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再打我,我還手了
你再打我,我還手了。
第六章
趙玉華想了想,覺得蘇羽也挺不容易的。
她差點就想說可以。
但思慮再三,還是跟蘇羽搖搖頭,“不行。我這裏只要技工。”
趙玉華說的也是真話,雜工不需要花錢找人幹,趙母就能幹。
若是攆上大忙,村裏的親戚招呼一聲就來了。也不用開工錢,給些碎布頭做身衣服,大家都高高興興的。
蘇羽有些失望,看來只能另謀出路。
正要告辭,一個小姑娘沖趙玉華招招手,喊道:“師父你來看看,這個駁頭怎麽都弄弄不好。”
趙玉華對蘇羽抱歉地笑笑,急忙到那邊去了。
蘇羽沒急着走,她聽到那小姑娘說的是駁頭的問題,也湊近了去看。
原來趙玉華前幾天剛接了個大單子,給縣裏的大廠做西裝。
廠裏為了檢驗她有沒有這個技術,特地給了她一件樣衣和一件衣服的裁片,讓她照着樣衣,獨立做一件衣服出來。
能不能拿到大廠裏的單子,全看這件樣衣。
但西服比一般服裝工藝要求高,趙玉華照着從廠裏拿來的樣衣,跟徒弟們憋了幾天,一件合格的衣服也沒憋出來。
就卡在西裝的駁頭位置。
趙玉華讓大徒弟起來,她仔細研究了一會拆開的那件衣服,親自做了一遍,還是不行。
她皺眉喘了口氣,将衣服往旁邊一丢,說:“算了,不弄了。這個單子不接了。”
話是這樣說,一個做服裝多年的人,連一件西服都做不出來,臉上的确挂不住。再想想這衣服的利潤,趙玉華簡直嘆氣。
蘇羽拿過那件衣服看了幾眼,說:“駁頭是對着的,你縫制的時候一側從下面開始,一側從上面開始,那左邊的要上緊下松,右邊的就要下松上緊。”
她對趙玉華說:“你再試試。”
趙玉華疑惑地看蘇羽一眼,也湊過來看那拆得亂七八糟的樣衣。
她将信将疑,“你懂這個?”
蘇羽指指那件樣衣,說:“這不有樣子嗎?我剛看出來的。”
趙玉華重新坐在機位前,照着蘇羽說的方法做了一遍,提起衣服一看,當真左右對稱,整齊規整,不再歪七扭八。
一屋子小姑娘都對蘇羽露出敬佩的眼神。
趙玉華也對蘇羽刮目相看,“你真聰明,看來是個天生吃這碗飯的人。”
這樣的人才她當然不能輕易放棄,蘇羽的才能代表了利潤,自然壓過了那些流言的威脅,她決定留下蘇羽。
“你留下來吧。”
她笑着說:“早八點晚六點半,中午管飯,一個月發你一百塊錢工錢。你幹兩個月就能買起縫紉機了。”
“好,謝謝你。”
蘇羽這是真心地感謝趙玉華,不管怎樣她留下了她。
她決定在她這裏好好幹,先掙點錢再說。
蘇羽沒回家,直接留下來了。
技工做的衣服有的裁片需要粘裏襯,趙玉華一臺熨鬥忙不過來,蘇羽就幫忙燙裁片。做好的衣服需要折疊整齊,蘇羽衣服疊得比趙玉華還整齊。
中午吃飯時,趙玉華特意誇了蘇羽,暗暗得意自己有眼光,收了這樣一個能幹的工人。
一天在忙忙碌碌中過去,天不知不覺暗了。
店裏的小姑娘們都站起來伸伸懶腰,互相招呼下班了。
趙玉華問蘇羽:“你怎麽來的?咱們一起走吧?”
