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哥哥,你為什麽抛下我?

第二十四章 哥哥,你為什麽抛下我?

看着江危在一個科室門口停下,白岌急忙閃到一邊,掩去了他的身影。

等白岌再次悄悄把頭探出來的時候,江危已經進了房間。

白岌走到門口,擡頭看着上邊的标識——範青心理治療工作室

白岌看着這幾個字,眸色沉了沉,原來江危真的有心理問題。如果不是他那天碰巧撿到了江危的治療抑郁症的藥,還有自己今天碰巧碰到他。白岌懷疑江危可能一輩子都不可能把這件事說出來。

大家相處這麽久,他在心裏面是把江危當成好朋友的,可在江危心中卻未必。可能自己這輩子都無法走進江危心裏,只配做一輩子普通朋友吧。

一瞬間白岌感覺心裏酸溜溜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房子裏面,江危在沙發上坐下:“抱歉,久等了。”

範青手裏拿着江危的病歷本,低頭看得正認真,聞言擡起頭笑眯眯道:“沒事,你最近感覺怎麽樣?”

一向腦子活絡的江危現在居然被問倒了,他為難地笑了笑:“我……我不知道。”

範青把病歷本合上,放在前邊的綠色桌子上,“那我換一個問法吧,你覺得你這個月是開心的日子多還是沒有那麽開心的日子多?”

江危回想起自己這一個月來的經歷,雖然跟白岌的相處有時候讓他很無語,可是一想起白岌生氣或者微笑的樣子,他就會忍不住勾起嘴角。

範青很快就捕捉到了江危嘴角的微笑,“有喜歡的人了?”

江危聞言一口否定:“沒有。”

範青一副看破卻不點破地笑了笑,既然江危沒打算把心裏事說出來,她也不好直接追問,她把話題一轉:“最近睡眠質量如何?”

江危皺着眉頭搖了搖頭:“不穩定,時好時壞。”

範青用筆在病案本上刷刷地書寫着什麽,“那睡眠好一般是什麽時候?”

江危這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範青頓住了筆,擡眸去看江危,江危筆直地坐着,沉默地微低着頭。

她知道江危還是不想把自己的事告知她。

範青啪嗒一下把病案本蓋上,“你還是覺得抑郁症很丢臉?”

江危眸色閃了一下:“沒有。”

範青:“你剛才猶豫了,說明你心裏還是覺得抑郁症是一種難以啓齒的病,你內心深處還是無法接納這件事的。對吧?”

江危沒有說話,範青知道,他這是等于默認了。

範青無聲地嘆了口氣:“盡管我們的社會在不斷開放,一些私密的話題也不再是禁忌,但關于精神層面的掙紮,人們卻依然羞于啓齒。我們幾乎可以和任何人讨論我們的生理健康甚至性生活,但只要一提及焦慮或抑郁,或是難以抑制的悲傷,對方看你的表情多半會是:'現在立刻馬上,快跳過這個話題。'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一直壓抑自己的心理困擾,不去承認它的存在,我們只會感覺自己被拉扯得像刀割般疼痛,是永遠無法解決它的。”

江危聽了這話擡頭望着範青,雖然他經常來她的心理治療室跟他談心,她也了解他的基本情況,不過江危還是邁不過去心裏那道坎,他做不到将自己目前的感情現狀和自己對待感情的看法告訴她。

範青繼續道:“但我們究竟在懼怕什麽呢?這又不是要你盯着某些黑暗的角落,只要一開燈就會出現一群蟑螂。螢火蟲也喜歡黑暗的地方呀。黑暗的角落裏也有美好的事物,但我們總得先去看了才能發現。所以,江危,你心裏有什麽事都可以告訴我的,我們可以一起去解決。”

江危伸手抱着膝蓋,眼睛無神地盯着地板,靜默着不語。

範青繼續開導他:“羅伯特·弗羅斯特的詩裏有一句常常被人引用:'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前,穿過它。'要到達隧道的另一邊,只能一往無前地穿過它,迂回繞道并不是出路。人有時候真正難以相處的是我們自己。”

範青說完後,江危腦子裏面混亂得不行,他痛苦地皺着眉頭,抖動着嘴唇,剛想說話,可話還沒有說出口又把話吞下去了。

範青安慰道:“沒事,如果你不想說,我也不會逼你的,你也一樣,不用逼自己。”

江危把眼鏡摘掉,用手揉了揉眉心。

範青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他。

空氣中安靜了好一會,屋子裏只有臺式空調制冷時發出的呼呼聲。

江危似是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是啊,範青說得對,他心裏确實是無法接納自己患有抑郁症這件事的,雖然他知道得這種病就是人的情緒生病了,認真接受治療才會好。可他依舊記得他高中的時候剛發現自己情緒不對勁後,他跟後媽陳佩說自己可能生病了,患抑郁症了,他很清楚地記得後媽對他說:“你自己生活不檢點,思想也有問題,你自己不檢讨自己,還跟我說要去醫院檢查,你晦不晦氣啊?你真當家裏是開銀行的啊?這錢是大水漂來的啊?”

