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這位家屬，請等一下。”
羅新露出招牌式的和藹親切微笑，叫住了前面準備離開的患者妻子。
急診的醫生上班時患者多工作忙，大部分人臉上都面無表情的。像羅新這樣和善的醫生，讓患者和家屬都自然的增添一份好感。
于揚來回給患者換了幾次藥，看見羅新還在角落裏和家屬聊天，家屬由不發一言變成了頻繁的點頭，臉色也随之越來越難看。
于揚好奇找個理由想過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麽，沒料到卻被羅新支開去做了別的科室的事。
第二天上班的更衣室，于揚和湯茜孟凡晴閑聊，話題一下子扯到了昨天看到羅新找家屬聊天的事。
于揚陳述當時的情況：“羅主任和家屬聊着聊着，家屬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真不知羅主任和她說了什麽？我再次回來時，正好碰見那位家屬，我過去打招呼，她都沒理我，氣呼呼地走了。”
大家都聽出來端倪，明白了于揚話裏面意思。
最近季海和羅新争主任的事，在科裏鬧得沸沸揚揚的。羅新這人一向小氣，得罪了他，大家都清楚後果不佳。
季海這次公開和羅新對峙，羅新若是在背地裏使壞，教唆誤導家屬誣陷季海工作失誤，也完全有可能發生。
孟凡晴急得大呼小叫，心上人被陷害怎麽得了，衣服都沒換完，就跑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于揚看着孟凡晴慌張的樣子，忍不住站在原地笑她神經兮兮。
湯茜想起于揚對季海好像也有點想法，就調侃她說：“你今天怎麽這麽穩重了啊？就這麽把表現的機會讓給孟醫生了？”
于揚傻笑，揉了揉眼睛說：“我是懶得做無用功。也就是想入非非，季醫生怎麽會看得上我們這些小護士呢。”
“不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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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揚狡黠地一笑，故意停下來賣了個關子，“我看孟醫生也沒戲，白忙乎！”
“你怎麽知道的？”
湯茜緊跟着詢問原因，于揚吃驚地看了湯茜一眼。湯茜這人歷來是吃瓜絕緣體，什麽時候也八卦起來這麽無聊的事了？
不過于揚也沒多想，把自己的推斷分析講給湯茜：“孟醫生每次給季醫生特意準備的飯，季醫生都不吃。下班見誰還餓着肚子，就把飯讓給誰。季醫生若是對孟醫生有想法，又怎麽會把心上人特意準備的東西，輕易轉手送人啊！”
湯茜托着下巴，仔細地分析了一下于揚的推斷，還算有點道理啊！
起碼，如果季海此刻送她一件東西，她一定如珠如寶，恨不得抱在懷裏轉上幾個圈才對嘛！
湯茜正胡思亂想着，孟凡晴又跑了回來，貓着腰手扶着雙膝，氣喘籲籲地說：“不好了，我剛收到風，季醫生給做手術的病人昨天夜裏死掉了。”
湯茜并不驚奇，病人情況相當不好，能保住命才是奇跡。
“家屬有很大意見，說她丈夫的死是因為手術失敗，要起訴季醫生呢！”
孟凡晴最後的一句話，把湯茜和于揚都從座位上震驚地跳了起來。他們為了做好這臺手術，一宿沒合眼，不求患者家屬多麽感恩戴德，但起碼的理解總該可以吧。
現在真是好心沒好報！
他們一心為了患者的家庭情況考慮，患者家屬卻要告他們工作失職。別說季海了，作為跟了整臺手術的湯茜和于揚，一樣無法接受。
按照醫院的慣例，被家屬上告，醫院裏會先開一個“讨論會”進行自檢。當天負責手術的醫護要全部列席，還有重症監護室的負責醫生，及兩個科室的主任與醫院高層。
臨開會進場前，湯茜找到季海，怕他心情不佳，孤立無援，就對他說：“手術沒問題，我可以在讨論會上替你作證。”
季海出奇的淡定，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一點擔心。還反過來安慰湯茜：“不用擔心，手術的事，任何人提出質疑，我們都站得住腳。”
探讨會上，季海先對手術中出現的一些狀況，做了簡單的介紹。院裏的高層領導，沒人對手術提出任何異議，從表現上來說，他們是認可了季海在手術中所作的處理決定。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過了半響，羅新終于忍不住發聲，先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随後他話鋒一轉，對季海的手術處理提出異議。
“患者的家庭情況不佳，的确是一個實際問題。但是作為主刀醫生在明知道傳統手法對病人不利的情況下，還一廂情願地認為病人沒錢，所以要幫他們省錢，省到最後命省沒有了！
“你們有沒有特別告知家屬，傳統手法的成功率有多少？況且你們怎麽又知道人家籌不到錢？連選擇的機會都不給，這樣就是你們所謂的對患者好嗎？”
羅新的一番義正言辭，暗指季海團隊所謂的同理心，不過是虛情假意的婦人之仁。
“手術前，我告知了患者家屬手術中會用到的自費項目，家屬因家庭困難，一口拒絕了。讓病人在手術臺上一躺六七個小時的确對病人很不利，但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季海給自己辯解，省時省力的辦法他當然也想用，但客觀條件就是空想不成立。
“你有沒有告知患者家屬，手術的風險程度？跟一條命比起來，這些錢沒什麽好省的！”羅新繼續強調生命比錢重要的論點。
“命當然比錢重要，但沒錢怎麽辦？這個時候告訴家屬沒錢不行手術不了，你讓家屬怎麽辦？不手術眼看着親人死？傳統方式雖然危險重重，但起碼還有一線希望，總要比等死好吧？”
“總之，你總要提前告知家屬，讓他們有選擇的權利。現在為了省錢，家裏親人去世了，你讓他們母子今後的生活怎麽辦？”
本該是家屬與醫院之間的一場“戰争”，現在倒是成了急診科內部的争鬥，羅新和季海各執一方的依據，誰也不肯讓步妥協。
院長高玉鑫幾次打斷，卻都被兩人把話題又重新饒了回去。無奈之下，高玉鑫也只好拿眼鏡置氣，推上推下折磨眼鏡腿。
最終此次讨論會無結論，沒有勝利的一方。
好消息是患者家屬經過再三考慮後，辦理出院手續前決定不再起訴醫院。
“季醫生口才太好了，聽說把羅主任臉都給氣紫了。”
“羅主任這麽能說，也算遇上對手了！”
讨論會結束了一周，急診科茶餘飯後還在讨論着季海和羅新那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
第一輪“戰役”，羅新以完敗告終。
雖然成功地點燃了家屬的怒火，但最終家屬還是深明大義地選擇不再糾纏。
羅新如同跳梁小醜，自導自演，卻意外把戲給演砸了。對季海的怨恨，也只能是又加深了一步。
每周一次的主任查房，羅新免不了對季海百般刁難。季海倒是豁然，對羅新的私下“報複”行為，倒是看得很開，不生氣不委屈，該幹什麽幹什麽。
就連那些資深的老醫生，都忍不住佩服季海的好心态。
起碼對于領導故意給的“小鞋”穿，大多數人還是做不到淡然。
急診外科依舊每天忙得像是陀螺，至少能給醫生有胡思亂想的機會太少。
幾周輪換後，湯茜難得又排上和季海兩個人的大夜班。
夜裏點外賣前，湯茜特意定了兩份，給季海也定了一份。
上一次于揚所謂的“送飯”理論，還耳畔萦繞。
湯茜還真就想試試，季海對她是不是也是所謂的“沒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