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投資動員會成了訴苦哭窮大會
投資動員會成了訴苦哭窮大會
第十五章
“不去找書記也行,你說到哪裏弄錢?”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想着安于現狀什麽都不做?
趙謹言煩了,反問父親。
趙有才在院子裏來回踱步,最後說:“我不管怎麽弄錢,反正貸款辦廠就是不行。萬一賠了,跟上邊沒法交代。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趙母拌了一盆飼料喂了雞,在圍裙上擦擦手,拿過放在石磨上計劃書看了幾眼,擡眼看着趙謹言,問他道:“這廠子就算辦成了,上哪裏找這麽多縫紉師傅?”
趙謹言解釋道:“我沒打算找別人,辦這個廠就是為了讓村裏的女人有活幹有錢掙,工人全部用村裏人。”
“什麽?用村裏人?”
趙母笑了,好像說他多麽幼稚。
“村裏婦女有幾個會手藝?做衣服可不是種地,種子撒地裏蓋上土就行。做衣服一針一線都都錯不得。”
“我知道。”趙謹言很淡定,說:“不會可以學,我找人教她們。”
“誰來教?”趙母追問。
趙謹言不想多說,反問他媽:“你問這麽多,打算出多少錢?”
趙母冷哼,轉身走了,“我一個錢都不出。”
走了幾步又回來,說:“我托你大姨給你說個親,你要是乖乖相看,我可以考慮考慮。你要是能跟那姑娘定下來,我出五百塊。”
她伸出五個手指在趙謹言跟前晃一晃,威逼利誘:“怎麽樣?”
趙謹言轉開眼,“不怎麽樣。”
趙母想到什麽,問道:“辦廠需要房子,你哪有房子?廠子開在大路上?”
趙謹言說:“大隊的房子閑着三間,我想先借用,等廠子賺錢了,再蓋新房。”
趙有才看了他一眼,沒反對。
廠房算是解決了。
趙母見房子難不倒他,又看了眼那份計劃書,咂咂嘴道:“喲,你居然要買電機,那玩意幾個人會用?”
她将計劃書輕飄飄放在石磨上,說:“你妹妹廠裏買的那臺機子至今放在那裏沒人用,前幾天廠裏膽子最大的翠花大着膽子去用一下,手指頭一下被針給穿透了,哭得跟死了爹媽似得,從此不敢再碰第二下。我告訴你,那就是個沒用的玩意。”
趙謹言想了想,要是不買電機,買普通縫紉機的話,預算可以省一半。
并且趙母給了他新思路,既然貸款不好弄,不如從村民這裏想辦法。
這幾年村裏有的人做買賣跑運輸,有錢的村民也不少。
第二天,趙謹言召集村裏有錢的村民開了個會,商讨辦廠的事。
在村委會議室,他說了介紹了辦廠的好處,前景,以及需要的資金,最後請大家相信他,支持他的工作。
大家靜靜地聽着,當他說完,家裏有車跑運輸最有錢的張懷安開口了:“謹言,我知道村裏辦廠是好事,我手裏也有點餘錢。可是我兒子今年剛說了親,今年就要起房子。我那點錢蓋完房子連彩禮都不夠了,實在沒法支持你的工作。”
有人帶頭,就有人附和道:“是啊,這能攢下錢的,都是幾十歲的人,家裏要麽要蓋房子,要麽要給兒子結婚做打算,實在沒有閑錢拿出來。”
一時間,有的說要娶兒媳婦蓋房子,有的說要蓋豬圈。
大家七嘴八舌,投資動員會成了訴苦哭窮大會,大家七嘴八舌,會議室沸沸揚揚,吵得趙謹言腦瓜疼。
“行了,別說了。”
他擡手止住大家的話頭,一針見血道:“說白了,你們就是不相信這個廠子能辦起來,不相信我趙謹言能帶着大家掙錢。”
他靠向椅背嘆口氣,将手裏的筆抛向桌面,說:“散會。”
大家一聽散會,如蒙大赦,紛紛拉開椅子起身,跟他連招呼都不打,魚貫出了會議室。
趙謹言一個人坐了一會,揉了揉漲疼的額頭。
這伸手跟人要錢的滋味可不好受。
關鍵還要不來。
到了傍晚,他回了家,趙母已經做好飯。
趙玉華還沒下班,他坐桌邊吃了一碗粥,放下碗筷不顧趙母的疑惑,出了院子。
蘇羽坐在窗戶底下,将今天工人出的貨檢查一遍,全部抱到後面的整燙處,回了車間準備下班。
曹建國剛好從裏面辦公室推門出來,看見蘇羽,說:“蘇羽,回去了?幫我個忙,明天讓趙謹言來我這裏一趟,有點事找他。”
蘇羽剛來那天就說了,她是靠山村的,趙謹言又是靠山村有名的年輕村主任,他知道她跟趙謹言認識不奇怪。
但曹建國居然認識趙謹言?他找趙謹言有什麽事呢?
她暫時壓下心裏疑惑,點點頭,“好的。”
打算回去問趙謹言。
傍晚的夕陽還有餘熱,她沿着樹蔭往村裏走。
到了那片村頭河沿邊,她習慣性地往河裏一看,河邊站着個人。
那人身上襯衣被河邊的風鼓起,面向河水背向她,看着遠方,背影挺拔。
蘇羽促狹心大起,撿起一片瓦片抛向他面前的河面。
“啪啪”幾聲,瓦片在河面幾個起躍,濺起一串水花。
趙謹言回頭,看着她笑了一下,沖她招招手,說:“過來,等你半天了。”
蘇羽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看着他問:“你找我什麽事?廠子辦得怎麽樣了?我什麽時候能走馬上任?”
