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傷勢不可說
傷勢不可說
第二十五章
田桂花一路小心着回到家,把錢交到江家會手上。
江家會接過來一看,不悅道:“怎麽才這麽點?”
田桂花一臉為難,解釋說:“這點錢還是我厚着老臉求來的。張懷遠家的什麽人你不是不知道,正兒八經的鐵公雞。”
“行了行了,”江家會揮手打斷她的話,說:“家裏有什麽吃的嗎?給我包了帶上。”
田桂花應一聲,趕緊滿屋子搜刮。
十來個饅頭,兩個蘋果再加上一包花生,她通通都給江家會裝到一個包裏。
忽然,靜谧的夜裏響起幾聲狗叫,讓人無端心驚肉跳。
江家會幾步走到門口朝外看,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心裏不由有些不安。
田桂花停下了手裏的活,湊過來問:“怎麽了?”
“不太對勁。”
江家會想了一下,對他老子說:“這樣,爸你悄悄從家裏出去,往村外走,我看看情況。”
田桂花吓得腿直打顫,江老頭則二話不說,在板凳腿上磕磕煙袋鍋,快步出了門,悶着頭往外走。
江家會在門後看着父親出去,剛拐個彎,被幾個人給揪住了。
他咬咬牙,顧不得拿東西,跳上另一邊的牆頭,翻牆跑了。
那邊江老頭被人抓住,一邊掙紮一邊嚷嚷:“幹什麽幹什麽,我犯什麽法了……”
抓他的人一愣,打開手電一照,“哎哎,怎麽是江老頭?”
趙謹言變了臉色,顧不得多說,快步進了江家院子,只看見堂屋裏田桂花正把一包東西往櫃子裏藏,哪裏還有江家會的影子?
他留一個人守在江家,将剩下的人兩人一組分開幾路,滿村子抓江家會。
但事情已經失了先機,黑燈瞎火的,江家會這麽狡猾,早不知道跑那裏去了。
幾個人沿着出村的路追了半夜,連江家會的影子都沒看見,垂頭喪氣回來複命。
有人咒罵:“真他媽邪門了,村裏幾條路都堵上了,他能長翅膀飛了?”
趙謹言也覺得奇怪。
按說他們一接到信就來堵他,他跑不了多遠。
可是他就是在這麽多人眼皮子底下溜了。
江家老兩口被帶到村委,趙謹言一雙冷眼看着他們,說:“江家會唆使人放火已經犯了法,你們不說服他去自首,反而包庇他逃走,只會讓他在犯罪的路上越走越遠。江叔,說吧,他去哪兒了?去哪裏落腳?”
江老頭一聽犯法兩腿直打顫,田桂花狡辯道:“誰包庇了?家會壓根沒回來。”
趙謹言一拍桌子,說:“別狡辯。他沒回來你桌上三副碗筷?在村裏我問你不說,是不是想明天進派出所說?”
田桂花一聽進派出所,“噗通”一聲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哭道:“他是回來了,可是他去哪兒我們真不知道。村長,你可不能逼咱們老兩口去死啊……”
老兩口頭發花白,衣裳破舊,一臉的倒黴相。
“行了行了,”
趙謹言不耐煩喝道:“回家哭去。”
田桂花一聽可以回家,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拉着老頭子就離開了村委。
趙謹言算看出來了,就算把他們抓進派出所也沒什麽用,打死他們也不會把兒子的行蹤供出來。
到了工人上班時分,派出所來人了解了一番情況後就走了。
蘇羽看着車子開走,嘆口氣跟趙謹言說:“看來江家會是逮不着了。天高皇帝遠,誰知道他去哪裏躲着了。”
趙謹言皺眉思索片刻,說:“最近廠裏天不黑就下班,你晚上不要出去。”
蘇羽疑惑,“他還敢回來報複怎的?”
趙謹言看着她一雙略帶驚惶的眼,想着她膽子小,笑了一下說:“小心些總沒壞處,萬一他回來呢?”
三伏天,蘇羽身上忽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忍不住哆嗦一下。
其實趙謹言真正的想法還沒跟她說。
“我懷疑他根本就沒跑,還在咱們村貓着呢。”
他不能說,免得她晚上睡不着覺。
睡不着覺的可不止一個,自從知道江家會逃脫了之後,張懷遠夫婦就一直提心吊膽。
可是一天兩天什麽事沒有,這心也就放了下來,不再草木皆兵了。
這天晚上一家子睡下沒多會,聽見院子裏的狗急促地叫了幾聲,忽然沒了動靜。
院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張嫂子汗毛都豎了起來,用腳踢踢張懷遠,屏着聲說:“當家的,你出去看看。”
張懷遠大着膽子開門出去,一把殺豬刀忽然架在他脖子上。
他緩緩退回屋裏,黑暗裏響起的是江家會陰測測的聲音:“表叔,來找你沒大事,借點錢救救急。”
張嫂子坐在床頭看見黑暗裏雪亮的刀鋒,吓得“啊”一聲鑽進被子裏。
張懷遠倒還鎮定,說道:“咱們好歹是親戚,借錢不用拿刀吧?”
