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搬空家底

搬空家底

徐長錦近來實在紅火,走到哪兒便有人跟到哪兒想要結識,有人送花,有人送釵環,甚至還有人越過相看,帶着老父和聘禮直接上門提親,給她都差點吓壞了。

惹不起還躲不起,骊山別苑獵場邊緣是一個懸崖,崖邊有座懸棺塔。那兒清靜,于是徐長錦便自己背了幾本書,騎了匹馬去。

好在她雖騎得不太好,但也勉強能走上一段,可也就是一段而已。

她牽着馬,穿過林間,陽光斜斜灑落在身上,微風拂過,身邊再沒有人吵鬧,忽覺林間漫步也頗有樂趣。

徐長錦微微閉上眼,感受着自然的氣息,想着下回還是得把騎馬學會才好,否則好些事兒都不能自由地去做,總是束手束腳。

她慢悠悠地晃着腳步,忽然耳邊傳來一道厲響。

一轉頭只見利箭破空而來。

還伴随着厲吼, “快閃開!”

遠處,定遠将軍的兒子拈弓搭箭,眼眸半眯,嘚瑟道:“我跟你們說,這頭野豬非我莫屬。”

葉星舒原本也是跟在身後胡亂玩着的,他這幾日興致不高,做什麽都覺得沒意思,書也念不下去,獵也不想打,就連跟何花花,顧春軒鬼混都覺得沒意思。

可這定遠将軍的兒子常淮山不知道抽什麽風,非要找他一塊玩兒,還要比什麽賽看誰打的獵物多。

這是不是腦子不靈光,圍獵大賽都結束了。要是春軒他們,他早就打得他爹娘都不認識。可偏偏他爹跟老頭兒還有些交情,也不好做得太過。

葉星舒便想着随便把人糊弄糊弄得了。可他越走越偏,還到這獵場邊上來了,他依稀記得獵場邊上可是懸崖。

耳邊聽着他叫喊,“發現了頭野豬,我就說旁的地方別人都狩獵過了,要在獵場邊緣才能找着寶。诶,你們可別跟我搶。”

“行行行,都是你的。”葉星舒有氣無力道,随意瞟了一眼那野豬,可就這麽一瞟就瞟出不對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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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野豬嗎?那明明是人!

只見一女子牽着馬匹正穿過樹叢,被遮擋了半邊身子,遠遠瞧着只有馬屁股,看着和野豬倒有三分像。

可等人走出樹叢,葉星舒看清楚那身衣裳時,心跳都快沒了。

“住手!”

他剛想攔住射箭之人,可利箭已發,回不了頭。

葉星舒當機立斷狠狠一抽馬鞭,直接撞開人追上去,他一邊騎馬一邊想射箭撞開那支,可是不知道上心中緊張還是如何,連箭都架不穩。

箭聲停,狂風呼嘯而止。

徐長錦看着離自己只有兩寸遠的箭尖,心跳都要在這一刻停住了。

葉星舒從來沒有這一刻這麽慶幸過自己學過武。

他的手抓着箭不停地在顫抖,聲音也在哆嗦,“你,你沒事吧?”

徐長錦愣愣地搖頭。

葉星舒的心跳在這一刻才回籠,眼框紅透一片,酸澀難忍,手上被利箭摩擦出的強烈痛覺好似才有感覺,他松開手,長箭掉落在地上。

“沒事就好。”

身後傳來一片馬蹄聲,“怎麽是人啊?”

常淮山也吓一跳,忙道:“小王爺,還好有你,不然我可闖大禍了。”

葉星舒輕嗯一聲,沒說話。

常淮山看着她頗有些眼熟,一拍腦袋,道:“你是那個徐、徐……”

他使勁兒想……

徐長錦輕咳一聲,“長錦。”

“噢噢,我知道你!那何老頭兒以前跟我爹一起幹過,你居然能把他給說趴下,徐姑娘,你可真是厲害啊。”

常淮山想起何憲沖吃癟就快樂,叽叽咕咕說個沒完,“诶,你怎麽到這兒來了啊,這地兒偏,說不好還有野獸呢,我們送你回去吧。”

徐長錦剛要開口拒絕,就聽葉星舒嗆道:“你不是還要去打獵嗎?怎麽還不走?”

“這還打什麽獵啊!”常淮山順嘴道,“我……咳咳,哦,我确實還沒打完獵。”

常淮山瞟了一眼葉星舒不善的眼神微笑道。

“那什麽,徐姑娘要不你跟小王爺一塊回去吧,我們再打會兒。”

他沖着身後的人道, “還看什麽,走啊。”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了,就留下徐長錦同葉星舒。

兩人這段時間倒是有好一陣沒單獨見過了。

徐長錦瞧着他,抿了抿唇,道:“你手還好嗎?”

