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赴約

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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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慕容時慢十八生辰。慕容高鞏學着元貞皇帝請了民間的戲園子來唱戲,咚咚锵锵,好不熱鬧。

雖然十八歲了,但還是不太喜歡熱鬧。這和上次在宮裏過生辰,多了誰,又少了誰,慕容時慢心裏都是有數的。

默默感慨着,慕容時慢心裏也有事,莫名就覺得頭有些痛,飯也吃不下去。

“媏媏……不喜歡聽戲?”慕容高鞏連忙擺手,“下一個下一個。”

“有賞……”慕容時慢有氣無力道。

宮裏的人向來知道慕容時慢的習慣,戲園子的人也進宮唱了好些個年頭了,謝恩之後便離開了。

接下來是優伶樂舞,雜耍,舞劍,慕容時慢看舞劍的時候差點睡着,還是肖铎在她身後悄悄托着她的小腦袋,不讓她倒得太明顯,低垂着眸溫柔地看着她,直到一衆人都看入迷了,結束時一陣陣叫好聲把她吵醒,她迷迷糊糊坐直,伸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抿了口茶,明顯在狀況外。

肖铎才不會告訴她,她呆呆傻傻的樣子有多可愛。

“媏媏,還有一個西蜀來的商人,特意觐見,要給你表演,是什麽來着?孫泰清?”

“回皇上的話,是奏樂和雜耍。”

聽到“西蜀”二字,慕容時慢內心小小的雀躍了一下,一種她說不清,可能是歸屬感,可能是家族感的情緒在她心中蔓延開來,已經足以讓她好奇了。

奏樂的是一名身形挺拔,五官深邃的男子,慕容時慢瞧着他,總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又有些想不起來。

直到幾句詞悠揚地唱了出來,慕容時慢表情漸漸凝固,心不自禁地加速劇烈地跳了起來,心中緩緩升起一個念頭。于是她慢慢坐直身子,連後槽牙都咬緊,想确認自己心中的答案。

這是娘親以前最喜歡給她唱的民謠,她有樣學樣,又唱給淩家的哥哥聽……

慕容時慢這樣想着,眼前的人開始變得有些模糊,眼眶有些發脹,鼻子也酸酸的,喉頭哽咽着,卻又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流出來。

她這副難得專注共情的樣子自然是落在了所有人眼裏。她身後的肖铎不動聲色,手卻握成了拳頭。

一曲終了,只見淩生站起身子,向前走了幾步站定,又開始變戲法。但慕容時慢心思根本不在戲法上,一直盯着淩生的臉,看着看着就“噗呲”一聲笑了出來,驚到了她身旁所有人。

崇沅帝姬……帝姬已經多少年沒有這樣笑過了!

有過溫柔的淺笑,有過忍俊不禁的微笑,但從來沒有這樣開懷燦爛地笑過!

淩生一句話不說,手法百變卻好看有章法,令人目不暇接,忽地一下,變出了幾枝醉客,笑眯眯地雙手遞到慕容時慢面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慕容時慢站了起來,彎腰雙手接過了花,笑盈盈地聞了一下,重新坐下,把花放在自己手邊。

肖铎垂下眼眸,緊緊盯着那束花,連後槽牙都咬緊了。

帝姬……何時如此禮待過別人!

淩生又拿出一匹布,原先是完整的,撕碎之後,不知怎的又完好了,忽然向上一揮,洋洋灑灑,在地上落下一句詩: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慕容時慢肉眼可見的開心,鼓起了掌,其他人見帝姬高興,也紛紛叫好,氣氛一時之間十分高漲。

慕容高鞏重重賞了淩生,還賜了尾座允了一同參宴。

“原來媏媏喜歡聽曲兒變戲法,朕,朕怎麽就沒想到呢,哈哈哈。”慕容高鞏如釋重負,開懷大笑。

慕容時慢微微一笑,拿起酒杯,看向淩生,兩人視線交彙,慕容時慢舉杯朝他微微颔首,将酒一飲而盡,淩生亦是。

本來慕容時慢總是會頻頻回頭,用眼神和肖铎交流,抱怨宴會的無聊無趣,可自從那個西蜀商人來了,慕容時慢好像把他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不免有些奇怪。

如若說帝姬只是一時興起,這确實可以解釋,也不會引起其他人懷疑。可肖铎一直都在觀察着慕容時慢,如若一時興起,又怎會因聽了一首曲子而潸然淚下?除非是內心有所觸動。帝姬似乎只在八歲那年去過一次西蜀,是發生了什麽事,會讓她聽到西蜀民謠就反應如此之大?可那年并無發生什麽,而那反應也不像是恐懼,反而像……

懷念!

