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排球少年5
排球少年5
“交通住宿的票據留好,社團經費會給你報一些。”清水老師囑咐。
“祝前輩稱霸全國!”山口把幫他拿的弓具還給他。
其他幾個來送的部員陸續說了些類似的祝福,他一一應下,走入進站口。
“上次……”
候車時,身後傳來及川的聲音。
及川追上來,按住他肩膀,引起他注意便撤開。
“抱歉了。”
及川從兜裏拿出發帶;只洗了洗,壓根沒想到包裝一下。
“我是替人跑腿。”
“一旦落敗,”二宮業接過發帶,用它繞過脖子,“用它自缢?”
“又不是亡國宮妃。”及川忍笑吐槽。
還以為犯了他忌諱,他會不怎麽理人,沒想到仍這樣開玩笑。
“你跟我妹妹也這麽沒正形?”
二宮業正邁步上車,雙手提起發帶兩段,松松系了一扣,随即昂起頭,往高處抽緊繩結,輕微晃動調整,然後一把正住松下肩膀的弓具背帶。
他轉身時車門正合攏,及川不知道他有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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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川訓練到中午回家吃飯,見小汐竟然在院中揮竹刀。
全無時隔一年重拾劍道的熱情,只是機械式的揮刀。
“不開心嗎?”
“沒有。”
她斬擊的動作利落果斷,語氣也在用力之下顯得不容置疑。
“你原來喜歡劍道?”
“也許吧。”
最初是被前桌拉去湊人頭,因為初中劍道社團氛圍不錯,她不想回家做家務;那時候媽媽重回職場,家務落到她頭上,遲早得做,但能拖一時是一時。還能強身健體,就不算松懈地練了三年。
“弓道比賽要開始了。”及川發現爸爸在客廳看電視。“用我房間的電腦吧。”
她聽而不聞。
“我說……”
“你怎麽比我還熱切?”
“少找人好心的茬行不行?”
“這哪裏是找茬?”
及川忍不住笑了。
“什麽?”
“吵架也不錯啊。”
比起之前的井水不犯河水,這才是兄妹嘛。
“你怎麽m兮兮的。”
“這是什麽用詞?”
“我觀察你跟岩泉的相處發現,你喜歡讓人欺負你。”
“那是促進關系的巧妙手段!”
“承認自己交朋友靠耍手段了?”
“……”
這就是兄妹吧。
“走啊。”她放下竹刀。
“嗯?”
“不是你說要看的麽。”
……
屏幕上是真正的弓道場。
選手逐一登場時,解說在畫外簡短地對他們進行介紹。
“來自宮城縣常波高校的二宮業選手……”
二宮業持長弓,踏上原木色的弓場。
天空飄着細碎的雪,那道身着漆黑袴服的身影恍似一樹白梅。
過了會兒,遠景切近景,鏡頭拍攝選手正面。
他微低着頭,像一尊無生氣的佛像,唯呼吸間還散逸着微薄的熱汽。
終于看向箭靶。他的銀發随之晃動,好似無瑕疵的金屬制品,而一根被搓洗出毛邊的頭帶夾雜其中。
及川豎着耳朵,裝作若無其事。
“誰讓你做這些多餘的事。”
他僵硬扭頭,看到她毫無表情的臉。
“對不……”
“抱歉。我的問題。”她站起身。“我會解決的。”
說着出了房間,不輕不重地帶上門。
“……”
為什麽感覺,成熟又帥氣?
就不會像晨間劇裏的妹妹那樣跺着腳摔門?
