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燒青樓
火燒青樓
是夜,月明星稀。
一道有些纖細的身影穿梭在黑暗中,前院是熱鬧非凡的花柳人煙,那些世家子弟和朝中官員無事便會到這裏尋歡作樂,他提着一桶桐油靜靜站在寂靜的後·庭。
他輕輕撩起衣袖,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手臂,他在原地愣了片刻,像是在做什麽艱難決策,然後将桐油灑在角落裏的柴垛上,緊接着他打開自己早就備好的火折子,丢了出去。
一把火瞬間燒了起來。
火光映在少年郎身上,映照出他如畫的眉眼,挺翹的鼻梁和姣好的唇形,只是也不知是不是火光的緣故,好似從青年眼底瞧見了一閃而逝的水光。
他有些幹裂的嘴唇微動,然後毅然決然地離開,紅豔的衣擺在風中掠過一絲弧度。
火光沖天,頓時引起了花樓裏不少人的注意,但因為火勢蔓延的太快,那些還在和妓子同樂的人各個都赤身裸體的跑了出來,還有些趕得及的也只套了一件裏衣,正在做什麽,不言而喻。
“救命啊!着火啦!”
“着火了!快來人啊!快來救火啊!”
...
少年郎站在外院看着他們來去匆匆,眼底閃過一絲痛快,那些藏于其下的肮髒也不知會不會被這把火燒光。
“少爺,您怎麽在這站着?這都着火了,您沒受傷吧?您怎麽沒跟着太子啊?”他的貼身小厮急匆匆地跑來,手裏還拿着他點名要的燒雞。
“我放的......”少年郎臉色蒼白,本如玉珠落盤的聲線此刻沙啞無比,“冬藏,去報官,就說是我放火燒的如春苑,因為......因為不喜太子總在此處。”
冬藏愣在原地,一時不知道是先驚訝少爺做的事,還是讓他去報官。
但他們少爺總做這種嚣張跋扈的事,冬藏都習慣了,立刻抱着燒雞就要離開,可他才剛邁出去兩步,他口中的少爺就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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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春苑名字是俗了些,但這是梁京城最大的花樓,這裏有數不清的歌姬男倌,令梁京城的男子們魂牽夢萦,數次前往。
但因為一把火,燒了如春苑的樓,也燒的那些在此做樂的朝臣臉面全無,各個上書要求嚴懲縱火之人。
可縱火之人早在縱火之日便昏迷不醒,如今數來,已有三日。
“徐太醫,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兒怎會遲遲不醒?”身穿錦衣綢緞的中年男子語氣有些急,“他已然昏睡了三日,湯藥日日喝着卻遲遲未醒!”
太醫也是覺得奇怪,但這小少爺脈搏雖弱了些,但并無大礙,他便安撫道:“王爺莫要着急,三公子本就體弱,再加氣血攻心多睡兩日也是好的,微臣觀其脈象,今日便會醒來。”
“如此甚好,辛苦徐太醫了。”洛王爺聽得這話,縱使再焦急也只能忍耐着。
洛王妃将太醫送走,因為這件事,洛王府衆人這幾日都不必去上朝,這才有機會在這守着他。
王妃見洛王爺着急,不由得有些冒火:“瞧你養的好兒子!天生是個斷袖也就算了,居然還能做出為愛放火這種丢臉的事!都是你平日裏寵他太過!”
“如何能全都怪我?知知這般纨绔,不也有你寵着的緣故,老大老三也有份,爹娘也有份,宮裏那位更是!”
“我皇兄是疼愛知知,你若是覺得不妥,你去找他說!”
好吵。
洛知栩翻了個身,牢獄裏何時變的這麽吵了,他記得梁琮把他關進了空蕩的牢房,沒有獄友和他說話,洛王府滿門除他之外也盡數被斬立決。
可耳畔的争吵聲不斷,他甚至依稀聽到了父母的聲音,期間還夾雜着兩位兄長的勸阻......
他迷蒙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熟悉的床幔,微微低頭,就能瞧見身上蓋着的是他最喜愛的絲雲錦被。
“您二位別吵了,把小弟都給吵醒了!”随着洛知泠的聲音響起,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面前站着的是熟悉的父母兄長,他躺着的地方是自己十六歲的寝屋。
不是夢,卻勝似美夢。
“爹爹......”伴随着話音落,洛知栩的眼淚也跟着往外掉,他朝洛王爺伸着胳膊,對方立刻紅着眼抱住他。
洛王爺都心疼壞了,輕輕拍打着他的後背:“我的兒莫哭,此事爹爹一定為你擺平,你若是還想嫁給太子,爹爹就去求聖上,爹爹就是把膝蓋跪爛,也得讓聖上賜婚!”
“我不嫁,他不是好人……”洛知栩颠三倒四地哽咽着,但拒絕的話卻說的十分痛快清楚,誰要嫁那種老陰貨啊!
