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狗堂堂登場

小狗堂堂登場

一個春日的下午，陽光正好。

林牧野正在地鐵口等人。

春風和地鐵裏的涼風交彙，吹在他的臉上。他一只手刷着手機，另一只手上還把玩着一只指尖陀螺，好不潇灑。

林牧野今年大三。

除了清純男大之外，他還有着另外的一重身份——B站游戲區up主。

由于家境還算不錯，從小他就接觸到了電腦游戲。

那時的他就展現出了極強的游戲天賦。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他從CS殺到DNF，又從摩爾莊園殺到賽爾號，成為了當之無愧的孩子王。

他初高中時，是B站視頻創作最百花齊放的時候。

當時的游戲區，流行的是國外游戲的實況解說內容。這些小游戲基本都沒有中文版，因此，一邊翻譯一邊玩成為了很多UP主的拿手好戲。

而他卻另辟蹊徑，專注于挑戰各種游戲的競速記錄、研究奇怪的BUG和邪道玩法。

他的更新不多，但質量很高，且有一定的技術難度，很難效仿。因此，他在建站的早期就積攢下了一定數量的粉絲。

拜托，有點拽的、技術很好的中二小男生，誰會不喜歡呢？

每逢寒暑假，他都會花大量的時間在游戲上，爆肝做些最高難度全收集的一命通關視頻。

在各種精神病院、廢棄建築裏跑酷的他，就像是回到了自家的後花園一樣。他的操作行雲流水，走位犀利風騷，給觀者帶來了一場場華麗的視覺盛宴。

“牧y”的視頻評論區裏，總是聚集着一大幫不敢自己玩恐怖內容的雲玩家。他們戲稱“牧y”就像他的ID一樣，是在牧羊，在牧他們這群膽子很小的羊。

牧哥的操作可比“最炫民族風”頂用多了！安全感簡直不要太足！

他被粉絲們戲稱為恐游幫寶适。他戲耍那些喪屍鬼怪時輕松的樣子，為小羊寶寶們帶來了一場又一場精致安心的睡眠。

但這群羊崽子們所不知道的是，林牧野其實有病。

不多，但确實有點——畢竟，願意一遍一遍地重複練習，反複不斷地在那些高難度關卡裏重複挑戰的人，可能多少都沾點兒吧。

要知道，在他最初玩這些的時候，可是沒有錢拿的。

林牧野有些偏執。

他的偏執并不嚴重，或者說，只在他認真的事情上嚴重。

他就像是一只咬住了肉後，死活不撒口的野狗。

在他不在乎的領域，他可能會擺的比誰都厲害；但在他喜歡的事情上，他的執着和毅力連他自己都害怕。

朋友經常拿他這一點說笑：“萬一以後牧哥想談對象，那追起人來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一幅景象。”

“這道題我會，牧哥上來先選個煉獄難度，然後把裝備全丢了，開始赤手空拳地和新手村小怪勾心鬥角。”

“再然後！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靠着一雙勤勞的拳頭，牧哥從南天門一直錘到了蓬萊東路！來回三天三夜，其間連眼睛都不曾眨過一下！”

另一位友人接上：“忽然，他在冥冥中感應到了什麽！為此，他終于打開了顯示器！”

“——他看見了！——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友人做出了李小龍的經典動作，并配上了一聲響亮的：“阿——達！”

“呔！老婆！”

“亮出你的好感度條吧！”

“你已無路可逃！”

林牧野無語的癟了癟嘴，這些家夥未免也太活寶了一些。

——雖然追求他的人很多，但他卻從來沒有要談個戀愛的想法。這個情況已經持續很久，持續到了他大三，持續到了他站在地鐵口等人的現在。

可能因為一只狗只有一張嘴，只能咬死一塊肉吧。

他還沒遇到他命中注定的那塊美味呢。

總有人還懷揣着那種和初戀結婚，然後一生一世在一起的美夢的。林牧野還停留在相信童話的年紀，他是一個堅定的純愛戰士，他的寶劍絕不輕易出鞘！

他百無聊賴的刷着B站。

可刷着刷着，他滑動屏幕的動作卻忽然慢了下來。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麽很感興趣的內容，左手上的指尖陀螺因為他的怠慢而慢慢地停止了旋轉。

他呆呆地看着手機屏幕，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不是吧，打臉來的，這麽突然？

“——喂，林狗！”

他等了半天的朋友終于來了。長頭發的女孩子風風火火地從地鐵站裏跑了出來，一邊和他打着招呼，一邊伸手準備給他來個大逼鬥。

但她還沒扇到呢，就見林牧野半張着嘴、像個癡呆一樣扭過了頭。

手中的指尖陀螺，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聽見林牧野說。

“……我好像，一見鐘情了。”

*

麥當勞。

林牧野把手機遞到夏冰面前，給她看屏幕上的畫面。

夏冰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

她立刻雙擊屏幕暫停了畫面：“不是，兄弟？”

