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有清新的氣體自不明處撲面而來。仿佛沉睡初醒。感官從黑暗中逐漸脫離。

去見她!去見她!去見她!

多麽來勢洶洶的想法,幾乎無法承受那突如其來的喜悅感,而再次陷入窒息的狀态。

伊謝離開了鐘樓,向東走去,一直向東。他空白的世界,開始容納越來越多的驚奇。等待的人。鮮豔的花色。去見她。就在東方!

“伊謝,該回家了。”

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呼喚。蹒跚接近的身影,阻擋了他前行的道路。她靠近得十分困難,他傷得她那麽重。

因為什麽,停滞的腦海忽然泛起細小漣漪。那一天,伊謝并未離去。

他把她抱回了家。他說:“我抱您吧。”表情自然,并且理所當然。

她聽得很清楚。他說......“您”?!

回到家,在他無意識的尋找動作中,她似乎明白了。一件從未弄懂的事情,豁然開朗起來。

關于他們的婚姻。關于他的記憶。關于從那個地方離開。關于他執着的紅花。終于全部明白。明白得悲哀。

她問他:“你在找什麽?”試探,并試圖平心靜氣的問。

“......”他的反應是慌亂無措的。

“找藥嗎?”

“诶?”一片茫然的眼神。

大結局記憶要尋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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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大官踏出肆落宮,在回家的路途上,便拆開了那封來自桔平鎮的信件。

字跡他已然熟悉,質問的語氣十分陌生。大官沒有信件主人預先猜測的勃然

大怒,眉宇之間反而被愁郁籠罩。信件中闡述的是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

一個他自始至終心知肚明的事實。

他完全想象得出一個陷入愛情的女子是怎樣不顧措辭激動眷寫了這封信。

信紙沿着舊的痕跡折疊成方形,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宮廷大官無力的躺靠在馬車裏,閉起了眼睛。左手手指微微彎曲起來,粉色的光從指縫散射出來。那是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

随意的拈起其中一束。那一天,那個漂亮的少年羞怯的上前,無邪的微笑:

“我的名字叫伊謝。”

伊謝離開了桔平鎮。信件在末尾傳達來了這樣的消息。他離開了!那麽,是要重新回到這裏嗎?他寄去的喜帖,他可曾收到?

宮廷大官心裏很清楚,随着生命的流逝,法力也在不斷的流失,總有一天他将無法控制現狀。脫線失控的後果,他不知道。

是他的,總會回到他那裏。誰也不能隐瞞和阻止。

一貫嚴肅冷穆的宮廷大官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悲傷。

車窗外,一片片白色的花瓣肆意旋轉着飄揚。忽然接近,轉眼又被風遠遠的帶走。畫出一道道溢香的白虹。那是木蘇兒綻放了。

又是一個冬季的來臨。

馬車行駛得緩慢,探頭望去,肆落宮仿佛仍在眼前。龐大,而冷寂的建築。多少的人曾被它牢牢封鎖一生。它就像一個不會滿足的洞,貪婪的吞噬着時間,一直吞噬下去。走進去的人,全都無法逃脫。

“停車。”宮廷大官忽然出聲。

“怎麽了,蘇莫大人?”馬車夫驚恐的問。

“掉頭。回肆落宮。”

“可是......”

“回去。”嚴厲的口吻與眼神。

“是。”

羅伶在二樓的走廊看到的去而複返的宮廷大官。他正向肆落宮後山的花園走去。

“蘇莫大人?”追上,右手執胸,彎身行禮。

“诶?我正要找你。”說話間腳步未曾停下。

“很重要的事?”猜測。

那是自然。否則怎會半途折回。宮廷大官沉重的點頭。

一座墳墓。

宮廷大官靜默的站立許久。羅伶也沒有出聲,安靜的陪伴。他想,他已經知道了。

“你把它整理得很幹淨。”宮廷大官這樣說出了第一句話。

随手折下一支花,輕放在墓碑前。“她喜歡幹淨。”羅伶回道。

“是的。她也喜歡木蘇兒。”

“是關于伊謝的事吧。”

“你還記得他嗎?”

