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戰鬥型玩家,放在某些抽卡游戲裏就是強度黨。比起到處觸發劇情,你更喜歡夜以繼日的練級、掌握各種高級技能,早日打穿“流星街”這個在各大論壇裏都被列為噩夢級別的副本。

肝帝玩家努力的成果很明顯,入坑不久就在一個小boss那裏獲得了名為“念”的藍條。你大喜過望,以為自己脫非入歐。

興奮的玩家當場爆種,以大半管血的代價磨死了震驚的boss。

趁着撿屍的其他玩家還沒來,你艱難地往前爬,企圖僞裝成受害NPC。然而真正的受害NPC已經眼睛發亮地盯上了你。

“喂。”NPC扯住你的腿,不客氣地說:“反正你要死了吧,不如死之前告訴我剛才那到底是什麽力量。”

“誰要死了。”你繼續爬:“嘴臭小屁孩當心天降正義。”

NPC不依不饒地跟着,甚至亮出了小刀:“你受傷很嚴重,不說我就殺了你。”

攻擊性好強的NPC。你翻白眼:“臭小孩,我死了你永遠別想知道。”

這可是屬于玩家的技能!

NPC看在這句話的份上把你拖進了一個陰暗逼仄的角落。

那個時候還有官方,你存了個檔,試探性地暈過去,然後調時間。

[×××……你已死亡,是否選擇讀檔?]

你睜開眼,垂死病中驚坐起,看見眼熟的NPC手裏閃過一道寒光。

“等等。”你擡手:“幹嘛?”

NPC冰涼的嗓音被四處的暗風吹得支離破碎:“你不是死了?送你一程。”

……果然不愧是噩夢級別的副本。

“我沒有,還能再活一百年。”你掙紮着爬起來,發揮出你身為玩家的傳統藝能——翻垃圾。

難道會有人能忍住垃圾桶上面那個閃閃發亮的點不去互動嗎?就算裏面出來的全是一些“圓形的鐵皮”、“不知道怎麽形容的糊狀物”和“泛着詭異色彩的方形物體”……

[泛着詭異色彩的方形物體:或許以前是一塊面包。]

[生命+10、理智-50]

你生龍活虎地轉頭,“啪”地一下撞到了金眼小孩的鼻子。

小孩恨恨地罵你,一邊收回了袖裏的尖刀。

san值是一個平時沒什麽用處、但一旦降低副作用就很明顯的雞肋條。就比如你現在眼前的世界就到處充滿了纏成一堆毛線的黑色線條,一看就知道是某些游戲給未成年設置的多餘的保護。

在場的另一個未成年打量了變得暈乎乎但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的你半晌,突然開口:“我叫飛坦,你叫什麽?”

怎麽回事,你不是已經取過ID了嗎?這麽快就又能改名了?

你站定,托着頭思考:我叫什麽來着?

飛坦見你不理人,皺了皺眉:“你實力很強,但得罪了第十區的街長,傷也沒好,很難逃出去。我可以帶着你去別的區,就拿那種力量來交換。”

他說着,把匕首遞給了你:“這是我的武器,這樣我絕對威脅不到你。”

什麽終極必殺技?你眨了眨眼,好像有什麽聲音在腦子裏播報……聽不清。

[……請玩家及時退出。倒計時:十,九……]

要轉職?哦哦哦,原來如此。你露出自信的笑容,認真思考起什麽樣的職業才符合勇往直前的玩家身份。

但理智過低很影響思考。你roll了一個點,判定你san值通過,負面效果消失。

[……全線關服,存檔功能已關閉。請還未退出的玩家珍惜生命……]

大大的停服公告拍在你眼前,生怕你看不見似的發着五彩的光芒。

沒有官方沒有客服沒有GM也沒有外挂更沒有退出鍵,這還怎麽活!你手一抖,匕首咣當掉地上。

可憐的玩家雖然一無所有,但是還有主線和各種支線任務啊。

你劃拉開任務列表,大大的【神棄之地】列在榜首。主線下屬的小分支裏介紹到:你不幸罹患家族基因病,請逃離流星街,為自己争取一線生機。

……什麽時候加的設定?

你往下滑,各色支線裏一個任務獎勵吸引了你的目光——[鎖血挂玩家就是這麽任性]

好,就這個了。

但是這個支線的達成條件……什麽?!讓玩家奪取任意NPC全心的愛意?!

在流星街??

[請選擇綁定NPC_____]

白嫩的小手伸到你面前,金眼的孩子盯着你,驚疑地揮了揮:“你怎麽了?”

