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季醫生,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
孟凡晴把一杯剛沖泡好的咖啡擺在季海的辦公桌前。季海醫生獨享,別人也只有幹瞪眼的份兒,一副我追你不瞞天下人的豁然。
面對孟凡晴的殷勤,季海有點尴尬,可當着辦公室這麽多醫生的面,又不能太不給孟凡晴面子。
再說不就是一杯咖啡,孟凡晴又沒有說什麽不恰當的話。
季海道了謝,算是接納了孟凡晴的特別對待。随後下意識地朝湯茜的方向看了一眼,巧的是湯茜也偷偷地朝他這邊看過來,兩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湯茜膽怯,快速地先收走了自己的目光,眼睛雖不在偷看,心卻依舊不聽話地亂跳。
湯茜怎麽也學不會孟凡晴的大方,對主動追求心儀對象這件事上,羞澀,膽怯,尴尬還是占了上風,女孩子的矜持和自尊始終放不下。
不過,季海也是奇怪,湯茜暗自猜想,為什麽收到孟醫生主動示好後要向她這邊看一眼?
難道說,季海對她也有感覺?
湯茜開始自作多情想入非非,心裏想得甜滋滋的,嘴角不經意地揚起了弧度。
夜裏十點,120送來一位危重病患,需要馬上手術。季海主刀,湯茜來做她的助手。
季海剛來的那段時間,每一次讓湯茜做他的助手,湯茜心裏都不平衡,明明他們年紀相當,為什麽她要做第二順位。
直到跟了季海幾臺手術,湯茜才明白,外科醫生除了靠日積累月的經驗,還真是有天分特別強的人。
比如季海。
他在手術臺上娴熟的技術和面對危機狀況穩定的心态,還真不像一個年輕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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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裏的季醫生,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光芒,讓湯茜拜服得不得了。
準備上臺,湯茜和季海在洗手消毒,季海突然說了一句:“我已經申請了年底的主任評選。”
湯茜停下手裏的動作,臉上表現出心裏的興奮,一雙崇拜的目光随即向季海飄去。
終于有人能撼動羅新的主任位置了,對羅新好大喜功的表現,科裏的大部分醫生都表示過不滿。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對技術全面但不會阿谀奉承的醫生,羅新不會重用,連手術的機會都給的少。
相反,對那些會說話愛搞人際關系,卻不愛專研醫術的醫生,羅新倒是提拔重用,評職稱晉級的好事會第一個想到這些人。
久而久之,為了生存和保住工作,好多立場不堅定的醫生。違心地也把重心轉移到拍領導馬屁身上,真正把心思用在專研醫術的醫生也就越來越少。
醫院不同于別的政府機構,一個強調于政績功名的醫生,是注定當不了一個好醫生的。
但大家也都清楚,在急診,向來是好醫生不愛來,沒本事的來不了。
以羅新目前在急診科的履歷和資歷,他的位置很難有人撼動得了,除了季海。
這樣的頂頭上司,大家也只能有苦往肚裏咽,難得季海願意得罪羅新,救急診科一衆醫護于“水火”之中,季海的仗義讓湯茜對他的好感度再一步提升。
湯茜以為自己聽錯,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你真的願意申請主任的位置?”
“其實我對當不當主任并不在意,但你說希望我争取一下,我總要盡力試一試。”
“我希望的……?!”
湯茜臉刷的一下通紅,同時心跳也落下半拍。
季海這話是在暗示什麽?她說的話對他這麽重要嗎?
見湯茜臉紅,季海突然一笑,又改了口供:“逗你的,我是不希望好醫生都毀在羅主任手裏。”
“逗……我……的!!!”
湯茜目送季海走遠,臉由紅變白再變紅,幾番折騰,臉上的血管都要爆炸了。
剛剛才有了點甜甜的心悸的感覺,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透心涼!
撩完就跑?這什麽臭男人!
湯茜的好勝心突然爆棚,她還就不信了,曾經那麽難的醫書都啃下來了,還搞不定一個季海嗎?
空檔的走廊上,只剩下季海他們一間手術室燈火通明。時間已經是淩晨三點,手術已經進行了三個多小時,手術比預期的還要複雜。
所有人都累了,忍住困意,大家無不希望手術快點結束。
可病人的凝血功能不佳,手術部位到處都在滲血,止血相當的困難,手術一時還完不成。
季海将一條條血管分離,湯茜和兩個助手用最熟練的手法将血管結紮切斷,幾個人默契地維持這樣進行着手術。
突然間,剛剛才連接好的血管再一次破裂,腹腔內立即一片殷紅。可怕的是血管斷裂的地方已經遛進了深處,怎麽都找不到出血點。
為了這個意外,醫生們只能再打起精神,回到原點重新再來。費了不少功夫才将出血控制住,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內,失血量瞬間多了好幾百升。
“吓死了,剛才真是太危險了!”