如果這樣解釋……

肖铎心中漸漸升起一種預感,一些邏輯合理清晰的懷疑。

今夜的帝姬太過于奇怪,難道……

肖铎的眼神漸漸變了,變得有些難以捉摸。

宴會結束後,肖铎不動聲色地搶先一步,将手臂遞給慕容時慢,慕容時慢見他神色冷淡,覺得有些奇怪,但今晚也沒有心情去顧及他,給夏青使了個眼色,便打算先上肩輿。

“帝姬,您要的東西,奴才備好了,奴才這就帶您去。”肖铎把慕容時慢拉到一邊黑暗處,俯下身耳語道。

慕容時慢沒有躲開,微微皺眉:“什麽?”

“您每年這個時候,還有過幾日,不都是要……”肖铎沒有說下去,而是給慕容時慢一個眼神。

慕容時慢有些心虛地垂下眼眸:“不用了,夏青去備了。”

“那奴才陪您一起。”

“不用了,我……”

“您有人陪,對吧。”

慕容時慢眉頭皺緊,收回了搭在肖铎手臂上的手。

“你什麽意思?”

“帝姬冰雪聰明,應該知道奴才什麽意思。”肖铎微微一笑,又壓低了聲音,更加貼近慕容時慢,用氣音道,“或者,不能叫您帝姬呢?”

慕容時慢下意識呼吸加重,馬上就要推開肖铎,可肖铎已經攬住了她的腰身,令她無法後退。

“……你不叫我帝姬,叫我名字也可以。”慕容時慢盡力恢複如常。

“可奴才不知道您叫什麽。”肖铎聲音略帶了一絲威脅的味道,“反正……不是姓慕容就對了。”

“你!”慕容時慢打了肖铎一下,對上他戲谑的眼神,瞬間明白肖铎根本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要告發她,或者利用她的把柄獲得更大的權利。

只是逗她玩兒。

“您先和您的舊友去辦事兒吧,奴才派人守着。”肖铎大手撫着慕容時慢的後腦勺,再次湊近,“奴才在房間裏等您。”

慕容時慢弄了個大臉紅,一把推開肖铎,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淩生哥哥。”慕容時慢小聲叫喚。

“扶桑……”淩生也壓低聲音,轉身看見慕容時慢,非常高興,緊緊抱住慕容時慢,“長高了,更好看了。”

“那不是肯定的嘛。”慕容時慢下意識撒嬌道。

“我今日唱的如何?”

“可好聽了,你沒見我都快聽哭了嗎?簡直和娘親唱的一模一樣……”

說到自己娘親,慕容時慢又有些難過,淩生摸了摸慕容時慢的腦袋。

“我這些年,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其實你當年和夏青遠走高飛,我也可以出資出力為你鋪路,可你又怕我們受牽連,自己委屈自己這麽多年……”淩生口氣裏滿是心疼。

“不過也沒事,已經好多了,都會好的。”

淩生溫柔一笑,彎腰拿起一沓紙幣遞給慕容時慢,兩人默默地燒完了紙錢。

分別之前,慕容時慢問淩生:“淩生哥哥,汀蘭水榭如何了?”

“你放心,家大業大。什麽時候你和萬歲爺禀一聲,回來一趟,親眼瞧瞧。”

慕容時慢溫柔一笑,點點頭:“你要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能做的到,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

“好,那草民在此,多謝崇沅帝姬。”淩生裝模作樣行了個禮。

慕容時慢只顧着笑,完全沒有注意到淩生眼底劃過的精明的光芒。

“回去吧,過幾日看看情況,我也許會在京城定居。”

“那……西蜀那邊呢?”

“我都打點好了,不用擔心。”

慕容時慢點點頭,轉身和夏青離開了。

蘭陵宮

慕容時慢沒有告訴夏青肖铎似乎已經發現真相的事情,沐浴更衣之後,才剛滅燈躺下,肖铎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掀開簾子,坐在慕容時慢床尾塌邊。

“你到底是誰?”肖铎柔聲問。

“你為什麽不覺得我是帝姬?”

肖铎在黑暗中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推理全部脈絡清晰地梳理了一遍,除了他不知道真正帝姬的下落和淩生那方面的細節,其他的都大差不差,全部說中。

“……”慕容時慢沉默半晌,艱難開口,“你能不說出去嗎……”

肖铎覺得好笑,伸手刮了一下慕容時慢的鼻子:“奴才為什麽要說出去?奴才是你的人,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慕容時慢又糾結半晌,抓着肖铎的衣領,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湊近他的耳邊:“真正的崇沅帝姬……已經死了。我殺的。”

肖铎皺眉,擡眸看向慕容時慢。于是慕容時慢緩緩開口,把當年的來龍去脈都說了清楚。

“原來他來觐見,只是為了赴十年之約……奴才說了替您保密,就替您保密。”末了,肖铎這麽說。

慕容時慢剛松了口氣,肖铎又問:“帝姬,奴才能否再問一個問題?”

“……什麽?”

“您到底叫什麽?”

“哦……”慕容時慢放松下來,語氣柔和,“我叫扶桑。”

“扶桑?真好聽。那日後無人時,奴才就這樣喚您,帝姬可準許?”肖铎歪頭湊近慕容時慢,聲音聽起來乖巧極了。

慕容時慢笑嗤了一聲,輕輕推了肖铎一把:“随你,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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