第27章 山精

山精

正在專心工作的少女擡頭看見卓誤，丢掉了手裏的藥杵，白嫩嫩的臉蛋瞬間微紅，兩手叉腰，“誰讓你上來的，你沒看見山下的碑文嗎？”

“小芷，我錯了，你看我給你釣了兩條青花魚，晚上給你做烤魚吃，你不生氣了好不好。”卓誤拎着魚在少女面前晃了晃。

菲羽見眼前的少女，左眼眼尾點着一顆俏皮的美人痣，又加上卓誤稱呼她小芷，看來是成衣鋪老板的小妹鄒芷沒錯了。

不過這年紀有點對不上，說年華二十，可眼前的姑娘最多不過十六，頗懂保養之道真不是虛的。

鄒芷一聽有烤魚吃，臉上的怒氣下去了不少，“那你下次還亂吃我的東西嗎？”

“不會了，你提前告訴我那是做什麽用的，能不能吃，我就不會了。”

一年前，鄒芷正在改良駐顏丹，需要一味特殊的藥，蛹蟲草，聽說它只生長在空桑山。鄒家世代行醫，不僅能輕而易舉地治好尋常疾病，更是對保持容顏不老，延年益壽的研究甚深，成績斐然。

鄒家歷來喜歡挑戰，傳說中的空桑山，人煙罕至，常有野獸出沒，也沒有阻擋鄒芷的決心，蛹蟲草她勢在必得。

另一個原因，鄒芷雖說妙手仁心，但依舊逃脫不了家族安排的聯姻。如今世道險惡，不僅有邪魔外道在人族為禍，更有朝堂奸佞蠱惑今上，鄒家為了自身利益，不得不與那些世族捆綁。

這個任務就落到了鄒芷身上，她性子率真，自然不想去跟那些人茍合，但又不得不考慮家人的安危，于是便打着上山尋藥，給未來婆婆做駐顏丹的幌子，只身一人離開了鄒家，前往空桑山，能拖一天是一天。

鄒芷來到渺無人煙的空桑山附近，并沒有出現什麽野獸妖魔，相反一路上寂靜的出奇，除了偶然會竄出一只小狐貍，小雪兔。這裏安全歸安全，但是她在空桑山附近大概走了三四天，眼看幹糧都快用完了，愣是找不到入口在哪裏。

并且她還發現這幾天的路程其實都是在原地打轉，來來回回的在同一個地方消磨時間，更可怕的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一名單身柔弱的少女在荒無人煙的山林間迷路了，鄒芷啓動了人類最原始的行為，找不到家就開始大哭起來，一直哭，一直哭，開始還只是獨自傷心的啜泣流淚，到後面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哭聲震耳欲聾，響徹天地，把正在睡覺的山精卓誤都給驚醒了。

卓誤在空桑山幾千年了，從來沒見過人類，更不明白那小小的人類發出的聲音會那麽的讓他感到不安。以前老天劈炸雷，他都能酣睡得不為所動，然而這次，他一定要起來看看到底是誰再哭。

山精化為人形，走到鄒芷面前，“是你在哭嗎？”

鄒芷梨花帶淚，在這曠無人煙的地方這麽多天終于見到一個活着的人，也顧不上男女有別，十分激動的上前抓住卓誤的手，“哥哥，你也是在這裏迷路的嗎？”

卓誤看着眼前的女子，原本粉白的臉蛋在多日趕路的摧殘下，髒了一小片，明亮烏黑的眼眸下由于哭泣得太久鼓了一個小包。

卓誤從來沒有被哪個人這麽拉扯過，自他出生以來，都是獨自一人，他是空桑山所化出的精靈，也以鎮守空桑山為己任。

整個空桑山能跟他說話的只是些還不能化成人身的小靈體，花精，樹靈之類。至于動物，都還是原原本本的動物，空桑山的靈氣不适合動物修行成精，它只是靈界的一個屏障，真正要修行的動物精靈都聚集在靈界。

“我是這裏的主人，你是誰？”卓誤用另一只手把拉扯自己的白嫩小手掰開。

鄒芷一聽他自報家門，既然是這裏的主人肯定能帶她離開這裏，或者回家，或者繼續去往空桑山。

“我叫鄒芷，哥哥叫我小芷就好，請問你能帶我去空桑山嗎？我家裏有一位生病生得很重的親人，急需一種藥救命。”鄒芷見他面容和善，賣慘道。

卓誤被她一聲聲哥哥，哥哥叫得心神蕩漾，從來沒人叫過他哥哥，那些樹精花靈們都喊他大山精，大塊頭，尤其是河對面新搬來的仙草靈，更是不知禮數，老卓，老卓的叫他，自己有那麽老嗎？

鄒芷連哭了三天才冒出來一個人，而且此人相貌不凡，是自己能分辨美醜以來見過得最好看的人，斷定此人非仙即妖，便依着自己從小對哥哥撒嬌的習慣，讨好眼前的人，希望能得到幫助。