緊張的狀态暫時解除,血止住了,湯茜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若不是季海在這裏,患者真的下不來手術臺。從醫以來,湯茜也做了幾百臺手術了,凝血功能這麽差,出血量這麽大的患者,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季醫生,我們怎麽不用超聲刀來止血?速度快,效果也比一條一條地綁線來的要好啊!”助手沈瓊瓊指了指手術角落,院方花費了重金添購,專門用來應付各種頑強與刁鑽出血的新機器。
“病人家庭困難,兩個孩子,妻子還不上班。超聲刀全部需要自費,他們家根本負擔不起的。”湯茜替季海解釋了他們執意不上更簡單的手術設備的原因。
“我記得患者家是在縣城,用的新農合醫保吧?手術也報不了太多錢!”王建忙着止血也忍不住搭話。
“是啊,患者生病有幾年了,家裏的家底早就掏空了,現在還欠着各種外債。我向他們家屬提過,她丈夫的病不容樂觀,可能承受不了長時間的手術,如果需要可能有些工具能縮短手術時間。患者的妻子一聽到價格,眼睛都直了,直接拒絕。懇求我們一定要求她丈夫。他是全家的主要勞動力。失去他,不知道他的妻子和孩子,将來可怎麽辦?”
湯茜把和患者家屬的對話內容,簡單地給其他的醫生講了講。不是不推薦他們用更好的設備,而是每個家庭的情況不同,這動辄幾萬的費用他們家根本無力負擔。
“他們是窮苦人家,能幫他們省一點是一點,我們辛苦點,多綁幾條錢。手術的過程小心點兒,盡量不要造成不必要的出血。”
季海難得開口,他在手術上有一個原則,很少聊和手術無關的閑話。這是他難得的主動聊起患者的家庭情況,希望大家能盡力幫助他們。
作為同樣有同理心的醫生們,大家都忘卻了疲憊,全身心希望用技術與時間換取替病人省錢的機會。
五個多小時的手術總算是完成了,盡管季海的手術團隊已經拼盡了全力,但出血量控制的依然不理想。
依然是出于替病人省錢的考量,季海沒有使用需要病人自費的“止血凝膠”,而是用傳統的方式将滲血的地方一點點燒灼和縫合。如此一來,手術又延後了一些時間,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算走出手術室,總共歷經了七個小時。
患者轉入重症監護室後,因為失血量太大,加上病人本身狀況不好,依舊多次被報病危,情況不容樂觀。
監護室的醫護告知患者妻子是手術的問題讓他丈夫問題重重,導致患者妻子憂心地來急診幾次了解手術情況。
一日患者的妻子再來問手術的事,正好趕上羅新到醫生辦公室分資料。
聽到主刀醫生是季海,羅新來了興致,提出要看手術記錄,替家屬分析一下手術的情況。
看了幾行,羅新就皺起了眉頭,指着手術記錄單上的文字,大聲地訓斥:“病人的凝血功能這麽差,還讓他承受六七個小時的手術時間?手術的醫生連這麽點經驗都沒有嗎?不知道要縮短手術與麻醉時間嗎?”
大家都清楚羅新是在故意針對季海,如果不用其他輔助工具,沒人能在七個時間完成手術。可能會耗用更多的時間。對手術而言,季海的完成度已經相當不錯了。
“我們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進行手術了,但病人凝血功能太差,止血還是花了一點時間。”湯茜見季海不出聲,主動替他解釋。
“為什麽不考慮用超聲刀?至少能确定加快速度,減少手術與麻醉時間?”羅新繼續責問,臉拉得更長了。
“病人家境不好,他們沒辦法負擔好幾萬的自費項目。”湯茜有理有據地反駁羅新。
季海突然起身,主動承擔責任,對家屬說:“手術是我做的,有什麽問題我來承擔。”
家屬羞愧,對季海搖搖頭說:“我們知道不能怪醫生。”
患者的妻子很清楚是自己的囊中羞澀耽誤了親人,自己理虧在前,不好再說什麽,默默地離開了辦公室。
羅新放下病例,偷偷地随着家屬追了出來。
這是個抓住季海小辮子的好機會,既然季海公開和他叫板,他當然不會輕易給季海好果子吃。
審時度勢是羅新做人的原則,既然季海不懂,他作為前輩,總得要教教後輩如何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