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肖鵬和湯茜相處的這段時間，湯茜很依賴肖鵬，每次有情緒問題，心裏有煩惱，她都是第一時間想到肖鵬。
肖鵬一直單方面以為，湯茜對他是有點不一樣的，起碼不僅僅是朋友那麽簡單。
他們之間的關系，肖鵬曾認為也僅僅是隔着一層窗戶紙，就差一個捅破它的人！
這一刻，肖鵬才知道原來一直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湯茜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好醫生，好朋友。而她只不過就是他的一個普通病人。
并無其他！
失落的感覺一定會有的，但轉念，肖鵬也就釋然了。
多年的心理學治療經驗，讓肖鵬的自我調節能力相當強，他一直保持着不會讓自己陷入長時間的焦慮與聯想。
肖鵬想，也許是他對湯茜的感情并不夠深吧。
或者是他的自我保護意識過強，不會因為一件沒結果的事，讓自己的泥足深陷。
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犧牲掉自己。
“讓你的朋友來我診室，我可以幫他看看！”肖鵬很專業化地回答湯茜，沒有了以往的熱情。
“他不會承認自己有壓力的，我只是比較擔心他！”
“那我就沒有辦法了，他不肯就醫，我怎麽幫他？”
肖鵬的回答讓湯茜有點意外，他一向都很願意替湯茜解決“困難”，這一次是個“意外”。
這一刻，肖鵬變得如此專業且冷漠，好像對着一個熟悉的陌生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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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湯茜明顯察覺到，肖鵬對她刻意的疏遠。
不強迫別人一直是湯茜為人處世的原則，既然肖鵬對她的事不願意上心，她也沒理由責備他。
畢竟這是在肖鵬的診室外，他沒理由零收益，替別人免費診病。
湯茜笑了，突然間，她竟覺得一陣諷刺。
原來，每個人對你的好，都是有條件的。
每周的門診時間，今天難得是季海和湯茜一起出診，診室裏還沒來病人。
湯茜隔着大半間屋子問季海：“你的病理，下星期就要出結果了吧？”
“是啊，希望還有機會和你一起并肩作戰!”
季海的話讓湯茜心裏酸酸的，不太好受。
她強忍着難受，笑呵呵地說：“當然要一起并肩作戰，你空降這裏，連招呼都不打，就搶了我的主刀位置。想拍拍屁股走人，門都沒有。”
季海回以微笑，什麽也沒說。
未來的打算，其實他早就規劃好了。
兩人正閑聊着，一位老太太赤腳走進診室。
大冬天，連鞋子都不穿，這樣的裝束，讓湯茜和季海都有點吃驚，兩人對視了一眼。
湯茜先走過去，詢問老人的情況：“奶奶，您哪裏不舒服啊？”
老太太大刺刺地坐在就診的椅子上，好像是哪裏疼，龇牙咧嘴的。
緩了好一會她才開始講話：“不好意思啊，我的腳有點痛，最近腫的厲害，穿鞋都痛，我把鞋先脫掉了。醫生，幫我看看吧？”
說着老太太卷起褲管，露出腳上的傷口。
傷口上她自己還包裹着泛黃且偏黑的紗布，這樣的情景讓湯茜立即判斷，她已經很久沒有換過藥了。
湯茜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紗布揭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7.8厘米長的傷口，傷口觸目驚心。
很顯然傷口長期愈合不良，連肌腱都隐約可見。
“你受傷到現在多久了？過去有沒有糖尿病？”
季海站在一旁，幫着湯茜一同檢查傷口。
老太太的傷口一露出來，季海第一時間想到糖尿病的問題，正常的傷口不應該潰爛成這個樣子。
“已經快半年了，一直都沒好，之前我去家樓下的私人診所，醫生幫我檢查過血糖，他們倒是說過我血糖偏高，我一直吃老同學介紹給我的健康食品來控制。”
湯茜再次蹙眉，最可怕的事，就是有些老年人喜歡聽信一些所謂“功能強大”的保健品，認為它們都是靈丹妙藥，無所不能。
花費驚人不說，沒有療效，還會耽誤病情。
湯茜立即請護士幫忙測量血糖，結果血糖儀顯示“high”，血糖高到根本就測不出來，随時可能酸中毒。
很明顯，老太太是很典型的“糖尿病足”。
這一類“糖尿病足”的傷口治療原則，應該是先把血糖控制到合理範圍內，在配合積極換藥與反複清創處理，等到傷口的肉芽成熟到一定程度，甚至要考慮植皮手術。
