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重生

季苒苒猛地驚醒過來，上身彈起的動作震得桌子咯吱了一聲。

深秋的天氣，她滿頭是汗，呼吸急促，渾身緊繃。

“怎麽了苒苒？”身邊一個女孩的聲音關心地問。

季苒苒凝聚起迷蒙的視線，轉頭看向說話的人，瞳孔猛地一顫。

眼前的女孩臉蛋圓潤可愛，模樣熟悉又陌生——那是她初三時的同桌。

怎麽會這樣？

季苒苒茫然極了。上一刻她分明被人甩到馬路上，瞬間被車撞飛，下一刻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身體仿佛還殘留着那時的痛苦，可是眼前一切都變了：畫着抛物線的黑板，似熟非熟的同桌，全是青澀面孔的教室……而不是行道樹、馬路、汽車，與争執。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小小的，秀氣的，左手腕有一顆淡色的痣。這确實是自己的手。

“你怎麽了，苒苒？不舒服嗎？”同桌的女孩又問，她伸手來摸季苒苒的額頭，“怎麽這麽多汗？”

季苒苒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滞澀地回答，“我……有點不舒服。”

她從書包裏拿出紙巾，細細擦去冷汗，借以掩飾自己的慌張，同時争取思考的時間。

“是不是睡午覺着涼了，趕快請假去吃藥休息吧！”同桌沒有發現她的生疏，關心地建議。

這時，一個中等個子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聽到季苒苒和同桌的對話，走到季苒苒桌角，溫聲問，“怎麽了，不舒服？”

季苒苒擡頭，眼眶頓時有點發熱。這個人，是她這輩子最喜愛的語文老師與班主任啊，沒想到她還有機會再見到他。

可是，到底自己為什麽會重新經歷這些呢？

她是不是在做夢？死了還會做夢嗎？

那難道是臨死前放電影一樣回顧自己往昔的記憶？可是這記憶的場景未免太真實了。

“是啊，老師，她生病了，出了好多冷汗。”見季苒苒不說話，同桌熱情地替她回答。

“那就趕緊去看醫生吧，要人陪你嗎？”語文老師問。

她是班裏的尖子生，品學兼優，老師們都十分信任她、寵她。

季苒苒整理了情緒，略顯僵硬地一笑，“謝謝老師，我一個人就可以。”她現在的狀況，确實不适合繼續上課，請假回家是最好的選擇。

“好，那你去吧。”語文老師囑咐，“路上小心。”

