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嗯,然後呢?”
湯茜當然知道患者兒子遞上名片的意圖,她就是故意裝傻,假裝聽不懂他話裏的玄機。
“我父親不想做手術,希望你能特別關照。”
“無論病人的身份如何,我們都會盡力照顧好每一個病人,以您父親目前的狀況看,盡早盡快手術就是對他最好的關照。”
湯茜覺得自己向患者家屬解釋的夠清楚明了,話也講的漂亮,沒想到家屬卻一點不領情。
“不能通融下嗎?不手術可不可以?”
“最好的治療方式就是手術。”
“需要我打個電話給你們院長嗎?”
湯茜瞥了患者兒子一眼,雖然他說話的語氣語調和剛剛并沒有什麽分別,但湯茜還是聽出了濃濃的威脅的味道。
“需要通融什麽?我的專業判斷就是手術是對令尊的疾病最好的解決方法。你打電話給誰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湯茜沒料到,堂堂大公司的總經理會提出如此可笑的建議,手術的錢又不是進湯茜一個人的腰包,她沒理由勸一個不需要手術的病人堅決做手術。
盡管湯茜又在三說明了手術的目的,以及不做手術可能會發生的變化,但病人和家屬不做手術的意願強烈。
家屬雖然沒直接打電話給院長溝通,但也找到了科主任羅新說明情況。
羅新怕得罪家屬,給他們急診科在院長面前告“禦狀”,尊重了家屬的意願,先采取保守治療。
“主任,這腸扭轉這麽嚴重,不手術結果會越來越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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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茜帶着片子,來到羅新辦公室彙報患者的情況。
“我又不傻,片子我看得懂!”
羅新忙着伺候他養在辦公室裏的花,頭都沒擡就把湯茜的建議怼了回去:“不手術的後果你已經和家屬講清楚了,他們不願意手術,難道你還給人家綁手術臺上嗎?”
“順水人情不會送嗎?”羅新斜眼瞄了湯茜一眼說:“湯醫生,你什麽時候做人能學會點變通點?”
羅新所謂的“變通”,湯茜一輩子都不想學會。
湯茜知道和羅新多聊下去一點幫助也沒有。
他們倆,道不同,不相為謀!
患者被收治住院。可是消炎的,止痛的藥用了一大堆,病人的腹痛卻原來越嚴重,藥物的治療效果一點沒有。
因為有之前在急診溝通無果的經驗,這一次湯茜也不勸他們接受手術了。
病人的病情一點起色也沒有,湯茜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夜裏,護士第三次過來反應情況,18床腸扭轉病人,腹痛厲害,嗎啡都止不了疼痛。
“意料之中!”
湯茜無奈地嘆了口氣,“有好的治療方法,他們不聽,偏要遭這個罪。”
“怎麽辦?羅主任特殊交代,要好好關照這個病人的!”
護士面露愁容,家屬一會兒的功夫,就要求護士過去處理問題幾次。,護士們真的招架不住,畢竟住院的病人,又不是只有他們一個。
“用杜冷丁吧,沒有效果的話,我也沒辦法了。”
杜冷丁的成瘾性極強,一般病患醫生很少用這麽強烈的止痛藥。
可目前的狀況,不用強效止痛藥,病人的疼痛根本就壓不住。
杜冷丁的藥效起了不足兩個小時,病人的腹痛又開始。
患者的家屬終于坐不住了,直接沖到湯茜的醫生休息室,“醫生,我父親腹痛厲害,你看看有什麽好的辦法?我可以自費最好的藥!”
“能用的藥我都用了,你們又不接受手術。腸梗阻就是一條打結的繩子,藥物根本起不到作用,必須得動手術才能解開。”
湯茜一句謊話都沒說,她真的已經毫無辦法了。
不只是對病人束手無策,無藥可用,對家屬的固執也同樣。
“我還認識許多貴院的高層和教授,是不是可以請他們一同會診,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湯茜被家屬弄得就快無語了,說了半天,他依舊沒有弄清症結所在。
不是搬出院長,各個科室的教授,病就能好的快一點。
患者的病因很明确,并非什麽疑難雜症,并不需要多科室會診。
湯茜想最難治療的問題,是家屬的腦子的問題。
老父親疼成這個樣子,他還是在靠人脈,因為以大壓小就能解決的問題。
湯茜不想浪費精力和家屬繼續周旋,直接把話說死,“張先生,我不客氣的說,非手術治療,目前來說一點作用都沒有,現在只剩下手術的一條路。”
“另外我很敬重您是院長的好朋友,但院長不是消炎藥止痛藥,回歸到醫療治療本身,您父親的腸梗阻問題,并不會因為您認識院長或是高層領導,就能自然痊愈。”
家屬對湯茜的話完全沒領悟,臨走時,還是扔下一句:“我現在就給你們院長打電話。”
湯茜面對家屬的迂腐,只剩下傻笑,她也希望院長能有此特異功能,認識他的人,都能夠無藥自愈。
又拖了一天,病人自己已經放棄堅持,堅決要求快點手術。
可患者的兒子依舊不死心,等待着各科室的專家教授,給他們出一個萬無一失的保守療法。
到了夜裏,病人出現了休克症狀,已經拖到很明顯的腹膜炎症狀,血壓下降厲害,性命危在旦夕。
家屬無奈,在各個專家都認為手術是唯一選擇時,他才同意了父親接受手術。
手術中可以看到病人大約50厘米的腸子已經變黑壞死,顯然是扭轉太大引起的。
如果在前一天接受手術,本就是個小手術。這樣的狀況本就可以避免,不可能弄到腸壞死的地步。
沒有辦法,手術中只能切除掉壞死的小腸并縫合,因為腹膜炎狀況,病人的腹內感染也很厲害。
他需要在重症監護病房住上幾天來控制感染,因為切除了大半部分的小腸,今後的生活質量,也會有很大的困擾。
僅僅是家屬的“固執”,害了自己的老父親,吃了這麽多苦。
如果一開始就聽從建議,病人說不定早就出院了。
病人的兒子在自己身上貼張“我認識貴院高層”的标簽,可惜這種标簽并不是保命符,也無法提高他的身價,更沒辦法讓他父親好的快一點。
湯茜在辦公室裏偷偷向季海吐槽:“家屬一個勁兒地向我強調他認識高層,最後還不是手術解決了。”
季海當然了解湯茜這句話的意思,他幫湯茜解釋了她那一半沒說完的話:“當家屬以‘自以為是’來提升高度時,這樣的态度其實在你心中已經失去了高度!”