蘇羽看看天色,應了:“好啊。”
她初來這裏,對這裏的治安不清楚,有人做伴正好。
兩個姑娘并肩往回走,一路上聊着天。
趙玉華說:“你怎麽沒去找你姐?聽說她在廠裏當組長了。”
蘇羽的堂姐蘇慧在鎮上的大型服裝廠上班,但以前原主偷偷找到她。表示她也想去時,蘇慧一臉不屑道:“你以為做衣服是種地,看人咋地你咋地?你想得太簡單了,你學不會的。”
原主本來就不自信,真以為裁縫師傅是什麽技術工種,自己肯定學不會,遂打消了念頭。
蘇羽嘴角冷冷撇了一下,說:“她不帶我。或許人家覺得我去廠裏,做什麽不自在吧。”
哪裏是不自在這麽簡單。
蘇慧不讓妹妹進廠的原因,就是她早就跟廠裏的一個男工人過往親密,當然不會找個妹妹放跟前礙眼。
雖然她幾年前就跟趙謹言訂了婚,但因為趙謹言長時間不在家,為人又冷漠無趣,兩人壓根沒有什麽感情。
要不是看趙謹言家裏有錢,蘇慧早就提退婚了。
蘇羽見趙謹言兄妹都是熱心善良的好人,就給提了個醒。
她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哪天蘇慧提退婚時,希望趙家人被把鍋扣她頭上。
趙玉華果然一臉驚訝,追問道:“她不自在?為什麽?”
蘇羽笑笑,随意道:“沒有什麽?我就是随口一說。”
趙玉華心裏不禁起了疑心。
她覺得,蘇羽這樣不多嘴的姑娘,越是随口說的事情,越是有問題。
她要找機會提醒哥哥注意點蘇慧。
那個蘇慧,天天打扮得跟妖精似得。嘴巴抹的紅紅的,臉擦的白白的,看人時擡着下巴,眼裏沒人。
兩人聊着天,到了村頭那片人跡稀少的河灘邊,對面走來一個人。
那人顯然看見了蘇羽,濃眉微皺,帶上幾分詫異。
趙玉華笑着對蘇羽說:“我哥來接我了,以後咱們一塊走,就不麻煩他了。”
漸漸走得近了,對面的趙謹言停在路邊,疑惑地看蘇羽。
蘇羽跟他點一下頭,跟趙玉華說:“我先走了。”
她沒多看趙謹言,加快腳步,越過這對兄妹,先回了村。
昨天的事情本來就讓人說他們的閑話了,她不能再給他添麻煩。
分開走好,省得有心人嚼舌根。
趙謹言看蘇羽走遠,轉頭問妹妹:“你們怎麽在一塊?”
趙玉華笑了一下,說:“蘇羽來我店裏幹活,以後她跟我一起走,你不用接我了。”
“她去你店裏幹活?”
趙謹言心說,這姑娘還真是個奇人,這出人意料的舉動是一個接着一個。
蘇家去年承包了隊裏好幾畝地,地裏的活都幹不完,她去服裝廠做工?
蘇長青能允許?
家裏少了一個老黃牛拉犁,他能适應?
必然是不适應的。
兄妹倆并肩走着,趙謹言随意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幹不了幾天。”
趙玉華眉頭皺了起來。
就算她不經常在村裏,但從趙母的只言片語裏,她也知道蘇長青夫妻是怎麽對蘇羽的。
那簡直就跟吸血鬼一樣壓榨女兒,都不給蘇羽喘口氣。
她不禁擔心起來。
經過這一天的接觸,她發現蘇羽不光腦子好使,什麽工作看一遍就精通,她工作起來還特別專注,比那些小姑娘省心多了。
她懸着心,說:“我希望她能頂住家裏的壓力,她真的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趙謹言沒想到妹妹還挺欣賞蘇羽,走了幾步,又說:“就算她能幹,你也最好別要她。”
趙玉華不想失去一個優秀的工人,立刻反駁道:“為什麽?你是不是怕別人說閑話?你放心,我是我,她是她,你是你,咱們不相幹。”
趙謹言嗤笑,說:“那姑娘剛跟我傳出那樣的閑話,轉眼就去你店裏做工,你覺得別人不會多想?”