屏幕中的二宮業,箭矢接二連三劃破雪幕,從不去往靶心以外的地方。
除了必勝,別無其他結果。
此後一段時間,二宮業這個名字再沒出現在他們的生活裏。
及川早上跑步回來,她去晨練,中午她在揮竹刀。
青城排球部每周一休息,他注意到白日裏她幾乎一直在練習,連聖誕和新年也不例外。
他明白她的确出了問題,但是什麽問題需要通過劍道解決,他不明白。
再開學,常波校外圍了不少記者。
校內挂着祝賀二宮業奪冠的橫幅。
小汐私以為,單是弓道冠軍不可能有這麽大反響,肯定還是因為相貌的加成。就像排球賽季及川在當地電視臺的專題報道裏鏡頭總是最多的。
這次二宮業的名氣也牽連到了她。她不止一次聽到有人議論自己,甚至不避諱。
她早上去弓道部旁邊的操場跑步,放學後就去劍道部練習。偶爾碰見他跟自己打招呼,但聊不了幾句,她就受不了別人的目光,找理由走開。
所以不知道二宮業是沒機會,還是沒想起來提分手這回事。
可她總忍不住想起,又告訴自己本來就不曾真正在一起過,不要多心了。
為準備參加下個月的劍道比賽,她努力練習劍道。瘦了,也精神了。她常在換衣間衣櫃的鏡子前駐足,鏡中人皺着眉疑問地看着她。
……
比完賽,她回到空無一人的家。
不知為何剛才用鑰匙開門時手就有點疼,她呆坐在門廊下,看着院中含苞待放的蘋果樹,樹上的麻雀歪着小腦袋看她。
“別那麽看着我。”
她倚着光滑的木柱,懶懶地用眼角看回去。
“我盡了全力了,能贏的、該贏的,都贏了。
“接連不斷地努力了幾個月。成果完全符合我對自己的定位和要求……沒法喜歡上。”
“我這樣倒是跟二宮有點像,但他是天才,拿下了全國冠軍,是處變不驚;我是凡人,止步縣內八強,是窮忙活。”
縣內弓道決賽那天,她早早去了,看到山口向二宮業請教弓道上遇到的問題,給他加油鼓勁。跑前跑後,幫後援團幹活,臉上挂着令人舒心的笑容。
啊,那就是女主角吧。她當時想。
“少年漫裏的人有着燃燒不盡的熱愛,每一份付出都會得到收獲,得到的永遠是自己想要的……哥拿的大概是少年漫男主的劇本,二宮應該是另一本少年漫的最終boss,我則是串場背景板。
“說不定還是個惡毒女N,因為我嫉妒他們所有人。
“看到山口跟二宮的時候,我難得地回想起,小學時體會過的‘我只是我最好朋友的朋友之一’的感覺。”
那只小麻雀中途跳到下面的枝頭,仍還望着她。
“謝謝你聽我發牢騷……還是你吧?”
那天回去時坐反了線,她剛上車就發現了。
她坐到了終點,再次投幣,從終點坐到了目的地,随着環線的公車繞了半個城市。
到家是午後,她像這樣坐在門廊,對着蘋果樹上的麻雀講話。
“其實剛才那場比賽,體格和經驗是我更勝一籌,但那女孩極力周旋。不急躁不放棄,堅持了很久,贏了下來;她家人和朋友在場邊為她應援。
“後來我應該是走神了,看着他們,我好像有點羨慕。
“我沒告訴任何人這場比賽。也沒有經營。但人際關系的幸福能抵消經營的累嗎?我不太覺得。而且二宮選擇我,就是因為我能跟他保持距離。打從開始就斷絕了更進一步的希望,我該感到輕松的……”
想起清水老師的話,她嘆了口氣。
被太陽曬着,昏昏欲睡。院子的大門響動,她看到媽媽開車回來,手裏提着公文包和菜。把東西放在門廊裏側,然後直沖着她過來。
她吓得精神了:“抱歉我睡着了,沒煮飯……”
“手怎麽了?”
“沒事。”
她低頭,沒有試圖動一動手。
“都腫起來了還叫沒事?”
于是去了醫院。
診斷結果是運動過度造成的輕微骨裂和軟組織損傷。
包紮、開藥。她茫然地聽從指示,嗯啊答應着醫生和媽媽的話,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照顧自己。”等紅燈的時候媽媽說。“盡給大人添麻煩。”
她默默不語。
“近期就不要做家務了,好好養傷。”
信號燈變了,車子重新啓動。
“早午飯我早起做好。晚飯我會盡量早點下班,買好了帶回來。”
“那樣你太辛苦了,我只傷了左手,還有哥哥在。”
“他是男生,哪能讓他做。”
“犯法麽。”
“什麽?”
“哥哥比我力氣大,精力充沛,就能力來說,他應該多分擔。”
她知道自己在犯糊塗,但話已經到嘴邊了。
“你和爸爸一樣上班,爸爸也不用做家務。所以是哪條法律禁止男生做家務……”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
媽媽用她聽煩了的那種略帶埋怨的口氣說。
“婚姻裏總要有人妥協。”
妥協的總是妻子。
她不喜歡那種角色定位。
媽媽逆來順受一味妥協的夫妻關系,哥哥假裝給對方以權力,實則掌握着主動權的人際交往,她都厭惡。
“慈善做了這麽久也夠了。”
隔天放學,她去弓道部把二宮業找了出來。
“對外宣布分手吧。”
“怎麽了?”
“沒怎麽。”
她手背在身後,語氣故作輕松。
“什麽都沒發生,今天和昨天和往常的每一天同樣和平。”
她看着郁郁蔥蔥的灌木;被高大樹木篩了一層的陽光,斑斑駁駁地落到灰頭土臉的它們身上,最終又透過灌木叢落到地面,只剩幾枚稀疏的光點,一只猶猶豫豫的螞蟻爬過。
“我是覺得,我該認清自己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