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再釋
再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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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從我們現在所知道的信息，加上今夜孫泰清對肖铎說的話，可以把一整條時間線捋出來……”慕容時慢在棋盤上根據自己的思路放着黑子白子，“如果肖铎是榮安的人，守靈之夜劫走榮王，步音樓幫了他，卻置她于險境，被榮安問責。肖铎不便出面，就讓合德救她。從這些就可以看出肖铎可能不是對榮安效忠，而孫泰清今日說，＇若不是為端太妃，王爺不會助您成事的＇，還有慕容高鞏今晚對步音樓的态度……噢……肖铎怕不是想造反吧……”
夏青坐在慕容時慢身旁，懶懶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咱要不——”
“——不對，他是想借福王的手，扶榮王上位，攝政。”慕容時慢滿意地下完最後一步棋，“好了，睡覺！”
“哎呦，你去管這些做什麽，不管誰當皇帝，您呀，不是帝姬就是大長公主，差不了。”夏青給慕容時慢更衣，“再說了，你費盡心思給肖铎開脫，他都少不了你一個解釋。”
慕容時慢認真地看着夏青：“我知道，他就算不是榮安的人，去示好榮安也應該告訴我一聲，不然就是前腳和我和好，轉頭投靠榮安，腳踏兩只船，沒把我當朋友。”
“對。”這下換夏青滿意了，“睡吧。”
過了幾日，肖铎來了一趟蘭陵宮。
“見過帝姬。”
“嗯。”慕容時慢半轉着身子，靠在桌子上，不知在寫什麽，坐姿不是很規矩，但卻風韻十足。
“帝姬，福王殿下請您去一趟福王府，榮王殿下聽說您回來了，嚷了好多日，說想見您。”
“嗯。”
曹春盎又在心裏罵：你不能多說幾個字啊，去還是不去說一聲啊，浪費我們時間。
“曹春盎。”慕容時慢手上動作未停，語氣溫柔。
“欸哎。”曹春盎吓得渾身一激靈，急急忙忙應了聲。
“你敢不敢把心裏想的，大聲說出來啊。”
“……”曹春盎有些慌，“呃，奴才在想，榮王殿下太不懂事，帝姬趕回來辛苦，還不叫您多歇幾日，實在是——”
曹春盎連忙住了口，因為慕容時慢“啪”地一聲放下了筆。
“曹春盎，當我傻子啊。逗着玩兒？”
“帝姬！奴才不敢——”
“——真是狗随主人。”慕容時慢的語氣還是極好的，甚至是輕快的，“夏青，走吧，去看看他。”
“是。”
兩人走出門去，曹春盎才反應過來：“吓死我了幹爹，兒子還以為今日要交代在這兒了！欸，幹爹，帝姬剛剛是不是在罵您上梁不正啊。”
“不是。”肖铎轉身跟上去，“她就是單純罵你是狗。”
曹春盎看着肖铎将手臂遞給慕容時慢，摸摸腦袋跟了上去。
肖铎沒有騎馬，而是和慕容時慢同乘馬車。
兩人你偷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都是一副“我不在乎你，我不在意你的存在”的模樣，最終，還是肖铎先開了口。
“帝姬這幾年，變得更好看了。”肖铎頓了頓，“長高了不少。”
“嗯。”慕容時慢應了一聲，登着肖铎繼續說下去，卻沒等到回話，“你沒有別的話要和我說？”
肖铎微微一笑：“帝姬想聽什麽？帝姬還有夢魇麽？”
“……沒有！”慕容時慢沒好氣地說，“你這幾日都沒來吧？”
“沒來什麽？”肖铎裝傻，“奴才還要問帝姬呢，不辭而別是何意？兩年多來一封書信未寫，奴才給帝姬寫的信也沒了蹤跡……”
“本帝姬做什麽還要和你報備啊？那些個大臣說的真是沒錯，您現在可謂只手遮天，出入皇城和出入自家府邸似的。”慕容時慢陰陽怪氣，“您怕不是還想借慕容高鞏之手扶榮王上位吧？慕容高鞏可是我見過的最窩囊的草包了，你可想清楚了。不過……像肖掌印這麽會算計，兩面三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想必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對吧？”
馬車緩緩停下，慕容時慢沒看肖铎，起身準備下馬車。不料肖铎更快，搶在她前面下車，将手遞給慕容時慢。
慕容時慢心裏莫名有點慚愧，微微抿唇，把手輕輕搭了上去。
“帝姬請。”
慕容時慢剛踏進福王府，就看見榮王向她跑來，一下子撲到她身上，差點給她撞摔了，肖铎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媏媏姑母！媏媏姑母！你瘦了好多啊！我聽母妃說，太後說你在檀悉寺都睡不好吃不好，她都快心疼死了！”過了兩年多，榮王還是孩子心性，摟住慕容時慢的脖子大聲嚷嚷着撒着嬌。
“好了好了。”慕容時慢瞥了一眼肖铎，趕緊抱着榮王走進去，“你房間在哪？”
“就在前面……”
