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咒術回戰4

咒術回戰4

任務地點是廢棄造紙廠,五條悟頂着鹽粒似的雪一路步行過去,除了磨洋工,還想順便沿途觀察一下人世。

并不全是因為被人說不解人間疾苦,也因為最近實在有點怪。

不是旺季的冬季,咒靈卻跟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

街上行人頗多,立在原地,仰頭呆看天空飄下今冬的第一場雪。

而雪一旦落地,便被行人踏成泥污。

垃圾桶塞滿某新近萌生的激進組織的理念宣傳單,街牆上多出許多塗鴉,是那個組織的标志。

标志圖案是銀色豎線正中一個橙色火星,不禁讓他聯想起一頭銀色的長發,和一只枯枝般架在膝上的手,支出一根燃着的煙。

廢棄印刷廠除了機器有翻修和使用的痕跡,再無殘留線索,在咒靈孵化之前那些人就清理現場并盡數撤離了。

這便是滿大街的宣傳單的誕生地了,同時也是特級咒靈的誕生地。

漂浮在空中的咒靈身着天皇的傳統禮服,立纓冠下是一張無五官的臉,面部組織如同爛泥,垂挂在枯骨上。

下方是無數幹瘦空癟的人體,它從袍擺下伸出的巨大雙腳,每踏一步都發出槍械和鎖鏈的聲音,周身散發出無孔不入的壓迫感和汲取力,操縱傀儡進攻。

紙紮的傀儡每個棱角都鋒銳堅硬如刀。源源不斷、密密麻麻,潮水般沖淹過來。饒是五條悟都費了些力氣。

“你所到之處,都少不了特級咒靈。”

五條悟拍打着身上的灰和紙屑。

“最近你和你的同事們挺辛苦吧。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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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沒有腳步聲,五條悟轉身,一個人影正在走近。

雪夜無月,天窗沒有透進多少光,一色業穿過遍布塵灰的晦暗空氣,腳下準确地繞過障礙物,在黑暗中閃爍着礦石光澤的亮銀雙眼則始終緊盯着他。

“我真不願相信……”

五條悟一早發覺他的言行、思維邏輯,掌握事物關鍵的能力都與他荒唐的身份相悖,卻無論如何都查不到他的真正來頭。

“你本性不壞。那天你既然會阻止一起不幸的婚姻,今時又怎會制造這樣的禍端?”

五條悟的話聽起來言辭懇切,語氣卻顯示他并不真正在乎。即使眼罩遮擋,一色業也清楚他在觀察自己的反應。

“他是同性戀,但很有責任感,那位女士和他結婚後會過的不錯。反而我攪黃了他們,那位女士在家人的壓力下,和下一位雖然是異性戀但毫無責任感的相親對象結了婚,最終在某次被丈夫毆打後殺了對方,锒铛入獄。

“而那個劫持我的人,談判專家疏導他,喚醒了他的善念,在他放下刀的前一分鐘,我轉移了他的注意力,引導狙擊手射殺了他。”

他大概是随口編的,五條悟卻覺得這言語宛如預言,暗藏着神谕般的法度,讓人情不自禁信以為真。

“你肯定想,原來我這麽邪惡。那如果我告訴你,他活下來後,在審判中受盡自己的良心和社會輿論的譴責。家人因他而受到騷擾和歧視,隐姓埋名過活,而他在監獄中得知這一切,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受獄友欺淩,做重複的重勞力,悔恨自己當初怎麽不死了……現在,重新回到他放下刀的前一分鐘,我該怎麽做是善,怎麽做是惡?”

五條悟說不出話來。

“我只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人們事情的本貌,公正的探讨他們的處境。難道不是每個生命都有生存的權利,都應得到尊重?

