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怎麽這麽不開心啊
第37章 怎麽這麽不開心啊
夏天夜晚的氣溫驟降,風掃過手臂帶來微妙的涼意。
周青先定在原地,試圖讓發熱的大腦也冷卻下來。
劉叔被他打發走了,輪胎碾壓樹枝好像冰塊被嚼碎的聲音,最後一點紅色的尾燈拖長周青先的影子,他還未走進,便見林北生忽然聳動一下,迷迷瞪瞪地醒了。
他坐在廊下,肩膀很僵硬地向後展,睡眼惺忪地對着晚歸的周青先,驟地露出很大的笑臉:“回來啦。”
周青先無端生出一些愧疚來。
夜風習習,他站在原地,有些不敢向前。
這很不尋常,他很少有這樣的情緒,周青先甚至在剛走來的兩步路中都想好了自己要怎麽做一個不講情理的大壞蛋,把林北生叫醒之後先數落一通誰讓他等這麽久的。
但是經他一笑,心裏那些混賬話便忘得一幹二淨了,周青先在口袋中無意識用食指腹無意識地攆着指甲蓋,最後就幹巴巴地發出一聲:“嗯。”
林北生還是笑,眼底都是敞亮的,仰着頭等着他靠近。
如果他能長尾巴,周青先會懷疑他要把尾巴輪冒煙。
估計是才睡了一覺,林北生的精神好得有點出奇,仰着頭時忽然想起來自己今晚發現的新奇事,很開心地告訴周青先:“你知不知道從你家這兒能看到北極星。”
那枚很小的星星在烏黑的夜裏像鹽粒一樣亮着光,他指着周青先看,說:“說明你家風水很好。”
風呼呼地吹,晚上有點冷,周青先從灌滿暖氣的車出來,沒一會便被吹透了。
他沒去看星星,就掃了眼林北生立起來的發尖、略顯倦态的雙眼,和眼下明顯的烏青,說了一句:“蠢。”
當然是蠢,他這棟房子坐北朝南,林北生在門欄處看見的怎麽能是北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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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蠢得沒有辦法,10點發的消息,等不到人就不知道先回去嗎,圖什麽在這烈烈冷風中等到這時候。
他怎麽會這樣,浪費了這麽一晚上,不罵也不責怪,第一件事卻是分享一顆無人在意的星星嗎。
林北生似乎是察覺到端倪,站起來拍拍褲子走過去,側過臉端詳他的神色。
但他還什麽都沒來得及問,周青先的吻先貼了上來。
濕潤的,好似凝結在夜裏的水霧,帶着濃重的酒味。
林北生應接不暇,分開的時候便忘了自己要問什麽,垂下眼睛,視線在周青先櫻桃一樣顏色的唇上流連,輕聲問:“你喝醉了嗎?”
周青先沒有回答,伸手去解林北生的衣服,一邊推搡着将他帶進屋裏。
他自覺酒已經醒了大半,腦子清晰了,但身體還沒有,四肢都軟了上不了勁兒,鑰匙找了半天,又對着鎖孔插半天插不進去。
林北生便笑了,握着他的手幫他,寬厚的背将風都擋住,幾乎要與他貼在一起,下巴蹭着他的耳朵:“今天不開心嗎?”
周青先想說不要他管,也想說不需要他幫忙,可是舌頭跟打了結似的還眷戀在方才的吻上,半天沒縷出話來,導致他失去了最好的辯論時機。
他忽然就鬧了點情緒,把門重重地砸上,再将林北生推在沙發上壓過去,嘀咕着抱怨:“你話好多。”
林北生就不說了,笑得見牙不見眼,很縱容地去揉周青先的眉間,又順着去摸他的耳垂。
這一張周青先很讨厭的、灰色的沙發,在他眼裏永遠像一具孤獨的棺材,早就在泡發周青先腐爛不堪的身體。
可是林北生在上面時,他又覺得這是沙灘、是雨林、是所有生物都向往的風水寶地。
周青先覺得嫉妒,又很向往,他覺得林北生好像植物大戰僵屍游戲裏那朵向日葵,生來就是源源不斷生産太陽的。
但其實周青先并不清楚這樣的描述是否準确——他小時候沒玩過游戲,有次路過公園看到有小孩兒在玩,他望了一眼就走了。
林北生看出了他在走神,也不生氣,手順着周青先的眉心,一路摸到他的耳垂,低着聲音哄:“怎麽這麽不高興啊?”
