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假太子真皇帝

假太子真皇帝

第三十九章。

阿浮玉一把抓住墨意瀾舉杯的手,感受到他非比尋常的溫度,先生身上向來都是冷冰冰的,今日怎麽這般滾燙,猜測到原因後,臉色一沉:“看來先生今日來的這般遲緩,一定是被什麽重要的事絆住腳步。”

“是啊,确實很重要。”墨意瀾大大方方的說,“昨夜睡得太晚,耽擱了。”

阿浮玉險些将手中酒杯捏碎,自顧自的一口悶下,目光有些呆滞,早該料到的,顧長辭的眼中永遠只有墨意瀾,只有他一人。

可是,他竟沒想到墨意瀾會如此大方承認,身上滾燙,仔細瞧去,脖頸間有着若隐若現的青紫痕跡,這難道不是擺明了給他看?

原來在世人眼中,風姿傲人,不沾俗事的帝師也不過如此,終究逃不過情與欲二字,可那人為何偏偏是明微。

在他眼中,明微一直都将墨意瀾當做親人敬畏,對他有禮,恭敬,怎麽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可若非那人是明微,又有何人入得了墨意瀾的眼,近得了他身。

荒唐,實在是荒唐極了……

“看來還是打擾了先生好事。”

“不打緊,殿下相邀,如何都要來的。”墨意瀾瞥了一眼綠珠,話中有話,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意思,“所以,殿下喚我前來究竟所謂何事?”

“自然是想聊聊故人。”阿浮玉眼中透出幾分壓制不住的嫉妒,腹诽道,“在先生眼中,宮中所有皇子公主都不如明微重要是嗎?”

“自然是。”墨意瀾了當說道,“皇子公主擁有享不盡的榮華,身份尊貴,不愁吃穿。而明微自小則無父無母在身旁相伴,他在我身邊長大,在一屋檐下同吃同住,歲歲年年常相伴,我心疼他,略有偏心也是在所難免。”

“明微,是我最重要的人!”

阿浮玉被這番話說的怔住,久久回過神:“他也是我最重要的人,在這漫漫歲月裏,是他陪我度過宮中寂寥無趣的生活,在危險的時候替我擋刀擋箭,将我護在身後,這份情誼,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盡。”

墨意瀾冷笑道:“所以,殿下今日喚我前來是為了緬懷?不是因為愧疚?”

阿浮玉道:“我自然,是有愧于他……”

我不過是個冒名頂替的假太子,從前他便知曉,現在怕是更會看不起我……

若他真的想重新奪回太子之位,墨意瀾定會竭盡全力幫他吧,那到時候自己又将置之何地,當初那一劍,顧長辭會親手還給他嗎?

不,我不想失去這一切!

“明微……明微在哪裏?”阿浮玉借着酒意胡言亂語起來,試圖打探墨意瀾的口風,裝傻道,“先生每日進宮都會帶着明微,我很是思念……”

“我求求你,告訴我名為在哪?”

“他還沒死,對不對?我想讓你告訴我顧明微還活着!”

墨意瀾眸中嘲諷他這般醉态,面無表情道:“明微已經死了,這不是殿下親口所說嗎?”

阿浮玉道:“死了……”

墨意瀾道:“看來殿下今日真的喝多了,不如早些回寝殿休息吧!”

顧流盈也不知他們究竟發生了什麽難以說清的事,但想要和墨意瀾獨處,就必須把太子送走才行。

左右巡視一番,趕忙附和道:“大喜之日就別提那些晦氣事了,還是早些洞房花燭去吧,來人,扶殿下去房中休息。”

“是,公主。”綠珠攙扶着阿浮玉搖搖晃晃離開,沒走幾步,便看到阿浮玉臉上清醒又不甘的神色,這個位子是他這麽多年甘于擺布得來的,就算是當年顧長辭讓給他的,但是能坐穩這個位子也全是他自己本事。

憑什麽要要害怕,要惶恐失去,得不到一絲感情,便只有緊緊握住手中權力。

他不能讓自己一無所有,更不能讓一切都前功盡棄。

“綠珠,我要你去做一件事。”

“殿下請吩咐。”

阿浮玉湊近耳畔,小聲交代,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樣的喜事對于墨意瀾來說不過是走個過場掩人耳目罷了,本想着放下賀禮便走,誰曾想昭榮公主一直糾纏着不肯離去。

傅千絲跟在一側,在今日喜宴上并未多話,只是默默候在一旁。

顧流盈心裏吃味極了,目光時不時從傅千絲身上瞥過,作為一個女子,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美極了,可是她看上誰都可以,偏偏不能是墨意瀾!