[NPC已自動綁定……Loding……]

【最初的熾日:奪取[飛坦·波托歐]全心的愛意】

【神棄之地:剩餘時間[43799:59:59]】

你抹了一把臉,舉起大拇指對飛坦說:“牛逼。”

搞毛啊!要你去攻略面前這個性格惡劣素質堪憂的小屁孩???

“飛坦是吧,以後我們就是同伴了。我叫……”

ID真的記不得了,游戲外面的事也忘的差不多。于是你扒拉出背景故事,回答道:“我叫莉娜·斯恩。”

.

飛坦在領着你東躲西藏一個星期後爆發了。他惡狠狠地搶回你手裏的匕首,說實在是沒見過比你更适合生存在流星街的人。

你不服,指着地上一堆勉強能稱之為食物的東西:“喜歡翻垃圾怎麽了,你不翻?”

多翻翻垃圾一定能爆出高星裝備的!你堅信。

他懶得跟你争,準備自己去別人手裏搶現成的,不過被你攔住了。

“外面還下着雨吧?哝,這些已經夠我們倆幾天的夥食啦!”

飛坦狐疑地看着地上突然出現的幹淨食物和瓶裝水,眯起眼睛:“怎麽來的?”

你解釋說這是玩家的二次元背包。

他沒信,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後席地坐下,像只試探的小野貓,慢慢的伸出爪子,眼睛卻死死盯着你。

如果你表露出任何不樂意的情緒恐怕他會立即逃跑。

然而腦子只有一根筋的玩家壓根沒注意,正如臨大敵地試圖把之前那堆詭異的食物往嘴裏塞。

[不知何人掉落的牛奶:能夠辨認出來是牛奶已經走大運了,非酋玩家還有臉計較裏面的青綠色菌絲?]

被嘲諷了不要緊,重要的是後面的[未知]詞條。

這可是有幾率賭出好東西的!

望着你虔誠的神情,飛坦頓住了,随即再次确定你是個空有力量卻沒有腦子的蠢貨。

明明擁有着神秘的能力,還能夠囤積幹淨的食物和水源,現在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暴露在他面前,甚至将食物拱手讓人。

而他們才認識幾天,之前的關系也只是同為街長囚禁的“寵物”。不過……同伴嗎……

飛坦垂下眼,奪走你手裏的牛奶飛速咽了下去。

你目瞪口呆。

高貴的[未知]詞條就這樣消失在了NPC肚子裏。

重點是玩家的身體和NPC的身體完全不一樣!萬一搖到什麽負面效果你只需要扔點過個判定,誰知道飛坦會怎麽樣啊!

你跳起來抓住他的肩膀搖晃:“吐出來吐出來吐出來……”

他拍開你的手,脖子一梗,說自己吃飽了,現在準備去搶點別人手裏的東西。

玩家慌亂:“完蛋了你肯定是san值太低了才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誰莫名其妙了。飛坦瞪你一眼,難道他要一直靠你過活嗎?

被瞪了的玩家決定悄咪咪跟着。順便翻垃圾。

怎麽啦?非酋玩家就不能有夢想了嗎?

其實飛坦并不算很弱。以流星街小孩的實力來看,他可以說是非常難纏的那一類——速度快,腦子聰明,打不過就跑。

但還是有一點點弱啦,畢竟你可是和小boss一樣有藍條的人。

心地善良的玩家在背後替飛坦解決了一個成年男人、兩個小孩和兩個成年人……還收集到了垃圾若幹。

你憤怒地清空了背包裏沒有用的物品,換來旁白一句[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有人惱羞成怒了吧?]

等等,你眼疾手快,飛速刨開了剛剛丢棄的一堆物品,從裏面掏出一個小零件。

[1/10]

[某個機械的零件:集齊十個可組裝——或許是一個送人的好禮物]

這絕對是有用的任務道具。你美滋滋收下,決心更加賣力地翻垃圾。

飛坦獨特的嗓音在你身後響起:“還真是不嫌麻煩。直接去搶不是更快嗎?”

“搶可找不到這種好東西。”你嘿嘿笑:“等着吧,再給我一點時間你就知道了。”

你笑得很期待,飛坦看見了,說你在做夢。

“這裏是流星街,”他停了一下,或許是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蠢:“外界認為沒有價值的東西才會傾倒在這裏,能找到的都是一些碎片,拿着也沒用。”

你很想把自己的學歷學位拍在他眼前。不過又想起來這是游戲,于是你沉吟了一會,對着背景介紹念到:“斯恩家族是巴托奇亞共和國有名的望族,家中子女都受過良好的教育……”

他打斷你:“你什麽時候來的流星街?”

