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是一年上元節

又是一年上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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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時慢生辰之後是上元節,上元節前夕她破天荒地跑到昭定司找肖铎。

“帝姬?”曹春盎一臉驚訝,“奴才幫您叫幹爹,您請稍等片刻。”

肖铎一聽曹春盎說慕容時慢來找他,急急忙忙就下了樓,一下樓就看見慕容時慢靠在原本他坐的椅子上,顯得小小一只。

肖铎看着慕容時慢寵溺一笑,在她面前單膝跪地,仰頭看着她:“帝姬有何吩咐,要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明日就是上元節了,你陪我去玩好不好?”

“當然可以了,這還需帝姬親自來邀,奴才屬實不敢當。”

慕容時慢輕輕踢了肖铎一腳:“少來,本帝姬是要你去準備準備,明日你在宮門口接我,我要去策馬,不過今日有些小雪,若是明日加大的話,就不去策馬了,你尋處無人的地方,我要堆雪人。”

“奴才定會為您備好。”

“那就行,剩下的你就自己看着辦吧。”慕容時慢起身,肖铎也跟着起來,“那我就……”

“奴才送您回宮?”

“呃,不用,我還有事,你……”慕容時慢朝肖铎眨了一下眼睛,歪了歪頭,就自己走了。

“恭送帝姬。”曹春盎收回作揖的手,看向肖铎,發現自己幹爹臉都黑了,吓了一跳,“幹爹,這是怎麽了?帝姬沒讓您送她您氣成這樣啊,您也太離不開帝姬了吧……”

肖铎狠狠瞪了曹春盎一眼,用力踩着樓梯回房,“砰”地一聲關上房門。

曹春盎又是一臉莫名其妙:他又說錯了?不能吧,帝姬做事兒不帶他,好像人家欠了他八輩子情債似的。

第二日

雪還在下,毛毛雨似的。地面有些濕滑,但不影響行走。

肖铎已經在蘭陵宮門口恭候多時,見着夏青給慕容時慢邊走邊系帶毛絨邊兒的鬥篷,那白色的毛繞着臉頰,草綠色的鬥篷也很襯膚色,換了個垂鬟分肖髻梳着,看上去可愛極了。

慕容時慢走到肖铎跟前,非常順手地讓他牽住手登上馬車。待他也坐好,她把袖子伸到肖铎面前:“我們的衣服顏色挺搭吧?”

“嗯,搭。”肖铎寵溺道,看着她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在馬車裏找到他提前備好的點心,随手拿了一塊小口小口吃着。

扶桑……真可愛。

“哦對了,我不想策馬了,我要游湖。長這麽大每見過幾回雪,還是游湖看雪有意思。”

“游湖?可天冷……”肖铎剛想反駁,看到慕容時慢的眼神,連忙改了口,“奴才也有辦法讓帝姬不冷,奴才遵命。”

慕容時慢高興了,伸出手拍了拍肖铎的頭,自己也覺得好笑,就吃吃地笑出聲來。

慕容時慢不想去清漪湖,肖铎就帶她去了月牙湖,月牙湖很大,和面明鏡似的,又叫鏡湖。

慕容時慢坐在船尾,伸手去接雪,肖铎本來在燒水,回頭看見慕容時慢被雪給淋了,走到她身後,把她的兜帽撐開蓋在她頭上:“往裏坐坐,一會兒受寒生病了。”

“玩一會兒——啊!”慕容時慢懶得理肖铎,忽然感覺腰上一股力,身子一輕,竟是被肖铎從後面騰空抱了起來,往裏挪了些位置,“欸!”

肖铎輕輕彈了一下慕容時慢的額頭,沏了一杯茶給慕容時慢暖手暖身子。

“你也坐啊。”慕容時慢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甲板,看着肖铎火速坐下,和她貼在一起,“你也冷嗎?靠這麽緊。”

“你冷啊。”肖铎一聽這話,連忙把慕容時慢手上的茶杯接過來放在旁邊,兩只大手捂住了慕容時慢的小手,給她搓熱。

“搓熱幹嘛,我還要玩兒雪呢。”

“先暖和點總是舒服的。”肖铎輕聲道。

慕容時慢不自覺地看着肖铎,目光不自禁地變得很溫柔,兩人看上去,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感覺。

慕容時慢回過神,轉頭看向天空:“可惜這雪不夠大,我還想堆雪人呢。”

“今年怕是下不大了,若是明年下大雪,奴才陪您一起。”

“一言為定?”慕容時慢伸出小拇指,和肖铎拉鈎。

“一言為定。”

到了晚上,宮城內外燈火通明,雪也停了。慕容時慢和肖铎走在街上,看到一處舞臺有舞曲,便站在臺下看,依稀在人群中看見慕容鈞。慕容時慢想着慕容鈞自己跑出來玩兒了想打聲招呼,結果下一刻慕容鈞就被舞臺上的男人綁到了花車上。

慕容時慢下意識就要找武器,卻被肖铎摁住了手。

“幹嘛?”