趙謹言回頭看着她,灑滿夕陽的眉眼上帶着點點笑意,說:“快了,有點事跟你商量一下。”
他走過來,兩人相距不過兩米,他說:“廠房定下來了,就用大隊部東頭的三間房。跟你商量一下,機器能不能用普通縫紉機?電動機太貴了,工人恐怕也用不習慣。”
原來是這事?
蘇羽莞爾,搖搖頭:“不行。”
據她所知,用不了兩年,電動機将會大行其道,将普通縫紉機全部淘汰掉。
蘇羽解釋說:“普通縫紉機的産能根本不能跟電機比。落後太多了。工人不會用可以學,咱們先招幾個熟練工,讓她們帶着那些生瓜蛋子,慢慢就行了。”
趙謹言點點頭,“那好吧。是我考慮不周了,光想着投資的錢能省點錢是點。還是你眼光長遠。”
蘇羽被誇得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問他:“對了,我的老板讓你明天去找他,說是有事。你認識曹建國?”
他點點頭,“認識,他就是我那個戰友。我昨天找他借錢。他說要準備一下,錢不在家裏。明天八成是讓我去拿錢。”
蘇羽不解道:“不是說以村裏的名義貸款嗎?怎麽借你戰友的錢?就算借錢也要借村裏的呀,不然将來賺了錢,他們又說你有掙錢的路不找他們。”
趙謹言失笑,有點動容,說:“一個村裏就你一個人相信我能賺到錢。那些人一聽籌錢辦廠,一個個都跟我哭窮。沒辦法,只能先找熟人借。”
“可是曹老板最近擴建廠房,能借給你多少呢?”
快要入秋,廠裏訂單多了起來,廠裏工人都知道老板要擴大規模。
“一千。”
只能買三臺機子,遠遠不夠。
一邊為籌錢焦頭爛額,一邊手裏有錢就是不投資,蘇羽越想越火大。
但村民借錢是情面,不借是公道,也不算有錯。
蘇羽想了一會,有了主意,說:“你看這樣行不行?今晚你連夜去找曹老板,讓他明天把錢送村裏來,要大張旗鼓地送,讓村裏人都看到才好。”
她越說越興奮:“最好多找幾個熟人,假的也行。讓他們陸續來村裏送錢,造成大家争搶投資的假象。只要氣氛炒起來了,不怕村裏人不搶着投資。你看怎麽樣?”
趙謹言明白她什麽意思。
人們都有從衆心理,一看別人争搶投資,自然就動心了。
但他有他的擔憂,“這不是騙人嗎?被村民知道我以後說話還能服衆嗎?”
蘇羽毫不客氣,“你本來也沒多服衆,不然,怎麽沒人給你投資?”
心口中了無數箭的趙謹言張了張嘴想反駁,但一想好像真是這麽回事,沒再反對,默認了她的提議。
兩人分手後,他連夜去鎮上了。
等他處理好事情從鎮上回來,已經半夜了。
他回到堂屋喝口水,妹妹趙玉華從自己屋子出來了。
她拿了一疊錢放在桌子上,“哥,這是我的剛回來的加工款,你先拿着用。”
趙謹言沒回家,趙母也一直沒睡。聽見動靜也從屋裏出來了,手裏同樣拿着錢。
“家裏只有這麽多,再多真沒了。”
趙謹言一口氣喝光碗裏的水,看着母親妹妹,說:“今晚不收錢,明天你們一塊送大隊部去。”
第二天中午時分,太陽光白花花地照得人睜不開眼睛,太陽底下,喘口氣都覺費勁。
這樣的天氣,即便最勤勞能幹的村民都會在家歇息,防止中暑。
大路兩邊種了兩排參天楊柳,樹底下,聚集着納涼的村民。
一輛面包車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駛過村中大路,在村委門口停下,引得人們紛紛側目。
大家翹首看着,就見車門打開,蘇羽跟着一個打扮光鮮的年輕男人下了車,徑直朝村委走去。
年輕男人穿着雪白的白襯衣,挺括的西褲,胳膊底下夾着一個公文包,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茍,一看就是個有錢人。
一時間沒人說話,都伸長了脖子看着,良久,才有人疑惑道:“這什麽人吶?來咱們村幹什麽來了?”
有人說:“那不是蘇羽嗎?等她出來問問不就知道了。”
今天蘇羽特意跟着曹建國一起來了村裏,特意從人最多的主路過來。
過了一會,等她跟曹建國從村委出來,路邊的人果然主動跟她打招呼,他們帶着探究看着曹建國,問她:“蘇羽,這位老板是誰呀,你們去村委有什麽事呀?”
蘇羽停腳,熱情地回應道:“村長不是要辦廠嗎?我去廠裏跟我老板一說,人家覺得是個好機會,來投資掙大錢了。”
乘涼的人裏有昨天開會的有錢人的家屬,她撇撇嘴,:“這廠子是那麽容易就能辦起來的?搞不好……”
蘇羽笑道:“什麽事都不是容易的,但能不能成,要看是誰辦。趙謹言年輕,你們不相信也可以理解,沒人逼着你們相信。反正有人信就行。”
曹建國适時地皺起眉,開口打斷蘇羽道:“行了行了,說那麽多幹什麽,咱們走。”
蘇羽立即閉了嘴,跟着曹建國離開了。
臨走時,她悄悄回頭,指着曹建國用口型對村民說:“有錢。”
他們上車開走,乘涼的人看着他們的車屁股,有人喃喃自語道:“這麽說,這廠子真能辦起來?”
有人憤憤不平道:“趙謹言這樣做可不地道,昨天還說要村裏人投資,一起發財,今天就找外人了。”
有人嘆氣:“可惜我手裏沒錢,不然也去投它個千兒八百的。”
在場的人有眼紅的,有嘆氣的,也有坐不住的,腳步匆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