湯茜沒想到季海居然會這麽了解自己,她一拍桌子,忍不住大聲吆喝了一句:“知我者,季醫生也!”
湯茜的大驚小怪的一聲歡呼,驚動了在辦公室的所有醫生。
大家把湯茜和季海,當做動物園裏的猴子瞧了一會兒,湯茜連忙捂住嘴,看着季海吐了吐舌頭。
他們之間這一細微動作,被孟凡晴全看在眼裏,看到湯茜和季海聊得熱烈,心裏升起了一絲的不甘。
這幾日連續下雪,天也陰陰郁郁的,溫度不太冷的緣故,雪落到地面上又很快化掉,地面上粘嗒嗒的,顯得整個城市看着特別的髒。
湯茜下小夜班,準備回父母家看看,踩着黏黏的雪,向車多的地方走。
父母家離醫院比較遠,湯茜決定叫個出租車回去。
路上一輛一輛車從眼前經過,居然連一輛空車都沒有。
湯茜繼續向前走,卻總是察覺到,身後有個咯吱咯吱踩雪的聲音,一直尾随着她,聲音離她越來越近。
雖然湯茜經常後半夜一個人回家,但被跟蹤尾随還是第一次,她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加快了步伐。
可惜昨天剛剛下過雪的緣故,再加上夜裏天氣變冷,雪在地上被凍成了冰,路面打滑的厲害,湯茜想快走都不行。
一步一滑,湯茜放棄抵抗,死也要死個明白。
她猛地一轉身,想看看一直跟蹤她的人是誰?
後面的“跟蹤狂”因為離湯茜過近,她突然停了下來,直接撞了個滿懷。
湯茜剛準備大喊“救命!”,聲音卻在看清身後的人時,堵在喉嚨裏,“跟蹤狂”她是認識的!
“肖師兄,怎麽是你?”
湯茜看着肖鵬被撞歪了的眼睛,一向斯文的樣子變得滑稽起來,忍不住笑了起來。
肖鵬扶正了眼睛,忍不住抱怨,“你腳踩風火輪了,走的這麽快?”
湯茜咬咬下唇,沒敢把剛剛把肖鵬當“跟蹤狂”的事說出來。
湯茜和肖鵬一同在大街上步行,夜裏有個伴,總是比獨自行走,感覺安全的多。
“肖師兄,你怎麽才走呢?” 湯茜問肖鵬。
心理診室一向朝九晚五,下班最準時的就是他們了。
“有兩個病例我研究了一下,不知不覺就這個時間了。”肖鵬好像很久都沒見過湯茜了,随後問她:“看來湯師妹最近狀态不錯,都沒來診室找我聊天了?”
湯茜最近為了季海的事擔心,反倒是自己的情緒病毫無知覺了。
什麽抑郁,焦慮的感覺,很久都沒來找她了。
見到肖鵬,湯茜自然想到了季海可能出現的心理問題,她答非所問,問了肖鵬一個問題:“肖師兄,你說如果一個人遇到重大變故,心理可能和表面上表現的那樣,一點點壓力都沒有嗎?”
“比如呢?”
“年輕人被告知可能得了絕症!”
肖鵬一笑,以為湯茜又是為她急診的哪個病人“尋醫問藥”,就多嘴問了一句:“這次又是你哪個病人啊?”
“不是病人。”
“不是病人?那是誰啊?”
肖鵬有種不祥的預感,湯茜不會是幫她自己問的吧?
多日未見,是她的身體出了什麽大問題嗎?
湯茜擡頭看見肖鵬驚訝的表情,就知道他猜錯了。
湯茜一直把肖鵬當做很好的朋友,她沒準備隐瞞,如實承認:“是我喜歡的人!”
肖鵬一愣,整個人都像被人點了穴道,一動不動。
這個答案比湯茜自己生病還讓肖鵬震驚。
原來,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