姑侄兩人帶着侍女漸漸走遠，肖铎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慕容時慢正在用榮王給她備好的筆墨寫生一盆芭蕉，福王就帶着孫泰清來了。
“媏媏……”慕容高鞏嘴上叫着親近之人才叫的小字，身子卻微微鞠躬，低眉順眼，姿态放得極低。
慕容時慢微微擡頭颔首，眼睛卻沒離開紙面：“今日太陽極好。”
“是，是……”
“帝姬，我們王爺怎麽說也是個王爺，是和帝姬平起平坐的，您這是——”
“哎，孫泰清，媏媏幼時就備受父親疼愛，又是大皇兄胞妹，被看得比什麽都珍貴……我自是比不上的……”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慕容時慢換了只筆沾顏料，“皇兄府上種了許多芭蕉。芭蕉，家大業大，皇兄真有志也。”
慕容高鞏正要着急地辯解什麽，慕容時慢揮手制止了他。
“莫較真，随口一說罷了，我最惡有人與我擡杠。”
“帝姬您！”
“孫泰清，好了，媏媏喜歡清靜，我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肯定吵到媏媏，惹媏媏不開心了。”慕容高鞏坐了下來，眼神示意孫泰清，孫泰清只能不情不願地閉了嘴。
榮王貼的慕容時慢很近，都快黏到她臉上了，嘀嘀咕咕問慕容時慢這個那個。慕容時慢來了，他就對自己叔父是一點想搭理的意思也沒有了。
慕容時慢沒有留下用晚膳，夏青知道慕容時慢肯定在心裏想，“豎子不足與謀。我畏與之共食，胃中熟亡。”
回到皇城，肖铎默默送慕容時慢到了蘭陵宮門口，忽然開口：“奴才鬥膽和帝姬私下說幾句話。”
“不可，我們帝姬累了一日，要早些——”
“你家主子都還沒開口，你一個婢女搶白什麽？！”肖铎低吼道。
“夏青。”慕容時慢知道夏青馬上要生氣了，連忙看向她，“沒事，你先回去。我心裏有數。”
“……”夏青沒說話，轉身進去了。肖铎見狀一把拉住慕容時慢的手，帶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慕容時慢任由他拉着，停下時很不耐煩：“除了動手動腳你還會幹什麽。”
肖铎不說話，盯着慕容時慢看，慕容時慢覺得怪怪的，因為她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了壓抑，不解，不甘，憤怒，甚至……委屈？
為什麽會委屈？是她說的話太重了？
唉，這要是崇沅，哪裏會有一點心軟不忍？說不定小手一揮，就賜死了。
“那個……”慕容時慢微微皺眉，剛想擡手拍拍肖铎的肩膀，自己的腰就感到了一股力，把她扯到了肖铎面前。兩人距離挨的很近很近，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慕容時慢發現肖铎先是看着她的眼睛，然後又盯着她的嘴唇。她緊張地小小咽了下口水，“你……“
肖铎好像生怕她又說出什麽，一把把她緊緊抱住，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
“欸！你怎麽了？”慕容時慢吓了一跳，“你怎麽了？啊？”
“你以後，你以後能不能不要再離開我了……”肖铎雙臂把慕容時慢摟的緊緊的，說着說着聲音居然染上了哭腔，“我知道你為什麽走……我知道你，你肯定，很難過，但是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不相信我……是不是我以前給了你太大傷害你才不相信別人的……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求你別生氣了，原諒我吧……”
慕容時慢沒有說話，靜靜聽着肖铎的呼吸聲。
“你都不知道你不在這兩年多，我是怎麽過的……算了，你別知道。”肖铎松開了慕容時慢，替她理了理起了些褶皺的衣袖，“我都和你說，我接近榮安，是因為南苑王。別的……我之後和你說，我一定會和你說的！我絕沒有投靠他人，你能相信我嗎？你能不能原諒我沒早告訴你這些？我給你寫的信裏有說的，你是不是也沒看……”
慕容時慢看着肖铎一臉期待又害怕的樣子，心裏居然想的是，“這和平日裏的肖掌印，哪裏是一個人”。
她想了想，猶豫着：“你……這幾日晚上是不是沒來？”
“我來了啊，我在屋頂上呢。”肖铎乖乖回答。
“所以……你之前離開蘭陵宮，也是因為要接近榮安，為了……南苑王？”
“……對。”
慕容時慢垂下眼眸：“你有秘密，不能告訴我，我也不怪你。畢竟誰沒有秘密……這件事我們倆都有錯，我心裏還是挺膈應，暫時……不能待你如從前了。你也不必太在意，你已經解釋了，剩下的是我自己要消化的。”
肖铎眼底滑過一絲落寞：“那……我還能陪你嗎？”
“你随意。”慕容時慢語氣又輕又溫柔，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肖铎。”
“在。”
“那些信我都留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