“你看看臺上的是誰?”

慕容時慢看着慕容鈞和那個男人面面相觑,思考了好一會兒也沒回憶起來。肖铎看着慕容時慢鼓着腮幫子皺眉思考的樣子,笑着伸出食指,點了點慕容時慢的腦袋:“是小王爺。”

“哦——!那個宇文良序啊。”慕容時慢恍然大悟,随即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哦,是他把婉婉約了出來……他喜歡婉婉?”

“是啊,這你都看出來了。”

那你怎麽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呢。

“怎麽這麽陰陽怪氣的。”慕容時慢瞪了肖铎一眼,又看了一眼臺上的兩人,轉身走了,“追婉婉可是沒那麽容易的——”

慕容時慢走着走着,回頭想和肖铎說話,讓他給自己買點吃的,結果一回頭,發現肖铎不見了。

“人呢?”慕容時慢嘀咕一聲,提着裙子慢慢走在街上,又慢慢走上了橋,邊走邊找肖铎。

“你要去哪兒啊。”

慕容時慢回頭,看見肖铎提了個金魚燈籠朝她走來。

“送我的?”慕容時慢指了指自己,然後笑着接過來,低頭仔細地看,随後瞟了眼湖面,把金魚燈籠吊在上面。

肖铎湊近慕容時慢,看了眼燈籠,又看看她:“這是做什麽?”

慕容時慢擡頭看了他一眼:“你看,像不像魚兒在水裏游。小時候,讀王景文的鹧鸪天:‘一只船兒任意飛,眼前不管是和非。魚兒得了渾閑事,未得魚兒未肯歸。全似懶,又如癡。這些快活有誰知。華堂只見燈花好,不見波平月上時。’”

慕容時慢念的投入,全然沒發現肖铎看向自己的眼神有多深情。

“小時候,只是覺得有趣;長大後,才品出滋味兒來。人生最難得的,就是波平月上時了。”

“難得罷了,總會遇上的。現在不就是波平月上時嗎?”

他唇邊挂着溫文爾雅的笑意,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地凝視着她。眼底濃重的情意沒有一絲一毫掩飾,如海水般波濤洶湧。

她那清亮的眼眸中,仿佛镌刻進無數絢麗的風景,顯得溫婉而迷人,蘊含着燦如煙花般的愛意。

一時之間,街上紛紛擾擾他們似乎都聽不見了,眼裏也只有彼此。金魚随風微微搖晃,好似真的是一條魚在水中游戲。

忽然間,夜空中的煙花缤紛着炸開,在黑色天際綻放着剎郡芳華,如同成千上百的火龍含着燭火飛上天空,色彩斑斓的煙花像是美麗的纓絡,猶如鳳凰吐出五彩的火花。耀眼的煙花在空中綻放出如雨的花瓣,仿佛要墜落人人同似的,觸手可及。

肖铎又忍不住看向慕容時慢,恰好她也看了他一眼,朝他燦爛一笑,他便沒有忍住,笑得亦是燦爛。

煙花放完,慕容時慢轉身靠在橋上:“肖铎,我沒遇到你,和我不在的那幾年,你也來過上元燈節嗎?”

肖铎一只手護在慕容時慢身後,緩緩點了點頭:“我,喜歡上元夜。”

“為什麽?”

“因為我認識一個人,他喜歡,後來我也就跟着喜歡。以前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來這兒看燈,熱鬧散盡了還不肯走。”

“……熱鬧散盡了,還有什麽可看的啊?”慕容時慢輕撫着燈籠,有些吃味。

“因為只有那時候,他才能撿游客不要的花燈。天佑八年,他老家遭了一場蝗災,朝廷的赈災錢糧半數進了官員的荷包,半口吃的都沒有,一點糧食也要賣上天價,他把家裏祖上的産業全都變賣了,也養活不了一家人的肚皮。後來爹媽相繼死了,他和他兄弟,一路乞讨進京。進京那日,就是上元夜。”

慕容時慢感覺眼眶有些濕潤:“……你……就是他兄弟啊?”