小時候不管自己做錯什麽，或者想要什麽，只要對哥哥撒嬌，哥哥都會依着自己，就算是惹哥哥生氣了，也會原諒她。

卓誤想這麽乖巧可愛的小妹妹，帶回去吧，鄒芷想如果他敢對自己不軌，就下藥毒死他。

于是兩人一個敢帶陌生人，一個敢跟陌生人走，入了山間。

誰知身為山精的卓誤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往哪個方向走。

山外的迷障是自己親自設置的，就是怕外人擅闖，可是空桑山是個妖魔嫌棄，人族又到達不了的地方，幾百幾千年都沒人來過，自己當初設置的陣眼在哪早就不記得了。

“哥哥，你怎麽不走了。”鄒芷催促他。

“啊，我想想，我剛出來得太急了，忘記是哪條道了。”只見卓誤随手變出一個銅板，叮——抛到空中，有字的一面朝上，“走這邊。”卓誤帶頭走向了鄒芷之前來來回回走過無數次的林間小路。

這也行？這能行嗎？鄒芷感覺他比自己還蠢，算了，既然他是這裏的主人，說不定有他自己的辦法。

一年的時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使鄒芷不再像當初那個哥哥前，哥哥後的可人溫婉，而代替的卻是如今的狗和男人不得進入。

菲羽上前問道：“請問是鄒芷姑娘嗎？”

少女點頭，随後又連忙搖頭。

菲羽繼續道：“姑娘，我叫楚菲羽，旁邊這兩位是我朋友，你的哥哥托我來空桑山找你。”菲羽說着從袖口裏掏出了一只鑲金邊的玉如意，“鄒掌櫃說，姑娘擔心的事他已經替你解決。”

“真的嗎？”鄒芷接過如意，這只如意是自己十八歲生辰時候，哥哥送的禮物，材質是昆侖的黃玉，萬金才一兩，哥哥送的這個足足有半斤重，昆侖山底的黃玉材質特殊，冬季可以暖手，夏天則可消暑。

由于太過珍貴，鄒芷以前在家的時候都舍不得拿出來，還專門給它了做了個金絲楠木的錦盒來盛放，自己也就偶爾拿出來觀賞一下。

“鄒掌櫃還說，如果姑娘有空的話，不防回家看看親人，你走了這麽久，大家都很想你，尤其是你的母親。”

鄒芷想起自己年邁的母親，頓時眼眶微紅，當初自己打算離開的時候，母親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不但沒有阻攔自己，還給自己塞了很多金銀財物，珠寶首飾，說姑娘家一個人出門在外，不能過苦日子。

鄒芷問道：“我娘親她還好嗎？”

鄒芷只身去空桑山找藥材的事在他們家族間傳開後，一部分親族認為此女為攀上高枝孝敬未來婆婆，竟涉險至此，十分佩服她，果然人為了得不到的東西什麽都敢做。

另一部分親人則認為她是故意逃婚，不管是不是故意，畢竟當初是說給未來婆婆做駐顏丹，橫豎都是為了讨好未來夫家。

本來給鄒家聯姻的世族開始還感動無比，但後來，一個女人消失一年，生死不明，就算現在回來了，誰知道她在外面經歷了什麽，還能保證她是清白之身嗎，于是便找借口退婚了。

“好不好，你回去看看便知道了。”菲羽只是聽成衣鋪的鄒掌櫃大致說了一下小妹出走的原因，根本沒見過鄒家母親。

一旁的卓誤看是鄒芷的娘家人來了，立馬熱情起來，“你們先聊，我去烤魚，順便再燒幾個菜。”

鄒芷放下手中的活，招呼菲羽一行人進入了閣樓，“随便坐吧，這間屋子是最近才做好的。”

菲羽看着四周的裝飾，清一色的竹子制品，竹桌，竹椅，竹子雕刻的小鷹，小山。

“起初我拿了蛹蟲草有想過回去的，可是他，”鄒芷看了一眼屋外，“我喜歡他。”

“但是我又不能帶他回去，他不能離開空桑山。”

菲羽問道：“為什麽不能離開？”

鄒芷毫無避諱，“他是這裏的山精所化，離開這裏就活不成了。”

果然如此，從山下到山上，卓誤對鄒芷的态度，怎麽看都是戀人關系，并且這個山精似乎還是個戀愛腦，只要老婆高興，當狗也不是不行。

“開始我想過回梨花村看看家人再回來，我又怕回去後爹爹還是逼着我嫁人，後來幹脆就不想了，那個家回不回都那樣，反正有哥哥在。”

菲羽聽她這麽說開始只覺得卓誤戀愛腦，現在看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不過既然你說事情都解決了，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了。”

“小芷你要去哪？什麽時候去？能記得回來的路嗎？”卓誤端着一盤子烤魚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