為什麽偏偏就是墨意瀾,長平州那麽多男人,世家子弟,達官顯貴,多的是男人任她挑選,卻不偏不倚非要和自己搶心上人。

那張臉就算再美,讓她看了也只有嫉妒和厭惡!

“先生,流盈知道今日太子大喜,你一定會來,所以特意帶了前幾日臨摹的一幅畫,請先生指點一二。”

“既如此,便拿上來吧。”

顧流盈身後的丫鬟将畫軸展開,是一副山水圖,雪落屋檐,寒梅盛開,屋檐下站着兩個背影,一男一女,看起來有些眼熟。

“這幅寒梅望雪圖,畫的正是先生冬日裏在國子監賞雪的場景,那時的先生身着一襲黑衣,披風上落了學,是我親手為先生拂去的。”

“是嗎?可能過去太久,有些記不清了。”墨意瀾将手中的酒換做清茶,詢問,“此畫甚好,公主畫工大有進展。”

顧流盈道:“那先生可否為此畫題字?”

傅千絲在旁道:“此畫意境甚好,就是不題字,也是極好的。”

墨意瀾道:“傅姑娘說的是。”

“可是,我就想先生題字,只有這樣,這幅畫才有意義。”顧流盈一邊撒嬌,一邊用眸光狠狠剜了傅千絲一眼。

得到警告的傅千絲忽然明白了什麽,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該多話,所幸閉口不言,女子的直覺告訴她,昭榮公主一定是喜歡墨意瀾,這般讨好舉動和欽慕的眼神,絕對不是學子對先生的敬仰。

難怪她總覺得昭榮公主對自己敵意滿滿,原來是因為這個原因。喜歡上自己的教書先生,公主和帝師,還真是夠亂的。

筆墨紙硯很快擺上桌案,顧流盈親自起身為其研墨。

“其實,此畫并不用畫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梅花獨立寒雪中便是極好的寓意,宮中多癡怨,莫要深陷。”墨意瀾将話說的婉轉,但也夠明了,提筆寫下,“獨山梅花何所似,半開半謝荊棘中。”

顧流盈自是聽懂了,面露幾分傷情之色,氣餒道:“本以為先生會寫幾句稱贊的詩詞,原來是這般孤傲的詞,孤山一樹梅,盛開在荊棘之中,花有開時,便有凋謝之日,确實和這宮中女子很應景。”

“公主不必多想,臣只是希望公主能孤身自強。”說罷,将畫卷收起,雙手奉還,“此畫是公主的,還請好生保管。”

顧流盈依依不舍道:“那是自然。”

墨意瀾起身:“既然無事,臣便告退。”

先生……顧流盈抱着畫卷,迎着墨意瀾離去的背影追到殿外,這才記起自己身份,止住腳步,為什麽跟在先生身邊女子就不能是她呢?

未曾走遠,墨意瀾突然腳下發軟,眼前一暈,險些摔在地上,好在傅千絲将其攙扶,才避免被人看去閑話。

“大人可是酒喝多了?”

“不,無礙,繼續走吧。”墨意瀾繼續走着,越發無力起來,想起自己喝的那杯茶,明明飲酒後并無其他異樣,為何只是喝了茶,便會出現無力。

越走,頭暈越昏沉。

此時,綠珠趕來,連忙追上墨意瀾,行禮道:“大人一定是累了吧?不如在東宮的偏殿中休息片刻再走也不遲。”

“不必。”墨意瀾咬牙,心中生疑,一定是阿浮玉在茶水中做了手腳,不過這讓人暈眩的毒對鲛人來說須臾間就能自行化解,根本算不得什麽。

現下,只要離開這裏。

“大人不必勉強,還是随奴婢去偏殿歇着吧。”綠珠身後跟着幾個擡腳的壯漢,不由分說将墨意瀾推上轎攆,執意擡去偏殿。

傅千絲阻攔道:“大人說了不用,你這奴婢怎能如此無禮。”