一年前?游戲和現實流速不一樣,你不記得了。

飛坦臉色這才好看一點。他可能以為你來這裏時間太久,已經忘記了過去的事。

“我們是流星街人,”他握緊了手裏的武器和食物,眼睛卻看着你:“我們不拒絕任何東西,但也別想從我們手中奪走什麽。”

“你也是。”他說。

.

玩家才不管這些呢!

你沒放在心上,每天的日常就是修煉技能—翻垃圾—吃東西—掉san後roll點……如此循環。

有的時候判定失敗,你就在一團黑線裏大放厥詞:“我早晚要打通流星街這個副本!成為全服第一人!”

你們搭夥有一段時間了,飛坦已經習慣了你時不時的發瘋,聞此眼皮都沒擡,敷衍地哼哼了兩句。

你不滿,死命拽住他的衣角,硬是要和他打一架來證明自己才是老大。

飛坦想了想,眼底劃過一道暗光:“好啊。”

他記得當初你就是在和街長的打鬥中掌握的那股力量。

正常情況下來說你肯定是不會下死手的,奈何你現在腦子不清醒,還有莫名其妙的未成年保護,連飛坦渾身是血你都沒察覺到。

直到飛坦的身子晃了晃,慢慢倒在地上,一直沒回話你才戳了戳他。

隊伍頻道:[飛坦HP-1]

啊啊啊啊什麽時候多出來的隊伍列表???

之前已經判定過一次了,短時間內不能進行第二次,你壓根就觀察不到他的傷勢!!

你慌張地從背包裏掏出繃帶和藥品,亂七八糟地給飛坦用。原諒你之前只需要點擊就能回血,具體怎麽使用你壓根就不清楚。

你一臉痛惜地吹了吹他手臂上的藥,希望能快點起效。系統統稱藥品,說起來你壓根就不知道用的是什麽藥呢……

飛坦醒了,被包成了木乃伊。

他靜靜地感受了一會,随後臉色一黑,氣急敗壞地問:“為什麽沒有?”

你腦袋一歪,冒出一個問號。

“哦哦哦,就是那個啊,那個。”你右手握拳錘左手,恍然大悟:“我也不知道诶。”

飛坦掙紮着想起來,你把他按回去,苦惱地盯着他:“就是突然間就會了啊,我真的不清楚。還有你別亂動了,我很難包的。”

他憋紅了臉,自己兀自生了會氣,終于安靜躺了下去。

其實到這裏玩家壓根就沒有想過要攻略NPC吧!

讓腦子裏只有變強的玩家去打戀愛線實在是太為難人了,你選擇老老實實過主線。

但在這之前,你決定把技能傳授給你的小夥伴。

NPC都能進隊伍亮血條了,憑什麽不能擁有和玩家一樣的技能。

但小夥伴現在動彈不得,你也不能走太遠,免得被偷家,只好在附近轉一轉。

[零件:9/10]

還差一個就可以組裝了!會是什麽呢?

你好奇得心癢癢。

不過今天已經出來得夠久了,再不回去飛坦可能會有危險。你遺憾地看向前方不遠處的光點,按捺住蠢蠢欲動的雙手。

好的不靈壞的靈。你拍了自己的烏鴉嘴一巴掌,隐藏在角落的縫隙裏,摸到那群搜捕你的人背後。

潛行大成功!

你幹掉了兩個人,成功吸引了其餘人的目光:“她在那裏!那個小念能力者!”

原來你的身份是念能力者。你“切”一聲,覺得有點掉價。

玩家難道不應該是用“那位”來指代的不可說嗎!以前的游戲都是這樣的!

你撇了眼躲藏在垃圾堆裏的飛坦,嬉皮笑臉地把他們往反方向引。

飛坦分明看見了你眼裏“看吧叫你看不起翻垃圾的,還不是要躲進垃圾堆”的嘲弄。

可惜他沒領會到你的意思,只覺得你是個貨真價實的蠢貨。

明明……他咬牙,明明只要你不主動出現就不會暴露。

可是那樣飛坦就會被他們發現了。

你漫不經心地想着,磕了一瓶回藍藥——從垃圾裏翻出來的。

這些都是刷經驗的小怪,不足為懼。就算裏面有個精英怪也無所謂,小心一點就可以了。

等等……嗯?這麽多精英怪??

哈哈,今天你就要吃一大波經驗!

.