趙玉華氣鼓鼓道:“我才不管那些那些長舌婦。你有心思管這些閑話,還不如多管管你那個花蝴蝶一樣的對象。”
趙謹言眉頭一皺,覺得妹妹這沒頭沒尾的話,肯定也跟蘇羽脫不開關系。
還是要找機會跟妹妹好好說說。
兄妹倆回了家,趙母看着女兒情緒不高,關切問道:“是不是活太多累着了?明天我去給你幫忙。不用擔心你爹,中午我回來給他做飯。”
趙父前段時間摔傷了腿,趙母為了照顧趙父,這兩天才沒去店裏幫忙。
趙玉華搖搖頭,說:“不是累。”
“那是什麽事?唉聲嘆氣的。”
趙玉華剛要說,一擡頭看見母親鬓角的白發,急忙把話頭轉了。
“沒什麽,頭一回幹事業,心裏有點沒底。”
她心裏糾結起來。留下蘇羽,的确對她的事業有幫助,但會不會因此讓母親添堵呢?
還是先別說吧。
“這有什麽好緊張的?”
趙母沒有懷疑,開解道:“你放心大膽幹,你哥哥看好的事,沒有錯的。”
其實趙玉華開的這個小服裝廠,是趙謹言提議的。
他有個戰友,回鄉跟媳婦開了廠子,專接那些大廠不接的小單子加工,比種地掙錢多。
正好趙玉華是幹這個的,他給投了一筆錢,租了房子買了機子,讓妹妹當老板。
趙玉華當然知道哥哥的眼光,她點點頭,“當然,我相信哥哥。不過媽你別光想着我的事,哥哥都二十五了,你還是多操心他的事吧。”
她笑着問趙謹言:“我什麽時候當小姑子呀?”
趙謹言一個眼刀過去,沒說話。
趙母見兒子臉色變冷,不由心裏發堵,瞪着兒子拍拍桌子道:“既然你妹妹提了,你今天就給我個準話。你到底是怎麽想的,一提結婚你就說不急,你倒是看看,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一直喝酒沒出聲的趙父咳嗽一聲,說:“說話就說話,別發火。”
又對兒子說:“也不怨你媽着急,你跟蘇慧到底怎麽回事?”
趙謹言擡頭,橫了把他推進火堆的妹妹一眼,放下碗筷,看着父母,說:“一事無成,我不想結婚。”
趙家父母對視一眼,滿臉不可置信。
趙父喝了杯中酒,語重心長道:“你想幹一番事業是好事,但做人不能這麽光想着自己。你為人家姑娘着想過嗎?”
他問趙母:“我記得蘇慧比謹言小兩歲是吧?那今年也二十三了,不小了。這樣吧,今年年底,就把你們的事給辦了。”
趙家一家人氣氛凝重,商量着婚姻大事,蘇家更是充滿火藥味。
蘇羽進家門時,蘇家正吃晚飯,她忙了半天,早就餓了,拿碗盛飯。
蘇母咬牙叨叨:“你今天死哪去了?家裏這麽多活都堆給我?你還有臉吃飯?”
蘇羽一個眼刀過去,“我不想吵架,你說話客氣點。”
蘇母咬咬牙,口氣稍稍軟和點,說:“你一走了之,家裏的活都扔給我,你想累死我嗎?我養你這麽大,你的良心讓狗吃了?”
蘇羽冷笑,耐着性子解釋:“不是跟你說了嗎?我要掙錢還你。我在家幹活你又不發工資,這樣哪天有錢還你?”
這話真新鮮,蘇羽說完自己都想笑。
但笑着,她心裏某處湧起了酸酸的感覺。
原主真慘啊。
給家裏當牛做馬,花了家裏幾個錢,還要到外面掙錢還給家裏。
蘇母也覺得蘇羽這話聽着荒謬,再厚的臉皮也發起熱來。
她想了想,忍痛道:“錢不用你還了,那些嫁妝你以後結婚還能用,也不算多大的損失。”
蘇羽嗤笑。
“不,要還,一定要還。”她笑着,說:“以後地裏的活我幫不上忙了。”
蘇母見她不聽話,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厲聲說:“我的話不算數了是吧?養你這麽大,你翅膀硬了就想出去躲懶?你有沒有良心?”
說不過就撒潑,蘇羽真鄙視這人。
“沒人讓你養。”蘇羽冷了臉,說:“我情願你沒生我。身為你的孩子,你以為是什麽好事?”
蘇母暴起,咬牙切齒罵:“反了你了,你這個……”
她揚手要打,蘇羽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勁往旁邊一推,喝道:“我說了不幹就不幹,你再打我,我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