綠珠道:“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奴婢只是照辦而已,還請傅姑娘不要為難,和多事。”

傅千絲覺得很不對勁,攬着轎攆不依不饒:“不行,我既然跟着大人入宮,就不能一人離開,大人須得和我一同出宮才行。”

“傅姑娘,本宮勸你最好識時務一些。”顧流盈聞聲而來,示意綠珠将人擡走,這才發怒道,“不要以為自己是傅大将軍的愛女,就可以在這宮中指指點點,母後确實有意将你許配給先生,但是能不能成為本公主的師母,還未可知呢。”

傅千絲道:“公主所言,臣女心中不明,但是臣女正要和大人出宮。”

“不明?那你就在此想到明白為止。”顧流盈訓斥道,“你難道沒看出先生身子不适?出宮之事無需你挂心,本公主會親自照顧先生,你就在此處站着,不準跟來。”

傅千絲愣在原地,半晌不知如何是好:“這……這公主要将大人如何?”

顧流盈懶得搭理她,轉頭向偏殿走,推開偏殿大門,屋子內燃着一股奇特的熏香,飄起的煙為紫色,而不是平日的白色,味道濃郁,聞所未聞。

紗幔全部低垂在地面,門窗緊閉,顯得十分昏暗,卻沒點半盞燭火。

“先生?”顧流盈心跳飛快,此情此景,仿佛只有夢裏才出現過,這是她和墨意瀾從未獨處的場景,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着實不能錯過。

走過層層紗幔,她的臉色泛起緋紅,因為吸入過多迷香,讓她清醒的頭腦變得混沌,甚至連膽子也大起來。

“啊!”一聲尖叫,她被腳下玉階絆倒在地。

擡頭,正好對上墨意瀾的身影,只見其半倚在殿中軟榻上,單手撐着額頭,閉目養神,一襲衣擺和衣袖在地面散開,幾縷墨發挂在身前,一動不動的樣子,令人無限遐想。

顧流盈顫抖着擡起手,面色緋紅,想要撫摸一把墨意瀾身後的長發,她挑起一縷長發,湊在自己鼻尖輕嗅,是先生身上獨有的淡淡香味,于是貪心不足,又摸向露出的白皙脖頸。

先生身上怎麽會有這些奇怪的痕跡?

這些是……

感受到陌生的觸碰,墨意瀾猛然擡眼,一把打開顧流盈的手:“你這是做什麽?!”

“先生,我……你喝醉了,我來照顧你。”顧流盈吓得說話都結巴起來,手指絞着衣衫,“難得獨處,流盈想和先生說說心裏話。”

墨意瀾道:“男女授受不親,公主身份尊貴,還請自重。”

“我不!”顧流盈紅着臉拒絕,作為一個公主,似乎已經用上死皮賴臉的招數,她越是緊張,便會吸入越多的迷煙,只要想起傅千絲,她就恨得牙癢癢,“先生對傅姑娘也是這般無情嗎?”

“殿下什麽意思?該說的今日都說了,出去!”

“我喜歡先生,難道先生看不出?”

“你!”墨意瀾氣急,撐着還算清醒的身子向殿外走,“公主為在下學子,臣也只當公主是學子,是君,還請公主莫要犯糊塗!”

“母後都要将別的女子指婚給先生了,我還自重個什麽?!”顧流盈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膽子,一把抱住墨意瀾死活不肯松手,“我不管,先生是我的。”

“顧流盈!”

“我是不會讓你走的!休想離開,不準走!”拉扯間,二人被腳下長長的衣擺絆倒,滾在地上,被其糾纏的一身狼藉。

這若是被旁人看去,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沒想到顧流盈竟是這般心思,細嗅才發覺那香爐有問題。

“得罪!”墨意瀾凝神發力,推開糾纏不休的顧流盈,将其打暈在地,一揮手,将那燃着紫煙的香爐打翻。

獨山梅花何所似,半開半謝荊棘中——王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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