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葉叔叔
葉叔叔
而另一邊，晉王府。
看完戲回來的晉王妃看着瑟瑟發抖的竹北，氣就不打一處來。
她沖着旁邊的管家道：“這天都黑了，人還沒回來，你也不派人去找？”
管家輕咳了一聲，掃了掃晉王，又看了看王妃，低聲道：“王爺說世子既然喜歡離家出走，就要讓他在外面好好吃點苦頭。”
“吃什麽苦頭吃什麽苦頭！我千嬌萬寵長大的兒子，他說吃苦就吃苦，你快去把人給我找回來！”晉王妃怒道，“再說了，你們把他身上帶的銀錢都搶了回來，你讓我的兒在外面怎麽辦啊！”
若不是方才這群狗奴才翻她兒子屋裏的東西，比對數目，她還不知道葉永沉這個老家夥做得這麽絕。一出門就叫人把她兒子的包裹給搶了。
“行走江湖，沒錢怎麽能行！我告訴你，葉永沉，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你拼了。”
晉王冷哼一聲，“那小兔崽子上回宮宴他連陛下的酒菜都敢偷吃，何等嚣張，都是你這個娘嬌慣出來的。慈母多敗兒！我要是不讓他吃點苦頭，他真不知天高地厚了！每回都叫這臭小子踩在他老子頭上放肆。”
他轉身坐在椅子上，沖着管家道，“你們誰都不準去找他，就要讓他自己回來低頭。”
“葉永沉！”晉王妃一聲吼。在場的人都哆嗦了一下，晉王端着茶杯的手也抖了一下，然後道：“那什麽沁香園的料子不是到了，你們還不快帶着王妃過去挑選？”他這回是鐵了心要治治這小兔崽子。
“是！”
*
兩碗素面倒是上來了，瞧着也沒有想象得那麽難吃。更何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現在也沒別的吃的了。
于是乎，葉星舒略微皺着眉頭逼着自己吃了一口，味道竟是還不錯！雖然比不上宮裏禦膳房做的精致，也比不上聞香樓的味道，明月居的典雅，但勝在湯頭濃厚，香味濃郁。
Advertisement
他眼底升起驚喜之意，徐長錦笑笑，沒再為難他，也吃起了面。
倒是老李，眼下也沒有別的客人，便收了收東西，拿來一罐自家做的辣子，坐在了徐長錦旁邊，笑問道：“今日教得可還順暢？”
徐長錦一邊加辣子道：“還算順暢。”她微微一笑，“您知道的，我素來臉黑，不笑的時候，孩子們都怕我，不敢在課上胡來。”
旁邊的葉星舒倒是聽得雲裏霧裏的，什麽孩子？什麽笑不笑的？
再說了她徐長錦臉黑嚴肅那是出了名的，“本就是個小古板，還板着一張臉，誰不怕？”他邊吃面邊在心裏嘀咕道。
老李也舒了口氣笑道：“那便好。等到時候新的夫子找到了，你便不用這般辛苦了。”
“不着急，你慢慢找，總歸是要給孩子們找一個好的先生的。”
老李點點頭，剛要說“好”，就見遠處一大群孩子們飛奔而來，像一陣小旋風般，驚起一地灰塵。
最領頭的小孩叫三牛，長得一臉紅潤壯實，下了課拔腿就跑，衣裳都歪了，像是剛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野猴子。
好不容易趕在前面到了鋪子，看見老李，就要跳到他身上，偏還掃到了旁邊的徐長錦，飛快的腳步硬生生地給停了下來，然後葉星舒便見他在頃刻之間轉換臉色，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和帽子，向着徐長錦拱手道：“見過夫子，夫子安好。”
轉向葉星舒時，三牛愣了愣，不知道該喚什麽。徐長錦便道：“喚他葉叔叔吧。”
“叔叔？”葉星舒指着自己這張充滿了青春氣息、還帶着嬰兒肥的臉蛋不敢置信地看着徐長錦，她居然讓他們叫他叔叔！
偏三牛從善如流道：“葉叔叔好。”
葉星舒：“！！”
而後面跟着的小孩子們也趕忙跟着拱手，脆生生道：“夫子安好，葉叔叔安好。”
葉星舒：“……”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
還得忍……
“呵呵，你們好你們好。”
他勉強扯起自己僵硬地嘴角微笑道，眼角低垂還帶着不滿，一張臉兩副表情在上面打架，看起來不和諧極了，像極了話本子裏面要吃小孩的大狼狗，頭頂只恨不得要冒煙。
徐長錦瞧見也忍不住彎了嘴角，然後輕咳一聲，道：“都快去吃飯吧。”
“是。”
随後葉星舒便看見小孩子們自覺地拿着碗，一個接一個地在老李的大湯鍋前排隊，方才還空蕩蕩地桌子瞬間就坐滿了。
他們每個人都衣着樸素，安靜地吃着素面，有狼吞虎咽的，有細嚼慢嘗的，還有吃不夠偷偷去夾別人碗裏的面的，然後小孩子們便在飯桌上開始胡鬧起來。
但他們胡鬧也總是忍不住悄悄瞥一眼自己這邊，葉星舒順着孩子們的目光看過去，是剛吃好面，慢條斯理地抽出帕子，微折兩下然後輕輕擦拭唇瓣的徐長錦。
葉星舒就那麽看着，腦袋有一瞬間地空白。
還是徐長錦敲了敲桌子，問：“你吃飽了沒？”
葉星舒這才回神，趕忙把碗裏的面扒拉幾下，全裝進肚子裏，然後跟着徐長錦離開。
出了深巷，外面的陽光一瞬間打在人身上，葉星舒忍不住回頭，看見那群在陰暗的巷子深處嬉笑打鬧的孩子們，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徐長錦見他還三步一回頭不願意離開的模樣，笑道：“還要再來一碗？那我可付不起錢了。”