那個蠢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圍了。

飛坦動了動僵硬的身子,悄悄往後退,想趁着人還不多的時候帶着你逃跑。

但他不會念,在念能力者面前沒有任何還手之力,甚至連隐藏都做不到。

一個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飛坦後面,拎起他的後衣領,準備了結他。

他的同伴制止了他。那個女人眯了眯眼,認出了飛坦:“停手。長老說要抓活的,這個小孩是她的同伴,必要時可以拿來威脅她。”

他是……累贅。

飛坦不甘心地意識到這點。

他沒有辦法反抗,只能在心裏希望你能聰明點,直接走或者回頭殺回來都可以,但是千萬不能……

你還真能一見飛坦被抓就束手就擒。

隊友太菜了,你能怎麽辦。作為隊伍裏的大爹當然是只能把他原諒啊。

圍堵你的念能力者已經被你殺了個七七八八,雖然狀态不是很好,但經驗條和熟練度都往上竄了一大截,你還是比較滿意的。

可是飛坦被抓了,你讨價還價:“好了好了我跟你們走就是了,把他放了吧?”

“不行。”女人冷酷地拒絕了你:“不過不會殺他。”

好的吧。

你能看見飛坦已經被你氣瘋了,表面上看着冷靜,實際眼睛裏的陰毒都透了出來。

喂,對同伴就這種态度嗎飛坦!

玩家心虛,拒不承認飛坦其實是被你連累的事實。

你被帶着離開了藏身的街區,直接面見長老,飛坦則是被關押在了地下室。

招攬怎麽比得上小夥伴重要!你敷衍地應着,三句不離飛坦。

看出你拒不合作的态度,長老直接讓身後的兩個人出手了。

玩家撲街。

可惡的邪惡大boss把你扔進飛坦被關的那間屋子,不提供水和食物,還告訴你如果想活命,要麽歸順他,要麽吃掉同伴。

該死的未成年保護應該做在這種地方啊魂淡!

因為被監視,飛坦又不願意讓你從自己的背包取很多東西,雖然每天都給你打掩護,但也只能兩個人輪流喝點水。

本來他身上傷就沒好全,現在吃也不好睡也不好,沒幾天就發起了高燒。

你和他對了對額頭,又摸了摸他滾燙的臉頰,下定決心對他說:“沒關系,很快就好了。”

飛坦拽住你的指尖,燒得迷蒙的眼睛執拗地看着你:“不行。”

可是玩家的藥也只能回血條,負面效果是消除不了的。你心一狠,撥開他的手,只說要他等你回來。

他徒勞地在半空中伸直手臂。

……抓不住。

他太弱小了。

一股氣慢慢散發出來。

你表達了服軟的意向,他們很快帶你去到了長老面前。長老不滿你的反抗,雖然能給第二次機會,但前提是你能殺掉身後追捕你的那個女人。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成熟的念能力者對上虛弱的初學者,不用腦子也能想出來這場戰鬥的結局。

頭鐵的玩家沒辦法,只好猛磕回藍藥。大招讀條——欸等等,不能在這時候偷襲難道不是所有NPC的設定嗎!

蓄力蓄一半被打斷,你很難受。

女人踩着你的手碾磨,垂下的眼睛裏看不清悲喜,只是在絮絮叨叨些什麽。

什麽親情啊羁絆啊,你很像我死去的女兒啊之類的,你才不懂呢,玩家只知道反派死于話多。

哼哼,你早就知道會有其他不要臉的玩家在讀條的時候偷襲,所以已經學會暗戳戳蓄力啦!

大招——不管是叫天馬流星雨還是閃光七星墜,總之已經開出來了!

倒黴的玩家只剩下一絲血皮,但就算是這樣也沒忘記眼尖地從手邊的廢墟裏摸出一個道具。

[零件:10/10]

[是否選擇組裝?]

是是是!!

飛坦把你撈了出去。

他好像已經恢複了健康,和你差不多的身高竟然輕輕松松地背着你飛速逃跑,只不過身體仍在顫抖。

不均勻的呼吸聲就在你耳邊,你很感動。菜雞隊友成長了。

飛坦沒空理你,他正全神貫注地逃跑。這次倒是沒有選擇躲起來,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逃到另外一個街區,只有那裏才有醫生。

與第一次見面時看着你去死的心情截然不同,他現在不想你死了,并且無論如何都要救活你。

萬一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奏效呢?飛坦比任何人都清楚祈求幸運是最靠不住的事,但他現在似乎也只能這樣,祈求背上的人能撐到他找到醫生。

速度……要再快一點!!

失血過多讓你有點頭暈。你垂了垂腦袋,細聲細氣地說:“飛坦,我想睡覺。”

“不能睡。”飛坦兇你:“不想死就給我醒着!”

真是的,只是想睡覺罷了。你努力了一下,沒抵禦過濃重的睡意,把腦袋放在飛坦肩膀上暈了過去。

因此你也就沒聽到他陰沉的聲音:“莉娜,你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麽敢死。”

當然玩家聽到了也會哈哈大笑并嘲諷到這是只有老土霸總才會說的臺詞。畢竟生命脆弱易逝,哪裏還用別人允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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