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喂！新來的，你是叫個什麽名字來着？林什麽？還是什麽玉米？之前老師就含含糊糊的說了一遍，我沒太記住。”

等了幾天時間，總算是逮住了機會，胡偉趁着今天下雨不用做課間操，便在大課間的時候，在林之郁的座位處堵住了他。

自封為班霸的胡偉當然是打算給新來的小孩一個下馬威，畢竟新來的小朋友過于精致的容貌讓他喜歡的班花這幾天頻頻關注着，他對此很是不爽，一定是要讓對方瞧瞧自己的厲害。當然，最重要的是讓這小屁孩離他心愛的白靜遠點，也讓白靜看到自己的英武強大。

雖然還是小孩子，但是往往小孩子的占有欲才是最旺盛的，從他們不允許其他人觸碰自己的玩具和零食這點上，便很容易看得出來。

“林、林之郁。”

突然被這樣氣勢洶洶的詢問名字，林之郁不由得有些畏縮，說話也結結巴巴了起來。這時候的他還沒有以後那樣“色厲內荏”，仍舊是表裏如一的膽小怯懦。

胡偉的這個樣子和那個時候的田森實在是太像了，這讓他不得不感到懼怕。

“什麽？”

胡偉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林之郁……”

依舊是細如蚊聲的回答，理所當然的，他這樣的回應一瞬間就惹怒了胡偉。

男孩毫不顧忌身旁其他同學的矚目而大聲叫道：“我說，你是小姑娘嗎？這麽小聲幹嘛？大聲點不會啊！”

“……抱、抱歉。”被吼了的林之郁條件反射一般的迅速道歉，忍不住往後縮了縮脖子，頭都快要埋進校服寬大的領子裏了。

“我的天，真是娘不唧唧的。”胡偉忍不住又“啧”了一聲，原本只是單純的不爽，瞬間就升級為看到便厭煩的程度。

舉個例子的話，大概就是和對今天早上母親端給他的那杯難喝的牛奶的讨厭程度不相上下的厭惡。自诩為男子漢的胡偉既不想像個奶娃娃一樣喝牛奶，也不喜歡奶娃娃一樣的小屁孩，尤其是這還是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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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他爸媽從他小時候就告訴他，他是男生，要做一個男子漢，說話不能小心翼翼，不可以娘裏娘氣，不能軟弱無力，不可以哭，不可以喜歡可愛的東西，不可以撒嬌任性，不可以欺負女孩子，要讓着女孩子，做什麽事都要直爽豪放，不能扭扭捏捏，要有擔當，學會承擔責任。

因此，在胡偉眼裏，男生都應該是這個标準。

聽到這話，江默終于從書本的世界裏抽出心神，分了一部分給自己的新同桌。

他一擡起頭，便看到林之郁不知因為想到了什麽，而垂着眸子，正死死的咬住下唇，一瞬間臉色看上去蒼白的可怕。

“對不起……”

江默聽到林之郁怯生生的道歉，眉頭瞬間有些不爽地皺了起來，他并不喜歡看到這種有人在難過的畫面。于是，便表現出了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擡起頭對胡偉開了口：“你打擾到我學習了。”

很普通的一句話，但是威力卻很大。

畢竟都是小學生，就算胡偉自诩班霸，也是不願意得罪江默這個老師面前的小紅人的。再加上平時不少人都指望着抄江默的作業，因此在成績好的光環下，江默冷冷的态度就顯得威懾力十足。

“算了，看在學神的面子上……”胡偉嘟嘟囔囔的，算是放過了林之郁。

他本來就沒多想找林之郁麻煩，只是想着吓一吓他，讓他明白誰才是老大。剛才語氣那麽沖，也是看不慣這家夥像個女孩子一樣磨磨蹭蹭、畏畏縮縮，連說個話都跟蚊子叫似得，簡直煩死個人了。

雖然江默沒明說，但他也不傻，聽得出來學神話語背後的意思。既然學神想護着這小子，那他以後不搭理這個娘們一樣讓他厭煩的家夥就行，眼不見心不煩。當然了，前提是這娘娘腔不勾搭他家女神白靜，其餘的一切好說。

比起欺負讨厭的人，胡偉更願意離讨厭的人遠遠的，他對欺負小家夥可沒興趣，看不順眼的時候刺個兩句，都嫌浪費唾沫。

眼見着胡偉走出了教室，林之郁這才放松下了緊繃的神經，小聲地對同桌道謝。

“謝、謝謝……”

聽到道謝的聲音，江默向右手邊看去，只見林之郁正對他淺淺的露出一個微笑，看上去有些腼腆，兩頰上還有一對小小的、可愛的酒窩。許是被這笑容觸動到了，江默少有地開口回應了一聲客套話：“不用。”

知道同桌不愛和人交流，林之郁便沒再多說些什麽，害怕會惹他厭煩。只是一邊低頭預習下節數學課的內容一邊還不忘悄悄擡起頭來，幾次偷偷地看向江默認真專注的側臉。

而正在全身心地投入到算題當中的江默，自然也是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同桌正在偷看着自己這件事，畢竟對這時候的他而言，奧數題的吸引力顯然是遠大于新同桌的。

發現自家同桌沉浸于數字世界而忽略吃飯的林之郁，為了表達謝意，午飯的時候便從食堂多帶了份盒飯和水果，放在了江默的面前。

稍稍愣了一下，江默有些沉默的接受了林之郁的好意，他露出了一個并不怎麽明顯地感謝的微笑，而後，又将飯錢如數還給了林之郁。

他一向是不喜歡占別人便宜或者麻煩別人的。

江默的母親因為工作的緣故，所以通常回家都比較晚。因此，江默一般都會多在學校停留一段時間進行自習，然後再坐公交車回家。

但今天因為有些擔心胡偉再遇上林之郁會找麻煩，所以江默少有的沒有給自己加一節自習課，而是和林之郁一起出了教室。這樣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之前外班有人來騷擾白靜的時候，他也有幫忙送她回家。當然了，也只有那一次，之後這個任務就由胡偉同學喜滋滋地接手了。

