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排球少年3
排球少年3
“進。”
及川推開門,斜倚着門框:“你可以常叫雪人來家裏玩。”
小汐從課本上分他一眼。
居然這麽快就給人家起好了外號。
“我會跟爸媽說是我的朋友。”
“你想幹嘛?”
“假期在家的時候缺人陪練。”
“你有集訓……”
“都說了在家的時候。看他體格挺好,弓道那麽清閑,應該有時間。”
忽然想起下午自己在弓道部的事,她便也無心反駁,只默默點頭。沒注意到自己從未提及二宮業練弓道。
及川見狀卻是心下一沉。
為什麽臉紅?
因為體格不錯那句?
是進展到什麽程度了?!
及川控制住表情,慢慢帶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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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同山口說得那樣好,及川沒有理由從中作梗,只是他深知人會僞裝。
而且根據直接間接的信息,及川覺得這人絕不輕浮,但對感情也不鄭重。
從那麽多人中選擇小汐,絕對有什麽目的。
小汐有意控制自己的胡思亂想,漸漸擡頭把身邊的世界看清楚了,也重新看到了期末考試。
二宮業整理的知識點和解題思路真的很有幫助,但是短短兩個小時,對她的理科荒漠杯水車薪,她做了一番心理建設,去請他幫自己補習。
“在哪?”
“圖書館吧。”
“什麽時間?”
“你社團活動結束後。”
“家裏人同意你晚回家?”
“啊……”
“我翹掉社團好了。”
“別別!”
吓死。她何德何能。
“還是我家吧。”她想起昨天及川說的,“不過我哥想你幫他練習排球。”
“我要翹掉社團。”
“……诶?”
“開玩笑的。”
“哦……”
及川加長了練習時間,冬天天短,結束時天已黑透,回到家中,小汐在客廳學習,和那家夥一起。
沒什麽情愫流動的感覺,完全是老師跟學生。及川想自己可能低估了妹妹的自我保護能力和心防之堅固程度。
他站在廚房的窗邊慢慢喝茶水。窗透出去的燈光浮在冷峻的暗藍色空氣中。晨間活躍的灰麻雀不見了,大概一動不動地窩在樹上。
“發酵好了。”
妹妹的話音從他背後很近的地方傳來。他略微扭頭,見二宮業洗了手走到案板前,把面團均勻分為數份,依次揉圓塑形,做成小兔小豬的樣子,小汐學着他的手法,笨拙的弄出些畸形。
這和樂融融親如一家的氣氛是什麽?明明自己才是正牌哥哥。
“在做什麽?”
“牛奶面包。”
“……”
及川無趣地回了房間。
一小時後小汐來敲門:“剛出爐的面包,來嘗嘗。”
及川明白過來,這是為之前的頂撞道歉。
面包大部分都很可愛。及川專撿形狀難看的吃。
“味道很好。”
說着,及川面不改色地從嘴裏拿出半根黑發。
“……”小汐欲言又止。
對不起終究沒能說出口。
但确實收到了沒關系。
“他人呢?”
“剛走。”
及川開門,人已走到院門的燈下,身上浮泛着白熾燈的暖光。
“耽誤你一會兒。”
不等對方回答,及川取了排球出來。二宮業把背包放在廊下。
“會玩嗎?”
二宮業搖頭。
及川演示了基礎動作,便以晾衣繩為網,發球,然後互相墊球。
雖然及川沒有認真教,但他打的很好,有點太好了。
幾個來回下來,無論及川如何看似稀松平常的改變球路,他都接得起來。及川越來越驚異,莫非,他是個天才?
……好想生氣。
由于地域,宮城的冬天不會太冷,今夜更是堪稱溫暖,雪花從天空飄下,落到地上的就變成了雨。
“這的雪從來都下不大,連個雪人都堆不起來。”
及川收拾好心态。
“知道我為什麽要你來陪練嗎?”
拉長陣線,發生什麽都有可能。二宮業接住球,沒有打回去。
“她可以考去你所在的青城,卻沒有,你想過為什麽嗎?”
及川眉頭皺起,剛要開口,二宮業又問:
“她在高中受欺負有告訴你們嗎?如果我沒有答應她的表白,她……”
“等等!”及川矮身過了晾衣繩,“她怎麽跟你表白的?”
“有人威脅要造謠她喜歡我,不止如此,內容會很羞辱,她一不做二不休,幹脆來跟我表白了。”
然後他答應了下來。
小汐要強,為了面子撒了個小謊情有可原,但這樣一來,他所以為的瞄準他妹妹的獵手,變成了仗義解圍的好人。
道歉也沒有名目,及川直接問他。
“那些人為什麽?”