葉星舒回頭，被她擠兌了也不生氣，努努嘴，“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帶我來這兒，故意讓我看見這些孩子，故意讓他們喚、喚我叔叔的。”
他小聲嘀咕道：“我明明才比他們大七八歲，該喚、該喚我……”
他後邊的聲音越來越小，徐長錦抱着胳膊見她，眉眼柔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輕問道：“該叫你什麽？”
葉星舒癟癟嘴，似是想起什麽，不想在她面前輸面子，立馬揚起聲來，大聲道：“哥哥！”
他們該叫他哥哥！
只聽徐長錦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也脆生生地應道：“诶！”
葉星舒愣了一瞬，然後臉蛋瞬間脹紅，連帶脖子都不能幸免，氣急敗壞地大喊道：“徐長錦！你！你臭不要臉！你不知羞！你一個女孩兒居然占我便宜！”
他氣得拔出清風劍就對準她。
徐長錦看着那锃亮冷厲的劍身，一挑眉，也不害怕，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收了笑容，淡道：“你不是說要做大英雄，行俠仗義，懲惡揚善的嗎？怎麽，你的劍對準我，是覺得我罪大惡極嗎？”
聲音裏帶着一絲寒意。
葉星舒本是氣急，頭腦一沖動才拔劍的。可這下劍是拔/出來了，收卻不好收回去了。就這麽收起來，那不就等于承認自己無理？丢死人了。不收，他又不能真捅徐長錦一個大窟窿，他剛剛才吃完人家的面呢……
葉星舒抿了抿唇，剛想說些什麽，卻見徐長錦目色冷寒地掃了他一眼，然後冷哼一聲，聲音中充滿了不屑，臉色又恢複到他們往日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了。他的手指捏緊了劍，明明自己占盡優勢，卻又覺得自己好像在她面前落盡了下風。
可還不等他思慮好到底是收劍還是不收，徐長錦便先轉身回去了，連話都沒再和他說一句。
葉星舒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背影從自己眼前消失，嗓子卻像是啞了一樣，說不出一句話挽留她。
等她徹底從自己的視線裏消失，他才垂下手，然後看着這把自己最心愛的寶劍，微微癟嘴，然後又什麽都沒說。
*
半晚的時候，門房邊打着瞌睡拍蚊子，邊聽見耳邊好像有什麽聲音在響。
“啪”的一聲響，拍在自己臉上，蚊子倒是沒有，迷迷糊糊好像看見了小王爺。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卻見自家還沒離家出走多久的小主子真的拖着清風劍就從外面回來了。
門房忍不住高興得大喊：“小王爺回來了！小王爺回來了！”然後趕忙迎上去，關切道，“小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王妃都急壞了。”
卻見平時喜歡跟他們嬉笑打罵的小王爺這會兒無精打采地往府裏走，順便還把清風劍往他身上一扔，吓得門房是趕忙接好劍，生怕這寶貝給摔壞了。
王府裏面的人聽見聲音，也立馬出來了。尤其是晉王妃，趕忙跑了過來，然後圍着自己寶貝兒子，傷心道：“我的兒啊，你終于回來了。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擔心你啊！”
竹北更是跟在身後，還一把把清風劍從門房手裏拿了回來，抱在懷裏。
葉星舒看着她這副哭天搶地的模樣，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娘，我沒事。”
晉王妃把他前前後後看了個遍，見他是真的沒哪裏傷着，才算放心，然後又狠道：“你在外面這麽久，沒餓着吧？都怪你爹，居然對你這麽狠，你別怕，娘給你撐腰，他要是還敢這麽對你，我就讓你外祖揍他！看誰還敢欺負我兒子！”
站在不遠處的晉王忍不住背過身，摸了摸鼻子不說話。
葉星舒笑笑沒說話。
見狀，晉王妃摸着他的額頭，擔憂道：“兒啊，你怎麽了？是不是再外面受了驚吓了？你可別吓娘啊！”
葉星舒把她的手拿下來，低聲道：“娘，我沒事，就是有點累了。我先回房間休息了。”然後一低頭便離開了，路上看見晉王，喊了聲“爹”。
晉王板正了一下腰板，“啊”了一聲，然後就看兒子無視他直接回房了，尴尬在原地。
還是晉王妃等他走後，才一把又揪住了自己丈夫的耳朵，大罵：“都怪你！害得我兒子難過成這樣！我告訴你葉永沉，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竹北跟在主子身後，只聽王爺夫婦又開始掐架了，趕忙跑遠了。
晉王摸着自己的耳朵，嘶氣道：“他難道不是我兒子，我還會害他？”
“哼！誰知道你會不會！嘴上說得好聽！你心裏可說不準！”
“你、你簡直胡攪蠻纏！”晉王氣急道。
“哼——”晉王妃一松手一甩袖也離開了。
只留下晉王一個人摸着被揪得發紅發燙的耳朵吩咐下人，“去查查他今天都和誰見面了，發生了什麽。”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