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對抗所有人

對抗所有人

第十六章

到了傍晚,在外謀生的男人們回來聽說今天的事,有人湊到一起商量過後,結伴來到村委找趙謹言,表示要給村辦廠投錢。

但是他們提了一個要求。

村裏最有錢最有名望的張懷遠帶頭開了口:“謹言,你要辦廠,大家也可以支持你,但誰家的錢都是起早貪黑攢的,都不容易。所以咱們投資入了股,你這個廠子辦成後有什麽決策,我們希望能大夥舉手表決。”

他們認為,自己出錢了,廠裏的事當然有資格做主。

趙謹言坐在辦公桌前不動聲色,看着大家說:“還有什麽要求?一塊提出來。”

要求當然有,當即就有人說:“廠子成立後,咱們家屬能不能進廠做工?”

趙謹言點頭:“當然可以,我辦廠就是為了村裏的婦女有活幹有錢掙。”

“那廠長誰當?你嗎?”

趙謹言沒急着回答,說:“我認為廠長是一個廠子能否辦起來的關鍵人物,他不一定要多有錢,不一定要在村裏有多大威望,能管理好這個廠,帶着大家賺錢才是關鍵。”

衆人不明所以,追問道:“那到底誰當廠長?”

趙謹言笑,說:“廠子還沒辦起來,廠長人選還未定。”

從在場人的态度來看,廠長人選他們一定會幹涉,很可能不會認可蘇羽。

張懷遠說:“其實也不用找別人,我看你就行。咱們把錢拿出來,就是沖着你來的,換了別人,心裏不踏實。”

“對對。”這話引得所有人附和,大家紛紛表示,這個廠長只能趙謹言擔任。

其實他們也有他們的考慮,今天投錢的人有十八位,有七八個人投了一千多,算是大股東。他們都想當廠長,但誰也不服誰,趙謹言當廠長最沒有争議。

話已至此,趙謹言明白大家各人有各人的打算,今天不得到個準确答案,是不準備罷休了。

“我說了,廠長人選首先要對廠子發展有利,年齡閱歷不是問題。”

他看着在座的人,說:“我推薦蘇羽。”

這話一出,會議室一片嘩然。大家互相看看,有人疑惑問道:“蘇羽是誰?咱們村的蘇羽嗎?”

得到了肯定答案,衆人面露驚訝,紛紛搖頭。

很明顯,大家對蘇羽當廠長不滿。

有人小聲嘀咕:“這不合适吧?她要是能做廠長,我都能當經理了。”

這話引得一陣哄笑。

趙謹言沉沉一眼看過去,說話的三娃子縮縮脖子,住了嘴。

最後還是張懷遠代表大家說:“謹言你要為大家考慮一下,不是我們事多,實在是讓大家把錢交到一個姑娘家手裏,大家不放心。”

衆人紛紛附和道:“是啊,那可是大家的好幾年的家底,可不能兒戲。”

趙謹言盡力心平氣和地說:“大家不要有疑慮,讓蘇羽當廠長是我慎重考慮過的。你們知不知道,我能辦這個廠,就是她提議的。以後廠裏的事物,我也需要她來處理。她的能力你們以後會了解,現在請不要低估她。”

有人出聲反駁:“咱們是不了解蘇羽,以後也不想了解她,但你今天打算把廠子交給她,咱們真不放心。”

“對對,不放心。”

面對誰也說服不了誰的局面,趙謹言忽然莫名煩躁。他手往面前的文件上一放,室內霎時安靜下來。

他點根煙,默默抽一口,過了片刻,下定了決心,說:“既然大家不相信我的決定,不相信蘇羽能管理好這個廠,那……”

知道伸手要錢不容易,沒想到這麽不容易。既然談不攏,他索性不再強求。

但他話剛說一半,屋裏光線忽然被人擋住,門口過來一個人。

“那我就不當這個廠長了。”

蘇羽站在門口說完這句話,面帶微笑走進來。

男人們瞧着她,蘇羽還是笑吟吟的,說:“我當個車間主任,教村裏女人做衣服,大家沒意見吧?”

大家看着她不知道怎麽回答,臉上都有些不自在。

前段時間蘇羽退婚,大家對她的印象還是那個膽大包天的倔強姑娘,沒成想,趙謹言會推薦她當廠長,還對她贊許有加。

他們不知道說什麽,又紛紛轉頭看趙謹言。

趙謹言站起給蘇羽讓座,問她:“你怎麽來了?”

蘇羽坦然坐下,說:“我從廠裏辭工了,以後專門幫你辦廠,争取今年年底就給大家分紅。”

她又看了全場一眼,強調道:“當然,能不能做到,還要看大家給不給我這個機會。”

趙謹言也看着大家。

良久,有人說:“既然謹言當廠長,那車間主任做的那些咱們也不懂,就由謹言做主吧。”

“好。”蘇羽帶頭鼓掌,說:“既然大家意見一致,趙謹言就是咱們靠山村村辦服裝廠的廠長了。大家鼓掌。”

“蘇羽,……”

趙謹言叫住蘇羽,他其實想說的是,既然大家不同意蘇羽當廠長,那他就想辦法貸款,不受任何人的影響,改變兩人當初的約定。

蘇羽給他悄悄使個眼色,輕輕搖一下頭。

村民們不太習慣鼓掌,一開始稀稀拉拉一個兩個,後來一個看一個,會議室裏終于響起熱烈的掌聲。

确定了趙謹言當廠長,大家又開始讨論廠裏決策權的事。

村民們覺得,他們出了錢,自然有資格參與決策。

這件事,蘇羽沒什麽話語權,她暗地裏對趙謹言搖搖頭,意思很明顯,不可以。

就算她不說,趙謹言也不打算放權。

十八個股東十八張嘴,萬一有人意見與他不合,他這個當廠長還要去求着他們,這個廠長還當個毛線?