“為什麽他們找不到工作也得不到補貼金,饑餓如影随形,生活在狹窄的出租屋和廉價旅店?更有甚者從垃圾桶裏翻水瓶和剩飯茍延殘喘,這樣公平嗎?還願不願意這樣下去?……我從沒引導他們去仇恨什麽,從來沒有。

“人世間的事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不過排列組合的游戲。宇宙是混沌而中立的。善惡、正邪,并不在天平的兩端,它們在同一杯生命的苦酒裏。”

而成為神,會讓一切都變得無聊。

心念一動,就能看到一個人此世的過去未來,無數人在命運長河中的沉浮。他的因果也正遮蔽于此世界普遍的命運。

所以他蒙上了能勘透所有的眼睛。徒以肉身涉世。

但即使只用人的手段,對這個世界還是不公平。

“我告訴你怎麽做。”

給世界眷顧的人機會,約等于給世界機會。

“讓咒術界的上層聯系政府,出面取締這些集會,鎮壓鬧事群衆,趁萌芽冒頭之際将其掐滅。”

不過他對這世界的同情心到此為止了。

“無論采取什麽程度的措施,務必要不留餘地,幹淨利落。”

真的按一色業說的辦,會對他的後續行動造成多大阻礙視情況而勢定,不過終究拖延了詛咒散布的時間。

然而現實的肅清行動并不理想。

由于對組織窩點定位稍許失誤,沒能趕盡殺絕,只起了有限的打壓作用。反而倉促行動的不健全手續,罪名、逮捕手段的不甚正當,不僅擴大了事件的影響範圍,還加劇了仇恨和憤怒情緒的蔓延。

事情的性質,從政府和社會對底層的無視和無形擠壓,變為标榜着治理之名的明目張膽的侵占和壓迫。

本就因貧富對立而動蕩的社會,矛盾進一步加劇,沖突升級。從長遠影響看,完全是得不償失。他們竟助一色業撒下了一把撕裂社會的種子。

得到充分滋養的詛咒不間斷地化成咒靈,咒術界應接不暇。五條悟已經數月不得空閑了。

近期這些咒靈都源自同樣的悲憤和仇恨,高度相似,日益壯大。另有咒術界的敵對勢力推波助瀾,事态一發不可收拾。

任務終了的短暫空擋,五條悟摘下眼罩,迎着高處的狂風,凝視這又一個脫離常軌的城市。

即使從城市邊緣的高樓望去,也隐約可見市中心的火光和示威人群的黑潮湧動。

“那是你的陷阱。”五條悟說。

“你們不也充分考量過,才執行了我的提議麽。”

一色業邁步站到樓梯邊緣,被從地面席卷上來的風吹着,銀發如流風回雪般飄搖。

“我提醒過,務必不留餘地,你們沒做到。”

“你說得對,”五條悟冰藍的雙眼一瞬不瞬地凝注于他。“我該立刻殺了你。”

“你擁有強大的純粹的力量,可以殺死任何你想殺死的生靈。”他目視前方,不以為意,“也僅此而已了。”

五條悟狷介不屈,行事坦蕩,他目前只是個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而世俗意義上的最強者,是能用盡一切手段達成目的之人。”

他兩把攏住亂飛的頭發,捧在懷裏蹲下。

“你不願沾染的勾心鬥角,我願稱之為政治,它是個中性詞、中立手段,并且是波及範圍最大、後勁最強的咒術。你不想、不用,就不理解。所以還得我告訴你——

“政府找不到的暗藏的據點,完全可以根據咒胎的孕育氣息确定。之所以沒有一舉殲滅,是咒術界上層為了手中一直握有籌碼,尋求長久的好處,有所保留。

“你那垃圾咒術界存在一天,就一天是我們最有力的盟友。”

五條悟之所以有如此力量,正是因為他難以被改變。

到任何境地,都堅持不做任何為自己所不認同的事、背離自己最初選的道,實在需要超出尋常的自我。

人生是短暫而荒誕的,五條悟這樣的自我很好。

利用起來很方便。

“而你,就和在英集少年院一事前後做的一樣;學生被惡意調派去對付特級咒靈,受傷、死亡,你就只管對着傷者和屍體傾訴你的理想,等他們成長,光明磊落的革新咒術界。”

不涉及政治和陰謀詭計也可以改變的想法,天真,倒并非沒有實現的可能。若非立場相對,一色業不會這樣出言嘲諷。

“希望咒術界好起來時,被這次的咒靈浪潮活活耗死的咒術師還不多,”祝願是真心的,跟能不能實現是兩回事。“我也還沒能挑起國家之間的矛盾,讓這世界徹底淪為仇恨詛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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