“……嗯。”

慕容時慢忽然想到,肖铎從來沒有和自己提及過自己的家人,自己的身世。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肖铎。他的過去,他的家人,他的喜好……她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都是習慣于他了解她,他遷就她。

他的爹娘都相繼死了,那他的兄弟會不會……

“那他現在可走大運了,你位高權重的,可以給他買好多好多花燈。他人在何處?何不叫他一起出來樂一樂?”慕容時慢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裏皆是小心翼翼。

“……死了。”肖铎的表情已經沉重到幾乎是冷酷。

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空氣似乎都停止了流動。慕容時慢覺得自己快哭了,趕緊在眼淚掉下來之前轉過身,擡腳往橋下走:“去買——”

話還沒說完,手臂就被肖铎一把拉住,拉了回去,對上肖铎的視線。慕容時慢知道自己滿臉淚水,覺得怪丢臉的,連忙推開他:“幹嘛!男女授受不親不知道啊!”

“我們不是連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嗎?”肖铎忍俊不禁,故意逗她。

慕容時慢面紅耳赤,還沒說什麽,肖铎就擡起手,輕輕地替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低聲道:“我都沒哭,你哭什麽。”

“我可憐你!不行啊!”慕容時慢嘴硬道,“你去那兒等我,我要放河燈。”

肖铎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被慕容時慢拉到了一個沒什麽人的地方,看着她快步走回人群。于是他就靜靜地站着,看河面上的花燈,眼眸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個願吧。”慕容時慢很快回來,手裏捧着花燈,舉到肖铎面前,“那年,是你給我買花燈,讓我許願,這次換我來。”

“……我無願可許。不如你來——”

“——怎麽會無願可許呢?”慕容時慢打斷肖铎,想了想,“你就說說,你有什麽得不到的,但是卻很想很想要的。”

她又把花燈捧得離肖铎近了一些,他看着花燈,雙手交握:“願,黎民百姓再無一家一戶與至親離散,這世間,再也不需要我這樣的人。”

“欸,後半句不算。”慕容時慢連忙把花燈放下。

“為何不算?大邺之所以需要昭定司,需要我這樣的人,正說明世道還不夠清明太平。等到哪日大邺真的不需要我了,才說明世道真的變好了。”

“就算哪日大邺不需要你這樣的人了,我還要你啊!”

肖铎有些怔愣,一時間沒有說話。慕容時慢看到他那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難以覺察的情愫,透着歡喜,透着真誠,還夾雜着着難以言說的愛戀之意。

她淚水洗過的瞳仁清澈透明,他的身影都倒映其問。她明眸澄淨得如洞問的泉,似忘憂水,讓他的心都跟着清澈起來。

慕容時慢先挪開了目光,把花燈穩穩放入河中,任它在河中游蕩。

慕容時慢起身,剛想說些什麽,目光卻越過了肖铎,神情帶了些欣喜:“你看看,那邊是不是音樓?”

肖铎聞言回首:“是。”

慕容時慢快步走到步音樓身旁想和她交談,卻看到了她身旁的慕容高鞏,變了變臉色:“皇兄。”

“媏媏?這麽巧,啊,肖,肖掌印也在。”慕容高鞏有些讨好般地笑。

慕容時慢看到慕容高鞏就失了興致,正想先行離開,不料橋上突然發生騷亂,一個亡命之徒不知從何處沖了出來,直直往慕容高鞏的方向沖,步音樓為了保護慕容高鞏被架子砸傷,刺客也瞬間被肖铎制服。

慕容時慢還沒反應過來,一時間,方才還熱鬧的街市只剩下了昭定司的人和他們幾個。

“啓禀萬歲爺,此人是南苑王安插在京中的細作。”肖铎向慕容高鞏禀報。

慕容高鞏一聽臉色就變了,松開步音樓,一把抽出随從手中的劍,狠狠往細作身上又砍又捅,場面血腥不堪。

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混雜着別的味道,和娘親被殺的那晚的場景高度重合在一起,讓慕容時慢看到這場面覺得極度不适,眉頭緊緊皺着。

肖铎看了眼慕容高鞏,轉身擋在慕容時慢面前,直到慕容高鞏殺了細作,消了氣,轉身朝步音樓的方向說什麽不會讓別人傷害她,二話不說把她帶回了宮裏。

肖铎回頭看到慕容時慢充斥着恐懼的眼神和慘敗的臉,毫不猶豫地上前,把她緊緊裹在懷裏,還不等他說什麽,他就覺得懷中重量一沉。低頭一看,慕容時慢已經暈厥過去。

“帝姬,帝姬!來人!送回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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