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排球少年4

排球少年4

及川忽地蹲下。

前面有人擋着,應該沒被發現。

被發現看了他的比賽,總有種輸了的丢臉感。

“及川前輩?”

循聲望去,他與半跪着收撿應援物品的山口面面相觑。

“你也來看比賽啦。”山口高興地湊過去,同他蹲在一處,“掉了東西嗎?”

“嗯。”

二宮業應該退場了。及川若無其事地站起來。

“你成績如何?”

“我才還在挂靶、清理弓場,拉皮筋練習,像二宮前輩那樣一入部就能拿上弓的是特例。”

山口把東西放好,和及川一起走向出口。

“獲得縣內冠軍,就是接下來的全國大賽二宮前輩肯定也沒問題。”

“他真的是初學者?”

“嗯,最初入部的時候,他系袴服帶子像箍桶一樣。”

想象了一下那場面,及川噗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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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道初接觸就能做到這程度,甚至排球也是,天才過頭了,讓人不爽。”

“你不也是嗎?我看過你去年的縣內預選賽,惜敗白鳥澤,已經超級強大了!”

“可惜和我初中時那個叫影山的後輩相比,我的天分……”終究不想說出口。

“雖然天分是客觀的東西。可就算從客觀層面也可以說,每個人都是自己所熱愛事物的天才。”

及川腳步凝固。

“你會懊惱自己在箍桶方面沒有天分嗎?”

“當然不會。”及川笑着搖頭。

“所以難道不是因為太想打好排球,所以才不甘自己在這方面的才能不如人?并且你從來沒放棄過。”

山口跟着停下,以一種誠實的态度,毫不吝啬贊美。

“越挫越勇、永不放棄比什麽都難得的多。畢竟受挫放棄和冷漠才是人們的常态。你這種全心熱愛一件事物并為之努力的才能,才是最重要的。”

及川被恭維得心花怒放,随即陷入沉思。

“可是那個後輩對排球的熱愛可能也超過我。”

“……”

山口尴尬撓頭。

“道理是道理,能否聽進去是一回事,能否适用再執行又是另一回事。”

終究是被教到了,也被安慰到了。

“謝謝你的開解。”

“我也是照本宣科,都是我迷茫時前輩告訴我的。”

“弓道部前輩?”

她指向及川身後轉角迎面走來的常波隊伍。

“就是二宮前輩嘛。”

“……”

及川轉頭對山口說。

“那麽那些話都要打折扣。”

“诶?”

“過得不好的人說要熱愛生活,跟過得好的人說要熱愛生活一樣嗎?”

“神奇……說服力微妙的不同。”

他們走近了,山口跟及川擺擺手,小跑着歸隊。

及川轉過身,正與隊伍前頭已換上校服的二宮業對上。

二宮業讓隊友先行一步:“小汐沒來嗎?”

及川見他背着高出他許多的長弓,顯然是不做長談打算。

“我還想問呢。”

及川看了眼天色,還亮着。

這一看他發現自己有些擋道,而且可能是跟新晉冠軍站在一起,被過往的人猛盯着。

“借一步說話。”

二宮業似乎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來。

稍不注意,太陽就墜到地平線以下了。風見勢而起,空氣變得冷冽。

“麻煩你給她打個電話。”及川把買來的熱茶抛給他。“問她去哪了。”

二宮業把熱茶放于秋千。

“我沒有她聯系方式。”

“……”

那丫頭幹得出來這事。

要是把號碼給他,又會惹她起疑,幹脆回去直接問她。

錯過了常波接送的巴士,見他沒事了。二宮業背着弓具,向車站走去。

天邊最後一縷霞光隐沒,及川看了眼秋千上冷掉的茶。

個比個的人情淡薄。

因為一趟車,及川與他共同進站,前後腳上車,唯二的空座相鄰。

及川自認社交不說無敵,也算游刃有餘,此時尴尬得渾身難受。

“你轉來之前在哪?”

車程過半,及川終于忍不住搭話。

“北極。”

科普書裏提到的那個……因紐特人?

“不會不适應嗎?”

“可是沒法後悔,我們雪人的栖息地都讓給北極熊了。”

“……”

及川很是反應了一陣子,然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那個外號你從小汐那聽說了啊?”

“請适可而止。”

及川笑意未消,轉頭見他面無表情,毫無玩笑之意。

“你不能同情,至少也別嘲笑。”

“啊,”及川傻眼,“居然是真的嗎?”