葉星舒望着她,緩緩搖頭。

兩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徐長錦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自上回大吵一架,兩人倒是很少碰面。

“要是……”

“你來這兒……”

兩人一開口便是撞上,徐長錦抿唇,“你先說吧。”

葉星舒看着她,心底堵得慌。如今這盛京城的世家圈裏知道她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聽說昨個兒還有人帶着庚帖去找徐太傅想把親事定下。

一個張赟已經夠他頭疼了,還多了那麽多人。

他咬牙道:“你想去哪兒,我陪你走走吧。”

徐長錦看他一眼,沒吭聲。

葉星舒五指攥成拳,緊緊地捏着,也顧不得手上的傷了。

他想要是這回徐長錦不答應……不答應他就……

就在他想不出自己該怎麽辦的時候,徐長錦開口了。

“獵場邊上有座懸棺塔,我想去看看。”

“哦,是嘛。都沒注意過。”葉星舒強忍住壓着的嘴角,道,“我陪你去吧。免得又遇上他們這種眼瞎的人。”

徐長錦嗯了一聲,然後牽着馬往前走。

兩人兩馬并行,影子在地面上行走,葉星舒偷偷瞄她一眼,第一回覺得自己的心情比這陽光還好。

他的手指握着缰繩緊了緊,吞咽了口口水,才道:“我昨天看了首詩,好像說山風什麽林,什麽有人的。”

“山風吹空林,飒飒如有人。”

“對對對,是這個,是不是挺符合咱們現在的?”

聞言,徐長錦低笑了一聲,“你怎麽也看起詩來了。”

她還記得上回他還不知道韓昌黎是哪朝人鬧了笑話呢。

葉星舒撓了撓頭,“就是随便翻翻。”

徐長錦笑道:“翻得很好,不過這是岑參的詩,說的是異鄉人遠行的苦悶。怎麽,你也心中苦悶?”

葉星舒趕緊搖頭,“沒有沒有。”

見狀,徐長錦哈哈大笑,“逗你的。”

徐長錦稍稍停下腳步,睨着他,“其實你沒必要刻意跟我說什麽詩詞。葉星舒,那都不像你了。”

她眼中的葉星舒那是實實在在的不愛看書,讓他去翻這些不亞于挨板子的折磨。

葉星舒避開她的眸光,“也沒刻意,真就随便翻翻。”

徐長錦挑眉,不再戳穿他。

兩人慢慢走,終于到了懸棺塔。

葉星舒看着塔下懸崖深不見底,免不得有些心悸。上回徐長錦還在望山閣故意吓他呢。

徐長錦看着這懸棺,忍不住慨嘆工匠之巧思。

塔建在懸崖上,懸棺而立,仿佛是無根之物,可偏偏這麽多年,風雨飄搖,依舊屹立不倒。

她道:“葉星舒,你知道我最想做什麽嘛?”

這個問題她在望山閣時就問過。

那時她說是成婚生子。

葉星舒閉口不答。

徐長錦也不再追問,她站在塔邊,看着遠處的風景,心中許多想不通之事豁然開朗。

葉星舒站在她身後,只覺得她身上充斥着說不出的光芒,就像小時候她永遠聰明有主意,不會輕易被人打敗。

“喏,給你。”

“什麽?”葉星舒看着她遞過來的帕子。

徐長錦淡道:“看你把右手背在身後一路了,應該傷得不輕吧。”

“你發現了?”葉星舒唇角上揚。

徐長錦淡道:“就當是上回我救你扯平了。”

葉星舒的唇角瞬間垂下來,接過帕子,“哦。”

“葉星舒。”

“嗯?”