洛王爺對他這善變的模樣沒辦法,只當他是在和太子鬧脾氣,只能安撫道:“不嫁就不嫁,爹爹養你一輩子,不哭了。”
将自己心中的難受盡數發洩,洛知栩的眼睛都腫了,可憐兮兮地樣子贏得了來自全家的愛的擁抱,這才似活過來一般揚起笑臉。
安慰也安慰了,總得知道放火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可哪曾想洛知栩全都忘記了。
“不記得了?”洛知泠輕啧一聲,“你可知你那一把火,燒出來多少官員?”
梁京城的官員愛往那跑,這是滿梁京城心照不宣之事,卻因為那把火,把他們的裏子面子都燒幹淨了。
洛知栩微微沉吟,那晚好似是瞧見許多光屁股的。
他輕咳一聲:“可我真的不記得了,冬藏如何說的?”
“他說你是因為不喜太子常去如春苑。”
這理由光是聽着就夠荒唐的,洛知栩自知理虧,也不敢再為自己多辯解,左右......這個理由也确實能堵上悠悠之口。
反正不管理由如何,他燒了如春苑是事實,追着太子好幾年也是事實,他不在乎梁京城百姓如何看他,他只想洛王府今生遠離太子。
還有就是為了那個人。
“爹爹呢?”洛知栩環顧屋內,已經瞧不見他爹的身影了,當下便問的有點急,“他不會真進宮找舅舅賜婚了吧?”
洛知泠當即冷笑:“你莫不是還想着給太子做男妾呢?洛知栩你能不能有點骨氣!”
洛知栩不稀得搭理他,也學着他的模樣冷笑,扭頭就對坐在另一張椅子喝茶的洛知銘告狀:“大哥,二哥侮辱我。”
洛知銘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溫聲道:“知知剛醒,你莫要欺負他,他已然說過不嫁,合該相信他。”
洛知栩瞬間揚起眉,得意的不得了。
“我可告訴你,仔細你的皮,哪日爹娘都不在,我才要好生修理你一頓!”洛知泠咬牙,這個皮小子,早知道小時候就趁他不懂事好好揍他一頓!
對洛知栩來說,他們已然許久未見,別看他和洛知泠鬥嘴,實際上黏他黏的厲害,幼時沒少跟着他上街。
說到激動處,洛知栩都恨不得拿枕頭丢他,可一想到這枕頭是他最喜歡的玉枕,他就有些舍不得了,只好憤憤瞪他一眼,再對着大哥扮扮可憐。
三人正聊的痛快,冷不丁就聽得外面門房來報,說太子殿下來了。
梁琮來了。
洛知栩表情微變,但為了彰顯此刻的柔弱,他并未起身迎接,他深知以對方的性子,今日定是來興師問罪了。
那樣的人渣,別說坐上那個位置,根本連活着都不配!
“太子殿下到!”
兩兄弟立刻起身迎接,洛知銘微笑道:“太子殿下怎的此時過來,可是知曉知知醒了,特意過來瞧瞧?”
“不用與我攀扯這些無用的。”梁琮說這話時語氣滿是嫌惡,看向床榻上的洛知栩更是厭惡至極,“将我與你的腰牌交出來!從今往後沒有本宮的允許,你再不許進宮找本宮!”
那腰牌可是能随意出入他東宮的,眼下他一刻也不想見到洛知栩,如果不是因為他,如春苑也不會發生那種事!
一想到那場火耽誤了他的事,他就恨不得揍死洛知栩!
洛知栩自然看出了他的怒火,淡淡瞧了他一眼,扭頭從枕榻邊的香囊中拿出一枚刻着“琮”字的令牌,伸手遞過去,對方自是不願與他有任何瓜葛,命身側的太監取了牌子。
梁琮這才接過腰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莫不是又在耍花樣?本宮告訴你,不許再讓姑母進宮告狀!”
“拿完東西就走。”洛知栩眼皮微垂,語氣輕飄,偏偏裏面帶着重重的嫌棄意味,他也是半點都不願瞧見這人。
“你什麽意思?你敢這般與本宮說話!洛知栩,我瞧你是被慣的無法無天了!”梁琮是中宮嫡出,向來自诩高貴,最是容不得別人與他半句不好,洛知栩的态度,分明就是實打實的在打他的臉。
洛知栩擡頭和他對上眼,一字一句道:“拿完東西就趕緊走!”
“你!好啊!以後你休想再見到本宮!”
“是,太子殿下容貌欠妥,以後是不必再見了,省的被您吓出病,回頭又要皇帝舅舅細聲安撫,怕是殿下憂慮容貌之餘,還要一嘗訓斥滋味了。”
洛知栩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底再無從前的期待和滿腔熱情,僅餘那些說不清到不明的的冰冷和疏離。
許是他态度轉變的太快,梁琮一時有些恍惚,好似之前那些拳拳情意都是假的。
莫名的他有些不痛快,但他原本想要的就是洛知栩不再纏着他,眼下對方這樣反而稱了他的心意,當即拿起令牌便離開了。
什麽東西。
洛知栩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