他淡淡笑一聲,臉色卻凝重道:“廠子還沒辦起來,人人都要做主,你們要是覺得誰能比我更勝任,這個廠長誰來當。若是沒有,那就聽我的,大家除了年底分紅的權利,廠裏的事不要插手。為讓大家放心,我做個保證,賺了錢大家分,賠了年底本金一分不少全數歸還。這樣放心了吧?”

這樣還有什麽不放心。

有人不死心還想争取,再次被趙謹言駁回。

最後大家雖不甘心放棄決策權,但也不再有異議,正式拿錢記賬。

村裏的會計跟趙謹言一起,将投資人的姓名以及投資金額記下,大家簽了名摁了手印,辦廠買機器設備的錢終于到位。

會計将賬目跟錢一起交到趙謹言手裏,跟着村民一起走了。

會議室裏嘈雜褪去,只剩下兩個人。

門開着,一室殘存的煙味。

蘇羽走到他桌前,看着寫滿名字摁滿手印的那張紙,滿意地笑了,“咱們村還挺有錢,兩萬塊錢說來就來了。”

她看着一臉凝重的男人,贊許地說:“我收回昨天的話,你在村裏還是很服衆的。一呼百應嘛。”

趙謹言卻沒心思開玩笑,半晌才說:“你為什麽阻止我?剛才我想的是,實在不行,放棄集資,走貸款。這個廠子是你提起的,你有資格當廠長。”

被人逼着放棄自己的主張,不是什麽愉快的事。

在蘇羽進門前的一刻,趙謹言是真的想過放棄村裏的投資。

蘇羽笑笑,點點頭,“當然,我當然有資格。但你知道別人不知道啊,我們總不能強人所難,摁頭讓大家同意。放心吧,以後他們了解了我,這個廠長還是我的。”

趙謹言被她的篤定感染,滿腹郁悶散了一半,笑了一下,說:“你倒是自信。”

兩人都笑了,看着桌上厚厚一沓錢,有種塵埃落定的滿足。

雖然歷經波折,目的總算達到。

趙謹言看着那些錢,說:“這幾天,比我在部隊野外拉練都累,他們這些人,個個算盤打得賊精。”

要不是蘇羽使了點計策,別指望村民投錢。

他問蘇羽:“後不後悔?”

蘇羽搖搖頭,“我做這一切是為了成就我自己,又不是為了他們,當然不後悔。”

她勸他說:“你要這樣想,你做這一切,是為了村裏的婦女有錢掙,女孩子能上學,不是為了他們。你就把他們當成掙錢的工具,這樣想是不是沒那麽郁悶了?”

她這樣一說,趙謹言霎時覺得村民的小算計也沒那麽讓人憎恨。

見他眉頭舒展,蘇羽說:“他們給我們投資,我很感激他們。倒是咱們請人做托的事要瞞好,千萬不要被人知道。”

趙謹言點點頭。

這是當然,若是被村民知道他們一向信任的村長在騙他們,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見她有點緊張,趙謹言伸手揉揉她的頭頂,看着她的眼神堅定,“放心吧,就算沒有一個人肯投錢,只要你想辦,這個廠我也要辦起來。”

頭頂手掌溫熱,那熱度似乎透過頭皮,傳到了蘇羽的眼裏,讓她忽然眼眶發酸。

第一次有人,願意為了她的心裏所願,去對抗所有人。

窗外的夕陽沒入地平線底下,天空一片橘紅的光。有孩童在大聲地打鬧追逐,咯咯地笑聲無憂無慮。

一室靜谧,似乎能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蘇羽別開視線,不自在地晃晃腦袋,掙脫了他的掌控。

“我的頭發都被你搞亂了。”

她一本正經,掩飾心底的悸動。

趙謹言趕緊看一眼她的頭發,将它們整理一番才收回手,低頭笑了一下。

眼裏滿滿的暖意。

兩人相視而笑,沒注意門口過來一個人,做作地咳嗽一聲。

兩人一驚,下意識分開,轉頭一看,那人居然是趙謹言的媽。

趙母一臉不悅,一雙滿含薄怒的眼不贊同地望着蘇羽。

蘇羽眼裏的笑凝固,不以為然翻個白眼,淡然對趙謹言說一句:“我回去了。”

經過趙母身邊,蘇羽頓了頓,主動跟她打聲招呼:“嬸子來了,快裏面請。”

趙母冷冷地瞥她一眼,鼻孔噴出不屑的鼻音。

“嗯。”

蘇羽回頭看一眼皺眉望着母親的趙謹言,勾起唇笑一下,輕輕哼了一聲,腳步輕快出了會議室的門。

趙母年僅五十,耳不聾眼不花,自然聽見了蘇羽這聲冷哼,氣得惡狠狠回頭瞪着蘇羽。

憤憤不平道:“她還哼?跑這裏來她真好意思?她哼誰呢?”

“行了媽。”趙謹言不悅地皺眉,“你要是跟蘇羽客氣點,她也不會那态度,自己先挑起的頭,怪不得別人不尊重你。”

趙母氣壞了,一溜煙過來作勢要打趙謹言,“好你死小子,還沒娶媳婦呢,你就忘了娘?看我不打死你。”

趙謹言趕緊躲,換了方式哄自己老媽道:“媽,媽,李春蘭同志,在村委我可是村幹部,你不可以毆打村幹部。”

趙母追得氣喘籲籲,啐一口說:“呸,別說你是村幹部,你就是當了聯合國秘書長,你也是我兒子。你跟我聽好了,離那個蘇羽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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