“這好像是個男的。”

夏冰是學醫的，而這只手雖然又長又白，但其中的男性特征卻十分明顯。這手腕這肌肉這骨架，這畫面這光線這構圖……

她若有所思地擡起頭：“林狗，你居然是個深櫃？”

“深藏不露哇。”

林牧野又轉起了他的小陀螺：“我也是才知道的。”

夏冰表示不好評價。不過，對這個能讓自己的鐵樹發小開花的男人，她倒是非常感興趣。

為表尊重，她把手上的香芋派殘渣擦了擦，才點擊了繼續播放。

很快，她就知道了發小心動的原因。

——這個博主長得實在是太好看了。

典型的中式美男，而且是帶着故事感的那種好看。

別說林牧野了，她也喜歡。

畫面中的男子穿的很樸素，短袖長褲，還套着一件帆布質感的、有着幾個口袋的藏青色圍裙。這套若是換了別人來穿，估計會很像那種在奶茶店裏暴打檸檬的小哥。

但他用一張臉撐了起來。

或者說，是用一種氛圍撐了起來。

男子一只手拿着一塊黑色的技法板，另一只手則拿着一只發刷。他并沒有看向鏡頭，而是平靜溫柔地注視着手中的漆板。

他上漆的手法娴熟流暢，一筆一筆，看似輕柔，實則有力。随着他的動作，黑色的漆液乖順地平躺到了漆板上，薄而均勻，一絲刷痕也無。

他的頭發有些長，已經到了肩膀的位置。雖然被用皮筋紮成了小辮兒，但卻仍然有幾縷碎發随意的垂落着。

這貌似是個教學視頻，他只是負責演示。刷完後，鏡頭拉近，屏幕中只能看見他的手和漆板。他正用手托舉着那塊薄板的背面。他的手很穩，手腕處的線條非常好看。

夏冰點進他的主頁，看起了他的其他視頻。

這是一個叫“髹青”的up主，只有幾萬粉絲。他前期發布的視頻，基本都是半分鐘以內的作品展示。作品雖然不錯，但卻并沒有什麽播放量。

而近期的視頻，似乎是多了人幫他打理。無論是在時長、質量還是剪輯上，都比原本那種随手拍出的東西要好上許多。

更關鍵的是，他露臉了——有着這樣的一張臉，就算內容再冷，就算時長再短，就算是用門鎖拍，拍出個上古畫質，也很難不爆。

夏冰又仔細品鑒了一下他新視頻下面的評論：

“老婆，不，老師，我是真的很想學習一下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工藝。”

“很難想象我刷到了什麽，寶貝你怎麽在這裏？做累了吧？媽媽給你捏捏手。”

“漆藝是嗎，我懂的，想和up如膠似漆。”

“內娛什麽時候引進這樣的美男？就算是個花瓶我也認了。”

……

大概五十條評論裏，只有一條在正經的詢問技法細節。

而這條視頻，已經有七十萬的播放量了。

夏冰默默地擡起頭，看向她那眼神逐漸清澈的發小：“喜歡你老婆的人，挺多的哈。”

“啧。”

林牧野把手機搶了回來，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男人的臉。

“他早晚都是我老婆。”

夏冰往座椅上一靠，悠哉悠哉地吃起了麥旋風。她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發小，忽然有些感慨。

這個被他看上的博主真慘。

不過就是長得好了一點，現在居然要被狗追。

她一點也不懷疑林牧野的行動能力。但這可不是電子游戲，而是對方完全沒有涉足過的領域。

“那你打算怎麽追？”她問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

“……”

“我得先想想。”林牧野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是現實，不是galgame。人生沒有存檔，而第一印象無疑是非常重要的。

林牧野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麽有挑戰性的事了。

對方成熟穩重，事業有成，而且看上去有點冷，不像是好接近的類型。

而他，二十一歲，還沒畢業，是個臭打游戲的。

林牧野揉了揉鼻子，忽然有些不自信了起來。他很少産生這樣的情緒，在同齡人中，他總是很受歡迎。

但現在想來，可能長得還行、運動不錯、身高在線、游戲打的好……這些都是學生時代的擇偶标準。

就像過年的時候，雖然他的父母也同樣為他感到驕傲，但卻從來不會在飯桌上說什麽：“我家孩子今年又突破了某游戲的最速通關世界記錄”或者“我兒子今年又有幾個視頻破了百萬播放”之類的話。

成年人，不，社會上的成年人，好像更在乎的是工作、地域、家境、積蓄、情緒穩定、願意分擔家務之類的，更現實的因素。

他雖然打游戲打得好，也靠這個掙了不少錢，但終究只是個臭打游戲的。

人家可一看就是良家婦男。

……

不過，好像就是要有些難度，才有意思。

夏冰看着對面的男人眼中忽然迸射出的光彩，再次為那個博主默哀了三秒鐘。

“我決定了！”林牧野說。

“——教練，我要學漆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