“其實我很羨慕你,甚至是嫉妒。”

他立馬豎起耳朵,看着徐長錦的眼睛,卻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徐長錦的目光。

那裏面含着太多複雜的情感,最後卻化為無奈跟和解。

“聽說前幾日陛下賜你寶劍了,還賜名號‘天下第一劍客’。”徐長錦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是喜是怒。

這話說得就叫葉星舒有些不好意思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時候沖着誰去的。

他摸了摸鼻子,尴尬道:“都是我家老頭兒去要的。”

那天老頭見他哭得傷心,以為他是覺得傷了面子,真去給他要個說法兒,結果就是給他找補回來這麽一件東西。

他睡醒時,看見營帳裏的牌匾同聖旨時都不敢信。

若是從前,他還真可能拿着這東西去找徐長錦耀武揚威,可現在……葉星舒尴尬得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徐長錦扯了扯嘴角,看着遠處的山崖,聲音平靜無波,卻在他心口砸下重重一擊。

她說:“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贊賞,我要花上十年甚至是十數年的光陰苦讀才能得到。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不想念書便能不念,想胡鬧便可以胡鬧,将來封蔭入仕,也必定是高官厚祿。而我只是想和你站在同一起點,都要不斷地籌謀,不斷地妄想,不斷地往前走。”

明明都是一起長大的,可是差距卻那麽大。

她慨嘆道:“葉星舒,你真是好命啊。”

這句話讓葉星舒一晚上都沒睡着。

他在營帳中翻來覆去地睡不着,看着皇伯父賜的那塊牌匾,實在想不明白徐長錦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以前她可沒有那麽容易多愁善感。

葉星舒看着手上的帕子,呢喃道:“應該是有希望的吧?她讨厭我?不讨厭?讨厭?不讨厭?”

“應該是讨厭……不對不對,不讨厭吧……”

他數着帕子上的圖案紋路反反複複問道。

而另一邊,徐長錦已經收到了舅父的回信。

上面只有一句話,“卿之所願,吾必遂之。”

名聲已成,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東風吹過。

*

許是那帕子給了葉星舒念想,他這幾日便又生龍活虎地出現在徐長錦身邊。

前個兒瞅見別人送了花,他便招呼人直接大把大把地往徐長錦營帳裏送花,又瞧見有人送衣裳釵環,他也成箱成箱地往徐長錦營帳裏搬。

晉王同晉王妃瞧見這模樣都驚吓了下巴,“這好小子是要把咱們家家底都給搬空啊……”

兩人逮着個空,抓住葉星舒審問道:“說,你這是做什麽?”

晉王擰眉:“你不會是想對徐家行賄吧?這可不行,我告訴你,結黨營私那可是你皇伯父的大忌。”

葉星舒:“……”

晉王妃也跟着道:“兒啊,這別的都行,行賄可不是小事,那徐家雖然如今比不得從前勢大,可也不是普通官吏,在朝中還是頗為說得上話的。你可別胡來啊。”

“……………………”

葉星舒看着這兩人,氣不打一處來,怎麽別人家的父母都那麽清楚兒女的心思,他爹娘是一回都猜不中。

他氣道:“我沒有!再說了,我倒是想攀扯徐家,人家太傅搭理我麽!”

“那倒也是哦,徐名西一直瞧不上咱們家。”晉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葉星舒一想更氣了。

“那你這成箱成箱地往徐家送禮是想做什麽?”晉王妃抓住重點繼續追問。

這一文,葉星舒的耳朵瞬間通紅。

他低着頭,看着自己的鞋,小聲道:“我就是想送不行嘛……”

晉王:“……”

晉王妃:“……”

葉星舒看他二人還沒領悟到真谛,氣得踹了營門一腳,“哎呀,你們就別管了!”

那別苑裏得多少觊觎徐長錦的人啊,他不趕緊行動起來能行嘛?等他爹娘這樣的笨蛋反應過來,媳婦兒早跑了。

徐家營帳裏,徐老爹和徐長錦看着這一屋子的東西也是面面相觑。

徐長錦看着滿屋的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擦了擦鼻子,喊了聲“爹”。

“這是怎麽回事啊?”徐太傅問道。

徐長錦一臉茫然地搖頭,那晉王府的人把東西送來,都由不得人拒絕,問他們什麽話也不說,只顧着搬東西。

徐長錦摸着自己的下巴,疑惑道:“許是道歉?還是為昨天的事兒?不對啊,昨天是他救了我,當我感謝他啊。那應該是道歉?”

“你嘀嘀咕咕說什麽呢?”

徐長錦解釋道:“我猜葉星舒可能是想道歉……”

“道歉?”徐太傅擰眉,“怎麽回事?”

“啊,這事兒說來話長。”

“那你就慢慢說。”徐太傅喝口茶道,反正現在營帳也堵了,出都出不去。

徐長錦無奈,便把上回穿錯騎裝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說得自己是口幹舌燥,還灌了好幾杯水。

徐太傅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最後開口道:“你确定不是有詐?想故技重施?可這也說不通啊……”

他看着徐長錦,徐長錦瞧着他,兩父女大眼瞪小眼,誰都沒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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