“不曾,也無法忘記。”

“或許,他就要回來了。”揚起臉,是即将墜落的夕陽。

“這麽快?”很驚訝。

伸出左手,粉色的光芒再次出現。“你看。”宮廷大官面向他。

伊謝不可置信的看到那一團掙紮不安的顏色,不時有細小的絲縷掙脫,并很快的逃離遠去。“這......”

“記憶在尋找它們的主人。”

“難道說您已經不能控制了?”

“逐漸不能了。還有一個月,他就會完全蘇醒。”

一個月後,孩子出生,他也将死去。這是所有夏散客人無法擺脫的命運。

“那麽,您打算怎麽做?”

“不知道。”無力的回答。第一次這樣。“我真的不知道。只是,他必須活着。”轉身,宮廷大官想要離開。

“您是要殺死孩子?”

“必要的時候。”忽然冷酷起來的聲音。

“這是贖罪嗎?”突如其來的指責。

“你在說什麽?”惱怒的回頭去。

“讓他安然的活着,沒有一絲痛苦,所以心裏的愧疚便會少一些。蘇莫大人是這樣想的吧。”沉默寡言的人一開口就把她最想掩埋掉的擺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為了這樣,您甚至要扼殺自己的孩子!就像當初砍掉你我的手臂一樣決絕嗎?”在風中擺蕩的衣袖赫然是空的。一個左手,一個右手。

“可是,一個沒有記憶的人,永遠不知道什麽是快樂。”羅伶最終走到宮廷大官的面前,說了這最後的一句話。然後,先一步離開。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遠處歡快的跑了過來。

“嘿,羅伶!”她說。“我發現了一個很好玩的東西。”伸手欲握住他,他卻巧妙避開。

“我王,萬安!”右手執胸之禮。“還有事情需要去做,羅伶告退。”

“哪有什麽事做?”看看不遠處臉色青白的宮廷大官。“你跟蘇莫大人争吵了?”

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追的漸行漸遠去。

宮廷大官回頭。身後安靜的墳墓依然安靜着。

第一千五百零一個孩子已經十歲,她也已經離開十年。三十萬年的時間,不停輪回的生命,烙痛了誰的靈魂?蘇莫無法回答。

這個守護了三十萬年的人。他無數次的在肆落宮大門前迎接到她,又無數次的送她離開。也曾年長的她牽着年幼的她一同立在眼前。她生,她死,她哭,她笑,她自有自己的人生。他除了送她一個名字,再也無法參與得更多。

靜合大神,我的師傅,這就是您的懲罰。永無止境。與她,也與我。

伊謝離開在一個夢醒的深夜。

那一天,收到一張喜帖。署名是蘇莫。

“蘇莫大人是你的朋友。”她這樣告訴他。

“很好的朋友嗎?”他問。以至于孩子的慶生宴會都要邀請。一切于他,都是陌

生。他們或許相識過,但他已經忘記。

蘇莫。蘇莫。翻來覆去都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他們真的是朋友,為什麽他感覺不到喜悅?不象那個在東方等待他的人,只要微微的想及,就有無限的喜悅情緒充滿胸腔。

蘇莫?蘇莫?

他把這個名字不在意的抛到一邊。晚上,他再次噩夢。

與之前不同。他被一個人帶走了,關在黑暗的房間,他想出去,他喊着那個人的名字:“蘇莫,蘇莫,我求求你......”

終于從黑暗中脫離,便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仰起臉。有白色的影子從天而降,最終氤氲成溫熱的紅色。

“不——”

那是誰的聲音,這樣撕心裂肺。

“蘇莫?蘇莫?蘇莫?”他念着這個名字。那究竟是誰?憤怒像潮水拍打着心房。“蘇莫!蘇莫!”

他跑了出去。向着東方。那裏有人在等他。

只是那一個人,現在又叫什麽名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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