“她們想通過她認識你,讓她幫忙牽線,她不肯。”
想來已經被他解決了。
“謝謝。”
二宮業拿上書包。
“抱歉,留你到這麽晚。”
他搖搖頭,轉身離開。
這次期末考試,是小汐答得最得心應手的一次。成績出來,果然如此。反倒是沒補習的那幾科退步了,喜憂參半。
但有件事是肯定的,得報答回去才行。
在期末剛結束,集訓未開始的間隙,及川稍微閑了下來,然後他發現妹妹最近有點怪。一直窩在房間不知鼓搗什麽。
小汐也發現哥哥最近好奇怪。
處處禮讓,噓寒問暖,還幫她做家務,不禁讓她以為他做了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
又來了,她一早起來做飯,發現廚房的地已經拖過了。
“有什麽要我幫忙的?”及川打着哈欠走過來,“洗菜?刷鍋?”
“你最近怎麽這麽……”詭異。
她邊把食材從冰箱裏拿出來,邊斟酌用詞:“體貼?”
如果實話實說,為之前的忽視而補償,勢必會牽出從二宮業那了解的事,未免傷她的自尊……
及川把食材放進水槽,笑着說:“我們兄妹至親——”
“空泛又惡心。”
及川聽了大受打擊。
她說完也大為震驚。
“我說出聲了?下意識的……”
“這樣更傷人了。”
“對不起……我腦子短路。”
“沒事的。”
培養球感都非一朝一夕之功。
及川打開水龍頭,水流沖刷着蔬菜。
“最近回想以前,我總覺得不該讓姐姐那樣離家。”
“那時我們才幾歲,跟我們沒關系吧。”說得太冷淡了,她又補了句,“她建立起自己的家庭了,會幸福的。”
“小汐,你是不是覺得我為人輕浮、左右逢源。”他輕描淡寫地問。
“啊?”她不知所措。“沒有。”
“像你說的,空泛的僞善。”
她不作聲。
“我覺得世上沒有唾手可得的東西,沒人會無緣無故愛你,包括父母。”他把洗好的東西一一擺上木質案板。“想被尊重和敬愛,就得憑借自己努力去贏得。”
他又想起在父母罵聲中離家的姐姐。
“在乎、珍惜就得經營,不然即使有着牢固血緣的家人,也會失去聯系。”
她應對不來這種場面,看着那些濕淋淋的蔬菜說:“案板會發黴。”
“……”及川忙把菜放進筐裏,擦幹案板。
“我明天會出趟門,來不及回來做晚飯,你自己想辦法。”
“去哪?”
“市體育館。”
“幹嘛?”
“看弓道比賽。”
“哦。”
及川在電視上看到的弓道比賽是在專門的弓道場;倒是體育館附近是商圈。
次日下午,及川提前結束社團集訓,去了體育館。
他并非認定他們在約會而去監視,只是想知道她有沒有撒謊。
看到體育館門口的決賽告示和背着弓具的選手,及川松了一口氣。
居然真在體育館比賽,好寒酸。
來都來了。及川順着人群走進去。
因為常來這比賽,他熟門熟路找到觀衆席,人還挺多的,全年齡段的人都有。各高中也組織了應援,但跟排球整齊熱烈的應援不大一樣。
看到了跟妹妹學校的運動服,及川大略一掃,小汐只比自己矮一頭,應該挺好找。沒看到她,他擠過去,他們正讨論比賽。
“那個就是二宮業?”
“電視臺怼着他拍呢。”
“弓道部全體都在求他遵從禮儀。”
“畢竟禮儀也在比賽考察範圍。”
及川順着看過去。整排的選手中,他的确顯眼。
天藍衣邊的雪白上裝,漆黑的袴帶殺出腰線,他長發高束,身姿雪松般肅立挺拔。
似乎開始了,讨論聲和雜音漸漸止息。
他兩腳踏開,左手持重弓,右手搭羽箭,将弓箭高舉過頭,引弦欲斷,弓箭具顫;
他降下雙臂,在顫動中尋得一種穩固的平衡,極慢且穩地瞄準箭靶,蓄勢待發。
弓體猛地一震,勁風帶出,弦音絕鳴……
霎時仿佛身臨天地空無的隔絕雪原,遙向天邊淡紅的日影,漆黑的蒼鷹無聲地滑過蒼穹,因距離而體會不到它真切的力量,只隐約感到那柔靜中裹挾着兇猛的勁力。
鷹喙沖破紅日;
箭簇釘入靶心。
他雙臂舒展,如同白鶴收翼欲栖。
全場落針可聞。
待聽覺從弦音的餘韻中解脫出來,及川聽到陸續響起各種聲音,無人大聲歡呼,大家小心地,試探地,語無倫次地說着什麽。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弓道選手,而是某種無法解釋的奇偉的自然現象。
“竟然感覺好震撼。”
“這是才練一個來月的水平?”
……
人群邊緣的及川再度望過去。
正逢二宮業側過身來敬謝應援。
似乎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