江家會笑,說:“不拿刀?不拿刀我怕你去告密呀。”
想到那天的事,他的臉色一硬,說:“少廢話,快拿錢,有多少拿多少。”
張懷遠吩咐老婆:“別他媽哆嗦了,把家裏的錢拿給咱表侄子。”
張嫂子哆哆嗦嗦下床,翻箱倒櫃找了一通,拿了一大把,一股腦交給江家會,“給你,全給你,你可別沙我們。”
江家會輕蔑一笑,把錢塞進口袋,找了根繩子将二人捆住,腳步匆匆離開張家。
剛出大門,黑暗裏出來一個人,手裏拿着一根棍子,攔在他面前。
他驚出一身冷汗,就着月色仔細一看,正是趙謹言。
江家會也不多話,亮出手裏的刀。
“趙謹言,要麽讓開,要麽死。”
趙謹言不動如山,聲音冷沉:“江家會,你唯一的出路就是自首,不要越陷越深。”
江家會冷笑,“當我三歲小孩呢?放火加搶劫,夠吃槍子了,誰他媽缺心眼去自首?讓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趙謹言握緊手裏的棍子。
江家會咬咬牙,握緊刀柄沖了過來。
兩人剛纏鬥在一起,黑暗裏忽然跑來一人,不顧一切上來抱住了趙謹言的腰,低聲喊:“兒子,快跑,跑得遠遠的。”
趙謹言舉着棍子冷喝:“江叔,放開。”
江家會一見着機會,沖上來,舉刀就往趙謹言身上刺。
他恨得不行,忽然熱血上湧,想要弄死他。
趙謹言情急之下甩開了江老頭,刀鋒已到跟前,他閃身一躲,刀沒刺到要害,卻在他腰側紮了一下。
他橫起一棍,用盡全力揮出,正砸到江家會後頸,一聲悶響,那人軟面條一樣癱倒在地。
他捂着腰執棍而立,不遠處人聲漸起,有人快速跑過來。
趙謹言腰上縫了幾針,被紗布裹得跟粽子一樣。
趙母在病床邊看着護士給趙謹言紮針打點滴,小聲罵:“該死的江家會,這要是傷到腰子可怎麽辦?”
趙謹言頭疼,旁邊的護士解釋說:“阿姨,醫生說了,刀子只劃傷了皮膚肌肉,沒傷到內髒,更沒傷到腎髒,你別擔心了。”
趙母一聽追着問:“不會影響我将來抱孫子?”
這問題不止趙謹言扶額,連小護士都不知道怎麽說,她羞紅了臉,瞪了趙母一眼,搖搖頭出去了。
趙母一見這樣,又多想了。
她又心疼,又着急,不由得抹起了眼淚。
趙有才看老婆子掉眼淚,也跟着咳聲嘆氣。
蘇羽進了病房,就看見這副情景。
她聽到消息時,趙謹言已經搭村裏的拖拉機進城包紮傷口了。
等她找到車子進城,剛好趙謹言包紮好出來,進病房輸液。
“怎麽樣?”
她奔到趙謹言床邊,神色緊張胡亂打量,“傷到哪裏了?”
“哇……”
趙母突然哭出聲,吓了蘇羽一跳。
她臉色一白,更加緊張地看着趙謹言。
趙謹言眼角抽了抽,跟其餘村民打過招呼,安慰她道:“沒事,皮外傷,要我說就不用住院。你看吧,用不了兩天,保證活蹦亂跳。”
蘇羽松了一口氣,抹一把額頭上的汗,說:“沒事就好,嬸子一哭,可把我吓壞了。”
可是她看着趙母又疑惑,不是說沒什麽事嗎,怎麽他媽媽這麽難過?難道有什麽事不能說?
等村裏來的人都走了,蘇羽悄悄問趙謹言:“你到底要不要緊?實在不行咱們去省裏,去北京,怎麽也把你治好治利索。”
趙謹言剛想說要是真有什麽你打算怎麽辦?又一想,何苦讓她擔心?
他笑了一下,說:“放心吧,只在腰上紮了個小口子,什麽問題沒有。”
蘇羽見他神色正常,沒什麽憂慮之色,終于放下心來。
過了幾天,趙謹言出院回家,在村裏遇到人,大家都關切詢問傷勢。
趙謹言淡然回應,讓大家放心。
唯有趙母,一臉凝重,如喪考妣。
待他們的車子過去,村民議論紛紛:“不是說沒什麽事嗎?怎麽支書家屬還這麽不高興?”
有人欲言又止,捂着嘴巴小聲說:“前天我聽村長他二姨漏了一句,說村長傷了那裏,恐怕會影響支書家屬抱孫子。她能高興得起來嗎?”
“可是我聽人說,村長親口說的,只是皮外傷,不要緊的。”
“咳~,一看你就不了解男人。”
那人撇着嘴說:“就算有什麽問題,難道能滿世界嚷嚷?他不要面子的?”
“哎呀,說得也是。”衆人深以為然。
“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人群外有人倒吸一口涼氣,追問道:“這話靠譜嗎?你們可不能亂說。”
圈裏巧舌如簧的人一擡頭,見人群外站着蘇羽,正睜大兩眼盯着她。
她冷汗“嘩”一下就下來了,急忙掩飾道:“沒有沒有,我也是聽人瞎說的,你可千萬別當真。再說,就算是真的,咱們村長那麽好的人,就算晚上不能那啥了,那也是頂天立地一漢子,你可不能有什麽想法。”
“就是就是,”
女人附和道:“我要是你,為了安撫他,明天就跟他結婚。”
蘇羽顧不得她們說了什麽,一溜煙跑去找趙謹言。
趙家大門虛掩着,院子裏只有趙謹言一個人,坐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曬太陽。
葡萄架下綠蔭如被,斑駁陽光照在他清俊的眉眼上。
他看見她,眼裏閃過驚喜,招招手示意她過來,溫和地說:“大熱的天,你怎麽來了。”
蘇羽看着他沒事人一樣的淡然,深吸口氣忍住情緒,說:“我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