“不是。”

“……”

及川愣了下。

接下來的幾分鐘裏,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被全車的人側目而視

怎麽會這麽好笑……他的人設不該是冷靜沉穩的出世天才麽?

及川抹去笑出來的眼淚,勉強平複下來。

“你到底是怎麽個人物設定啊?”

“最後一個雪人。”

“哈哈哈……”

太戳及川笑點。

當他努力自我克制,想把話題扳回去,又聽二宮業說:

“全球變暖,生存空間收窄,盡管雪人比北極熊離不開冰雪,我們還是自願放棄與之相争。”

種種離譜設定居然一應俱全……及川笑得完全顧不上公共場合的禮儀,被周圍人瞪了又瞪。

而他那一本正經地攪亂別人,自身八風不動的态度實在可氣。

“到了亞熱帶同族已接連融化,只剩我——”

及川越過伫立于他們中間的弓具,伸手捂了上去。

左右兩手,一前一後按着他的嘴和後腦勺,及川把他夾在自己與車窗之間。而他的手必須扶着弓具。

起碼接受全車人目光洗禮的不止自己了。

抱着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垃圾想法,及川硬是不松手。

他的呼吸輕輕撲在手上,眼睛用力地眨了眨,似乎在警告,又似乎是求饒。及川參不透其中的意味,感到手心有些發麻。

街道兩旁的路燈陸續亮起,風若遠若近。

及川沒有意識自己怎麽下的車,往常插兜的手放在身體兩側。

頭發跟車窗一樣涼,摸上去是軟的。臉上看着沒什麽肉,嘴唇按上去也是軟的……

冰冷幹爽的空氣從指縫中流過,他不自覺地張合了一下。

家裏,小汐正把晚飯端上桌。

“不是說來不及做飯,”及川坐在玄關,慢騰騰地換鞋。“你去體育館了嗎?”

“去了。”

“沒看到你。”

“你去了?在訓練時間?”

自知理虧,及川默不作聲地洗手,盛飯吃飯。

“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你怎麽沒去,發生什麽了?”

見及川實在擔憂,她抿嘴低下頭,拿起筷子。

“公交——”

半天沒下文,及川提心吊膽,事故還是人禍,還是不好說出口的事嗎?

她臉埋在碗裏,含糊地說:“坐反線了。”

“……”

“別笑。”

“沒……笑。”

“也別憋笑。”

“這可哈哈……太強人所難了。”

及川伏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來腰。小汐有些炸毛。

“不至于吧?差不多得了。”

及川也不想,他納了個大悶今天是怎麽了,山口、妹妹、二宮都如此喜劇。

“你看他比賽了。”小汐另起話題。

顧及她臉皮薄,及川努力恢複平常。

“還稍微聊了聊。”

雖然什麽內容都沒聊出來。

及川嚼東西的臉忽然不動了。

“他實際還挺惡劣的。”

二宮業那樣開玩笑會不會是在回避交流?

“所以你又惹人家幹嘛?”

“你問都不問發生了什麽!”及川想摔筷子,“而且你去看他比賽,可你從來沒看過我的。”

“他不是主動挑釁的人,也不把別人的惡意放在眼裏,很容易招人誤解。”她幫理不幫親。

“既然他那麽沒脾氣,那就肯定不是我的錯了。”

“你這話沒邏輯……不,是混蛋的邏輯。”

“喂,你又說出聲了。”

“看他的箭法就知道,他的沒脾氣根本不是逆來順受的那種。”

回想起體育館所見,及川深以為然。

“所以說他有忌諱?”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的誤解,勉強算得上忌諱的有三點。”

及川洗耳恭聽。

“偏離計劃。”

及川想起自己把他叫走,讓他錯過了接送的巴士。

“不吃別人給的東西。”

瓶裝茶……

“還有?”

“和人保持距離。”

全中。

……

次日一大早,及川晨練回來,父母正準備去上班,小汐穿着運動裝,也要去跑步的樣子。

及川沒多問,即将到垃圾車來的時間,他去檢查垃圾的分類;

做好環保,對減緩全球變暖貢獻微薄力量,保護北極熊栖息地,不能讓雪人一族白白犧牲。

門口的垃圾桶裏,他發現了一條發帶,和常波校服相同的淡藍色,兩端用銀線繡着娟秀的“必勝”。

繡工粗糙,肯定就是她窩在房間鼓搗的東西,為什麽扔了?

體育館中午開始比賽,她出門時間如果不晚,即使去車站的公車坐反線了,下午怎麽也該到了。

還一反常态的去晨跑……

絕對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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