反之，若是放任血糖高得不像話，傷口又不好好處理，有的病人說不定還會截肢。
從老太太的病史來看，她是完全沒有合理化控制自己的血糖，也沒有好好讓傷口保持幹淨，積極換藥。
這樣的傷口潰爛程度，讓湯茜和季海都相當悲觀，老太太的腿可能保不住。
聽到湯茜反複強調換藥問題，老太太卻頗有微詞：“我在樓下診所換過很多次藥了，我也擦了我女兒給我寄來的藥膏，可是傷口還是越來越爛。我女兒不放心，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來大醫院看看。”
湯茜和季海交換了一下意見，他們的看法相同，老太太的腿可能需要手術。
“手術？不用了吧！幫我打一針消炎藥就行了。”
老太太對自己的病，完全意識不到嚴重性，還樂觀的認為只是一般的外傷感染。
“奶奶，這個光靠打針是不行的，需要外科手術把傷口徹底清一清。”湯茜細致地再次給老太太講必須手術的理由。
“真的要手術嗎？我女兒在外地工作，我叫她跟你講。”
老太太被告之要手術，一下子沒了主意。
她拿出電話撥給女兒，“醫生，你跟她講。”随後把電話遞給了湯茜。
“不好意思，我是病人的女兒，我想知道我媽媽的病情。”電話的另一端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你母親腿上有個慢性傷口，而且她有很嚴重的糖尿病，傷口潰爛嚴重，必須手術清創，否者可能會截肢。”
湯茜的話說的很嚴重，但每一句都不虛，她希望患者的女兒能把這個問題重視起來。
電話的另一頭，良久的沉默，好一會兒，對方才說話：“我知道了，醫生，我馬上趕到醫院。我母親只有自己一個人，麻煩你多照顧她一下。”
湯茜收治了老太太入院，等待着接下來的治療。
下午，老太太的女兒就風塵仆仆地趕來醫院，呆了半個多小時，母女倆就在病房裏吵了起來。
“媽，你知不知道自己有糖尿病？我讓你別吃那些保健藥，你偏偏不聽，現在腿傷這麽嚴重，你說今後可怎麽辦？”女兒大聲的責問母親。
母親也不甘示弱：“我這些藥都是日本産的，我們老同學都是吃這個藥來預防糖尿病或是心腦血管疾病的。”
“預防什麽啊，也就你們這些老頭老太太信這些，預防能把腿變成這樣嗎？”
“這藥很貴呢，我這就是小鐵片劃到的，沒長好，你別聽醫院的醫生吓唬你，我感覺沒什麽不好的。”
“你這次買藥又花了多少錢？”女兒問。
“我和老姐妹們走的團購價，這一個療程二萬多塊！”
女兒的表情就快哭了，看來這不是老太太第一次花這種“冤大頭”的錢了。
“媽，你就作吧，我早就說過那些保健品不能相信，不能吃，都是騙錢的。”
女兒的聲音大了些，老太太也不含糊地回應：“我怎麽作了，我花自己的退休金，花你們子女一分錢了。我還沒老到動不了呢，你就開始嫌棄我了？”
老太太的不講理，讓女兒很奔潰。道理講不通，她只能哭着跑了病房。
整理好情緒，患者的女兒找到湯茜，再一次了解她媽媽的病情。
聽了湯茜的建議後，老太太的女兒很快同意了手術的建議。
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後，湯茜再次相勸，以後一定要囑咐老人家按時吃藥，控制好血糖，才能阻止糖尿病帶來的并發症。
患者的女兒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無力地說了一句：“我盡力勸她吧！”
看患者女兒的樣子，湯茜也猜到了，勸是肯定沒少勸，但老年人聽不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湯茜特別理解患者女兒的感受，最近真的有很多老人，迷戀保健品的“奇效”，放棄處方藥。子女們勸也勸不動，最後老人病情加重，還搞得家庭不和睦。
最讓湯茜驚奇的事，這些相信保健品的老人，有些還是高級知識分子，年輕時是制藥廠的高級化驗師。
老了老了，居然把自己研究了一輩子的處方藥推翻了。
人老了，總是特別惜命，就像是古代的帝王，都渴望煉成長生不老丹，延長壽命。
可惜，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誰也躲不掉。
季海偷偷向醫院請了幾天假，準備回家看看父母，請假的事他沒有通知任何人。
季海已經把自己的病例交給了相熟的教授，這一兩天，就會出結果。
如果真的不幸，他中招了，就預備留在北京，不再回來了。
機場廣播，已經可以登機了。
季海拿好手裏的機票，提起簡單的行李，擡起頭的瞬間，視線卻對上了另一個人的視線。
四目相對的瞬間。季海愣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