胡偉雖然看起來很兇，但對朋友也是真的好，對女神也很是殷勤尊重，喜歡但不也會冒犯。但是，如果他讨厭一個人，那也是真的讨厭，幾年同學了，江默對這些很清楚。

和林之郁一起走，也是對胡偉的一個提醒，江默擔心自己早上那句話的言外之意，胡偉沒有完全理解。

對此，林之郁開始時還有一些詫異，奇怪于自己的同桌今天怎麽走得這麽走。直到發現了江默一直默默地跟在自己身後，保持着差不多一步遠的距離之後，林之郁這才明白了他的想法。

真是個溫柔的人啊——林之郁如此想着，然後放慢了腳步，和江默一起走在了并排的位置上。

這一路無話，安靜地走到了公交站牌，他們很快便有些驚訝的發現，兩個人竟然都是坐304路公交車回家的，只不過并不是一起下車罷了。

這個點人還不是很多，因為他們小學放學會比較早一些，四點半便放學了，比隔壁的初中要早上一個小時。再加上，這年頭小學生大多是家長開車來接，他們坐得又是出城的公交，所以上車時空座位還蠻多的。

在後排随便找了兩個座位坐下，林之郁将書包從背後取下挪到前面來，又抱進懷裏，然後便舒舒服服的靠着椅子背放松了身體。

然後，他拉開拉鏈，掏出了還連接着耳機的手機打算聽歌。

聽到動靜，原本盯着窗外的江默向左看了一眼，稍稍吃驚了一下。

他們這畢竟不是什麽一線城市，雖然班裏也有人會帶手機來學校，但智能手機還是很少見的，像是江默自己的手機，就是只能接打電話、發短信以及玩貪吃蛇的老年機。

雖然還只是小學生，但江默突然直觀的感受到了什麽是貧富差距，因為零幾年的智能手機對小孩子而言實在是算得上奢侈了。

“要聽嗎？是pretty boy。”

察覺到被看了一眼，林之郁一邊說着，一邊将左耳的耳機摘了下來，遞給了右手邊的江默。

“謝謝。”

江默這次并沒有推拒，雖然他也有用過mp3之類的東西聽英語聽力，但聽歌還是很少有機會的。家裏的電腦是母親辦公用的，他不能随便亂動下載歌曲之類的東西。

其實麻煩母親幫他下也可以，但母親工作太忙了，母子兩見面次數很少，又都不愛打電話，江默也不想讓母親感到煩躁，所以就連英語聽力都是找英語老師幫忙下載的。

耳機裏面傳出來兩個女生演唱的英文歌曲，因為歌詞很簡單，曲調又很平和，所以江默很容易便能聽懂歌詞的內容。

“I lie awake and pray

我無眠地躺着祈禱

that you will look my way

祈禱你會向我這邊望

I have all this longing in my heart

這份渴望在心中燃燒”

是一首很治愈的歌曲，江默的第一反應是很适合安眠。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的聽着一首接一首的歌。林之郁喜歡的歌就和他本人一樣，安靜、柔和、有一點傷感卻又很溫暖治愈。

江默很喜歡這樣，獨自一人安靜地呆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影響別人，也不被別人影響，他覺得這樣就很幸福了。

安靜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明明有二十多分鐘的車距，卻仿佛一眨眼便過去了。

眼看着就要到站了，林之郁開始有些坐立不安。

“我馬上要到了。”猶豫了一下，林之郁出于禮貌，再加上也确實想知道，所以便開口說了一聲，同時詢問道：“那個，你是坐到哪一站下車啊？”

其實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有一些躊躇不安的，擔心江默會覺得他這個樣子很煩人。畢竟，家庭地址也算是個人隐私了。

也不知怎的，江默并沒有感到不耐煩，他一向是不喜歡和人提及太多自己私人的事，但這次他卻想回答一下。

雖然沒有開口，但是江默眨了眨眼睛，猶豫了一下，然後比了一個三的手勢。

“你意思是，在我下車後，你再坐三站就到家了？”

雖然只有一個手勢，但是林之郁大概能猜出江默想說什麽。

“嗯。”

猜對了！

林之郁有點開心。

剛打算說些什麽，但是即将到站的提示音響起了，于是林之郁只能揮了揮手，然後對江默有些腼腆地笑着道：“我得下了，同桌，明天見！”

“嗯。”

江默微微額首。

“拜拜！”

林之郁一邊揮手告別，一邊走下了車，眼看着公交車重新發動離去，這才轉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他家本身就已經是位于靠近城郊的別墅區了，再朝外坐上三站差不多便是西五路的南大街，他知道，那裏有很多老舊的街道、小店以及六層型的單元房小區，之前有一次林之郁曾路過那裏。

雖然這樣似乎不太好，但暗戳戳地知道了江默大概住在哪裏，林之郁還是感到有一些小開心的。

“要是下次可以請他來家裏玩就好了……”林之郁嘴裏嘟囔着話，腳上還無聊地踢開了一顆路上的石子。因為他之前摔過跤，所以為了避免其他人踩到摔倒，他都會把看到的這種小石頭踢到旁邊的花壇裏。

林之郁是真的很想有一個親密的朋友，因為自從向原疏遠他之後，他已經獨自一個人太久了，他原本……也是很喜歡熱鬧的……

小孩背對着夕陽的餘晖攥緊了衣角，但不過片刻，便松開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