“好的，謝謝老師。”她禮貌地道謝，和同桌道別，收拾自己的書包，走出了教室。

預備鈴響了，文娛委員開始帶領大家唱歌醒神。每個教室都傳出久違的歌聲。

季苒苒單肩背着書包，憑着久遠的模糊記憶，生澀而慢吞吞地走着。

經過六班的時候，她忍不住悄悄地，往這間教室的後門瞥了一眼。

她目光鎖定的位置是空的。

她看向教室裏的時候，也有男生紅着臉悄悄往外看她。她知道大家背後給了她一個校花的稱號，甚至也有人當面誇她清純漂亮，但她并沒有在意過。

她想着自己的心事，默默走着。

那個人，是逃課去了嗎？還是像自己一樣，也發生了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情？

離教學樓遠了一些，歌聲漸漸隐去，校園裏十分安靜。

季苒苒大腦被十一月末的涼風一吹，忽然一個想法浮現在腦海：她，是不是，重生了？而且是重生到了五年多前，初三的時候？

可是，重生是多麽玄妙而不可思議的事啊？她怎麽會重生呢？

季苒苒拐彎朝衛生間走去，想去洗把臉清醒一下。

結果遠遠看到那邊門，幾個男生吸着煙走了出來。

她一眼看到了，剛才想看而沒有看到的人——淩寒。

少年高而勁瘦，臉孔漂亮，表情懶洋洋的，修長的手指娴熟地夾着煙。

他一身黑衣穿得肆意，迎着深秋昏黃的陽光，百無聊賴地走在一群逃課的壞學生之間。

這一年的他，冷酷，嚣張，善變，不學好，是學校裏的一霸。

誰也不會知道，五年後，他會成為紅遍亞洲的頂級流量明星。

并沒有什麽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他就是逃課去了。

季苒苒停下腳步。

淩寒也看到了她，懶洋洋的身體頓時僵住，夾着煙的手下意識地往背後藏了一下。

季苒苒凝視着淩寒。

上一輩子的她，暗戀着這個人，也害怕着這個人。

她被他感動過，也對他失望過，甚至最後的死亡，也跟他有很大關系。

淩寒被她帶着莫名深沉情緒的眼睛盯得有些慌張，狼狽地移開了視線。

季苒苒也低下了頭。她心裏很亂。

死亡與重生已經夠讓人茫然無措了，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淩寒。

“喲，好學生也逃課啊！”對面的男生裏，有一個人流裏流氣地朝她喊話。

“閉嘴！”淩寒怒罵道，“關你屁事！”

先喊話的男生不情不願地說，“行行行，不關我屁事，關你屁事好了吧！”

季苒苒抿了抿唇，沒有理會他們，衛生間也不想去了。她轉身朝校門口走去——好在身後那群男生沒有再說什麽，包括淩寒。

她坐公交回了家，進家門前有些緊張，擔心家裏會不會，也有什麽令人震驚的變化。

但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家裏的一切都和記憶裏一模一樣。

牆上挂着她從小到大的獎狀，一張不少。全家福裏的每一個人都笑得溫馨幸福。門口的室內拖鞋擺放得整整齊齊。

這個時間，爸爸媽媽都在上班，家裏沒人。

因為後來搬了新住所，所以這個家季苒苒已經有幾年未見了。

老家很小，但是十分溫馨，滿滿的都是她的記憶，她到處摸摸看看，覺得一切都很親切。

五點多的時候，季苒苒來到廚房忙碌起來。

白白胖胖的大米，碧綠可愛的青菜，襯着她的手指潔淨纖細，白裏透紅。

劉敏回到家的時候，見自己的女兒已經洗好了米和菜，有些納悶地問，“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

季苒苒看着媽媽，眼眶有些發紅。

太好了，她終于又見到了健康的、完好無損的媽媽！

媽媽還沒有因車禍而殘疾，未來還有美滿的可能。

季苒苒強忍着眼淚，微笑着回答，“午睡後有點不舒服，就請假回來了。”

“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劉敏伸手摸她的額頭。

季苒苒乖乖讓她摸，順勢抱住了她，軟軟地說，“已經好啦，不用擔心。”

劉敏摸她額頭，見沒有發燒，放下心來，忍不住笑了，“好端端的，怎麽撒起嬌來了？”

“就是想撒嬌嘛！”劉苒苒蹭了蹭她。

劉敏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推開她，“都多大了！好啦，我做飯去了。”

過了一會兒，季苒苒爸爸也回來了。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了晚餐。

晚上季苒苒毫無意外地失眠了。

她內心各種念頭夾雜、翻湧，擠得大腦無法入睡。到了淩晨兩點多，她才渾渾噩噩地睡着，然後五點過一點就驚醒了。

她打開燈，看了牆上的挂鐘，時間依然顯示是五年多前。

她是真的重生了。

無法再入睡，季苒苒坐到書桌前，開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既然确實重生了，重來一世，她要好好地生活，不要再像上輩子那樣，年紀輕輕，悲劇收場。

她在腦海裏，一條一條地“寫”下自己的打算。

第一，學習永遠是一生中最應該堅持的事情。中考在即，她要好好學習、考試。

第二，幫媽媽避免兩年後的車禍。

第三，遠離顧一寧這個可怕的人，因為上輩子她死在他手裏。

第四，淩寒……

淩寒。

季苒苒的思路卡住了。她依然不知道怎麽面對這個既喜歡又害怕的人。

上輩子她默默地、遠遠地喜歡，從不奢求結果，後來最終放棄了。她猜淩寒都不知道自己暗戀過他。

而這輩子，帶着多出五年多的記憶，帶着生與死的距離，她真的，完全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她嘆了一口氣。

算了，卡住了那便索性不去想好了，暫時避開也是一個辦法。

季苒苒起身去洗漱。

吃過早飯，她背着書包去公交站。

深秋的早晨有些涼，季苒苒攏了攏校服領口，擡眼間卻看到前面必經的路口，高挑的少年站在那裏。

季苒苒腳步頓住了。她實在想不到，之前還想着要避開，怎麽卻又這麽倒黴地，和他狹路相逢。

明明他是個遲到早退，課程愛上不上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