自從那以後他也覺得是自己無法安穩自己的情緒,一切都是自己的問題。長此以往,這種想法讓他對自己患抑郁症這件事更加無法接受,他甚至覺得患抑郁症這件事是他自己活該,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好在自己上大學後,機緣巧合下認識了範青,不然他懷疑自己可能早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範青對于他的一些家庭情況是了解的,但是江危卻沒有把自己的性取向這件事告訴她。

猶豫掙紮了許久,江危緩緩開口道:“我喜歡男生。”

範青聞言愣了一下,因為他從來沒有聽江危說過這件事,哪怕是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不過她很快就調整過來了,“沒事,一切性取向都值得被尊重。”

江危繼續道:“我高中談過一個男朋友,不過後面分手了。”語氣毫無波瀾,似乎在說一件屬于別人的事。

範青:“這談戀愛分手是常事,你不用過多放在心上,人要向前看,你把他當成你來到人世間的旅途過程中的一位過客就好。”

江危嘆了口氣:“我現在又喜歡上了一個男生,但是他不喜歡我。”

範青聞言怔了一下,試圖安慰說:“你跟他告白了?他親口拒絕你了?你不能光憑蛛絲馬跡就斷定對方不喜歡你吧?”

江危聽了這話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眼睛也幾乎是通紅的:“為什麽要去表白?情況不是很明顯嗎?我這麽糟糕的一個人,他那麽美好陽光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喜歡我?我為什麽要去做一件自己分明已經知道結果的事,難道你想讓我跟他連朋友都做不了嗎?既然沒有人愛,就不要試圖去得到愛,這樣子是有罪的。”

範青靜靜地聽着江危把心裏話說出來,她給江危倒了一杯水。

江危嘆了口氣,“對不起,我剛才情緒不穩定了。”

範青溫和道:“沒事。”

這次心理治療結束後,範青按照江危的情況給他開了新的安眠藥。

江危沿着白色瓷磚的階梯往下走,到了水平面後,那裏是一個花圃,花圃上的綠色植被被園工修剪得非常整齊劃一。

想到從醫院後門出去離公交站近點,他剛想掉頭繞過一株常綠冬青,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從後面強有力地一把拽過,拽得他腕骨生疼。

江危皺了皺眉,他還沒有來得及看清楚到底是誰拉住他,下一秒就發現自己被那個人擁入懷中,他被緊緊地抱住了。

江危眸色閃了閃,開口想說些什麽,可傳到他耳畔的帶着哭腔的話語讓他一時間怔愣在原地,“哥哥,你為什麽要抛下我?為什麽有事情不跟我說?我們可以一起面對的,我不會放棄你,你也不要放棄你自己。”

那人居然枕在他肩膀上哭了起來,哭聲令人心疼。

等等,這人聽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突然想到了什麽,江危不是很确定地喊了一句:“白岌?”

“哥哥。”白岌松開了江危,垂眸望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此時正氤氲着淚水,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江危:“你……你怎麽在這裏?”其實他想問白岌為什麽哭了,可話到嘴邊還是轉換成了其他的話。

白岌擡手幹脆利落地擦了擦淚水,“還不是因為你,有事情瞞着我!”

江危眸色閃了閃,固執地說:“我沒有。”

白岌這次真的生氣了,他沒想到江危都被他抓包了,還是不願意對他坦白自己患抑郁症這件事。

白岌伸手一把拽過江危攥在手裏的藥,然後拿起放在江危跟前:“這是什麽?你是不是生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還是你根本沒有把我當好朋友?”

江危頓了一下,“白岌,你當你自己是我什麽人?好朋友?好兄弟?誰說是好朋友好兄弟就應該把自己的事都告訴你?我的事情你無權過問!”

江危說完一把拽過白岌手中的藥,帶着火氣快步地走了。

白岌望着江危遠去的背影,狂躁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江危回到學校之後,為了避免跟白岌的接觸,他選擇待在實驗室裏,最主要是因為他本來就很喜歡待在實驗室裏。他很享受獨自一個人在實驗室的安靜環境。

他正通過高清顯微鏡觀察剛冒芽的雜交土豆,顯微鏡下,牙尖兒的嫩綠跟紋理都顯露無遺。

突然實驗室的門被人打開了,江危擡起頭去看,發現是崔澤走了進來,看着将實驗室的門反鎖上的崔澤,江危忍不住厭惡地皺起了眉頭。

崔澤嘴角帶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慢慢逼近江危。

江危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随後慢條斯理地脫下白色的手套。

崔澤咬緊後槽牙,罵道:“你這什麽眼神?拽給誰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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