“你怎麽了啊。”他一邊說着,一邊将撐起身子,讓周青先跨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像在逗一只小狗。
他仔細端詳周青先,然後又笑,也不知是在高興什麽,就将他按在自己懷裏,很用力地抱了一下,粘粘乎乎地纏住他:“不做了嘛,我抱你去睡覺,好困了。”
周青先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他望進林北生安靜的視線裏,裹在林北生熱烘烘的懷抱中,被完全不屬于自己的氣味包圍,不知是出于酒精還是什麽緣故,四肢又麻又燙,脊柱好像有溫暖舒适的水流經過,是很微妙的感受。
他被這樣抱着,被這樣注視着,心裏卻鬧着脾氣,還是在別扭地想:當然要做啊,不然他根本就沒有和林北生見面的借口,不然林北生也根本沒有等他那麽久的理由。
他到底是為何而來呢,如果不是想要做愛,他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在門口等到這個時候的呢。
林北生耐心地等着他做決定,見周青先似乎又在神游,便親了他耳背一下,然後暫時放開他。
周青先懷裏一涼,舔了舔幹燥的唇,只當他是去拿套,便什麽也沒說,安安分分地等。
一陣咚咚锵锵的聲音響過後,林北生再出現,端了一杯糖水過來。
周青先皺起眉,顯得很不滿意:“幹嘛?”
“幹嘛?”林北生學他說話,笑嘻嘻地把杯子塞進他手裏,“糖水兒,我們家都是拿這個哄不高興的小孩兒的。”
周青先臉便垮了下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好似受了很大屈辱似的,把杯子往桌上一推:“不要。”
“你不要對我用這種說法。”他固執地望着林北生,很嚴厲地批評,“你也并不是我的誰,不可以這麽管……唔。”
他批評教育的內容沒說完,被林北生用唇舌堵住了。
林北生這次吻得很粗魯,以一種侵略性很強的方式入侵,殘忍地搶奪他的呼吸,掃蕩他的齒貝,幾乎到周青先應接不暇的地步。
周青先覺得陌生,又很熟悉。
陌生在林北生平時并不這樣接吻,他總是溫溫柔柔地,蜻蜓一樣一下一下地點,好像在玩什麽游戲;熟悉在這樣的吻法,是他親自教給林北生的。
要用什麽吻法、進攻哪些地方、手要放在什麽位置、在什麽時候換氣,統統統統、都是周青先教給他的東西。
他很快感覺到缺氧,頭腦發昏四肢發軟,手無力地落在林北生背上,被動地接受這個吻。
分開時他的眼神還有些迷茫,林北生與他挨得很近,鼻尖蹭着鼻尖,注視着他泛着水光的唇數秒,然後又像平時一樣,很輕很快地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喝完糖水,就好好睡覺好嗎。”
周青先睫毛一顫,一句話也說不出,眼睛上擡着看他,像被訓話的小貓。
他犟着脾氣杵着,然後又別過臉望了那杯水半天,好一會憋出一個:“哦。”
多欺軟怕硬的一個人,方才還義正言辭說着多任性的話呢,被兇了一下便認了慫,一聲不吭地鬧脾氣。
他頭發柔順地落在耳邊,視線也垂着,耳朵被林北生揉得發紅,平時見不到他這副不高興又不吱聲的模樣,林北生覺得挺好笑的,又有點可愛。
他不催也不急,把糖水給周青先端過來,等着他一勺一勺地舀着喝完,然後将他抱起來,輕輕松松地将他帶去了卧室。
“我走了。”他給周青先蓋上被子,又像昨天一樣在他眉心親了一口,“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周青先還鬧情緒呢,翻過身去不理他。
林北生便又來吻了吻他的眼皮,對他說了聲晚安,很輕地離開了。
周青先覺得這人簡直矛盾極了。
他認為林北生實在是很奇怪,明明生了一張英俊野性的臉,練了一身可以說是誇張的腱子肉,內心卻又細膩無比,好似什麽僞裝、什麽謊話都逃不過他堅毅的雙眼一般,總是被輕而易舉地看穿。
他看穿,卻什麽也不說,不責怪也不逼問,留下的就是一個能讓人依賴、逼人上瘾的擁抱。
他就是有一種奇怪的安定力,好像多大的事都不重要,一杯糖水再睡一覺,怎麽都能捱到明天。
周青先不習慣這樣,他又開始進行着自己的老毛病,捏着自己手指,一項一項地把這些自己适應不了的地方記下來,再找時間數落給林北生聽。
結果這樣算着算着,他竟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是六點出頭。
醉宿帶來輕微的頭疼,周青先醒來時心情便不太好,窩在原地愣了好一會神,記憶一路回溯到自己昨天可以被稱為恥辱地被林北生抱上了床,這才青着臉去洗漱。
這天天氣不太好,下着淅淅瀝瀝的雨,天霧蒙蒙的。
他在浴缸裏泡着,沒精打采地找洗漱用品,這才發現以前常用的洗發水已經空瓶,正覺掃興時,視線一轉卻看見了一瓶新的。
海鹽橘子味。
他皺眉看着,定定地對着這瓶洗發水好久,忽然想起來從林北生身上聞到的相似味道。
兩個對氣味都不敏感的beta,彼此留下來的回憶屈指可數,周青先能想起來,只是覺得林北生在有些時候很适合這樣的氣味。
但他此刻對着這一瓶未開封的洗發水,臉色更加難看,覺得詭異極了。
周青先從來不與自己的床伴用一個浴室,別人用過的東西也都是碰過就扔。
林北生到底是什麽時候放到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