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雖然感到了一瞬間的落寞，但林之郁很快便恢複了之前興致高昂的狀态，縱使有些東西并沒有那麽容易釋懷，可此刻的心情更加的重要——他一直都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大概是因為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吧，以至于都走進家門了，林之郁臉上還挂着遮掩不住的笑容。
而如往常一樣，聽到玄關處開門的動靜而出來迎接的張嫂，映入眼簾的正是自家小少爺那令人心都軟了的笑臉。這久違的溫暖笑容讓她忍不住都有些紅了眼眶——她真的很久沒能看到少爺這麽笑了，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明媚了許多。
張嫂捏了捏眉心，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這些年來，因為老爺夫人常年呆在國外，又只帶着年長小少爺許多歲的大少爺的緣故，所以即使他們都很疼愛小少爺，卻也避免不了這孩子常常會感到寂寞，因為他們始終無法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再加上，之前學校裏發生的一些事情，小少爺真的悶悶不樂太久了，經常都是情緒淡淡的樣子，做什麽提不起太大的精神，就算偶爾在笑，也遠不如過去真實肆意。
從五年前開始，林先生便帶着大少爺在澳洲做生意，也就只有在外巡演的林太太才能多回國幾次看望林之郁，但一年也只有那麽幾次而已。因此，從小看顧林之郁的張嫂是打心底的疼愛這個孩子，他幾乎是她一手帶大的，林之郁也很是黏她。
張嫂弄了好幾道林之郁愛吃的菜，把它們全部端上桌，又盛好飯，擦了擦手便朝着樓上喊道：“小郁，該下樓吃飯啦！”
“好的張姨，我這就下來。”
聽到呼喚聲的林之郁急忙沖樓下叫喊一聲回話，然後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頭發和衣服，這才往樓下走。
他剛才有些興奮的在床上打起了滾，所以整個人都顯得淩亂了許多。
“今天下午上街的時候路過禦x軒，看到有小郁你喜歡的巧克力慕斯，想着你最近都沒吃，就買了一塊，記得留一些肚子吃飯後甜點。”
“慕斯！太好了，謝謝張姨！”
林之郁的心情變得更好了，原本的淺笑也變得更加濃厚。對于喜歡巧克力的他而言，不論什麽時候，能夠吃到巧克力慕斯都是很值得他高興的一件事情。
興許是吃到了甜甜的慕斯的緣故，林之郁連夜晚的美夢都是香甜的，完全遺忘了睡前令人頭疼的數學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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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他走在森林裏。森林深處是一座巨大的糖果屋，草莓棒棒糖制作而成的路燈，巧克力棒的柱子，還有棉花糖與奶油裹着的屋頂，曲奇餅幹則是構成房屋主幹的材料，巧克力醬便是連結這些的凝固物。而其中最令人垂涎欲滴的，是那一顆顆地像是寶石一樣鑲嵌在屋子各處的五顏六色的美味糖果，以及那鋪滿地板的焦糖布丁，踩上去軟軟的，有彈性，甚至可以當成蹦蹦床。
如此的令人心動，以至于林之郁在第二天早上睡醒的時候，很明顯地發現自己的口水都已經糊到淺藍色的枕頭上，留下了深色的痕跡，嘴角也留有着可疑的、透明的水漬。
“小郁，七點十分了，該起床啦！”張嫂準備好早餐，一看時間，便急匆匆的沖樓上喊了一聲，随之而來的還有她匆匆上樓的腳步聲。
雖然學校是八點半上課，但畢竟新學校離得有些遠，不像是之前的學校那般近，所以還是早點起來比較好。林之郁不喜歡遲到，于是叮囑過張嫂七點十分之前叫自己起床。
“醒來了！真的醒來了！我馬上就下來！！”
被叫醒的林之郁用同樣的音量沖樓下回應了一聲，然後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這才從床上蠕動着爬了起來，又踢裏哐啷地去衛生間洗漱。
想起昨天的事情，林之郁一邊刷着牙，一邊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帶有腼腆意味的、卻傻呼呼的笑，嘴裏是清新的薄荷香氣，白色的泡沫在唇邊圍了一圈。
今天的早餐是沙拉三文魚壽司，再配上一杯純牛奶。雖然是奇怪的搭配，但這兩樣一向是林之郁最喜歡的食物之一，所以他的心情又瞬間高漲了一些。
林之郁本就是一個比較容易開心的人，以前無論遇到多麽小的事情，都是值得他笑一笑的。只是現在的他，或許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發自內心的笑，長久而肆意。
在走出家門的那一刻，林之郁收斂了微微翹起的嘴角，他還是無法多喜歡學校。
雖然放學是林之郁自己回家，但作為一名标準的富二代，他上學是有專車送的，而獨自回家則是他和哥哥抗議好幾次才争取來的自由。
他知道哥哥是擔心他的安全，之前的學校的事情，無疑是加重了這份擔憂。但比起兄長，林之郁反倒是坦然多了，雖然他依舊會産生恐懼的情緒，也會擔心過去的經歷再次重演，他知道自己如果再見到那些人一定會害怕到說不出話，但他不至于每一步都膽戰心驚，畢竟如果連他自己都走不出來那個怪圈，就更沒有辦法讓自己的哥哥那緊繃的神經也得到解脫，林之郁很清楚這一點。
更何況，他也不想被不知情的父母發現異常，這件事是好不容易才瞞下來的，他不想讓父母遠在他國還為自己這些小事而擔憂。
為了今天見到胡偉不會下意識畏縮，一遍遍地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之後，林之郁這才整理好校服，背着書包下了車，然後邁開步子走進學校。
進入一大早只有數人、尚且安靜的教室，林之郁露出了一個有些腼腆，但滿懷善意的微笑：“早安啊，同桌。”
聽到聲音擡起頭來的江默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突然注意到，自家同桌的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此刻正因為他眼裏蘊着的一絲略帶羞怯的笑意，而襯得他原本清秀的臉龐豔麗了幾分。
雖然長期以來的家教都在告訴他，用豔麗這個詞形容一個男孩子是很失禮的行為，但江默一時間卻也找不出來更好的形容詞來。他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的同桌比班裏同齡的女生們都還要好看，那是一種模糊了性別的美麗。
但畢竟是小孩子，可愛的成分還是更多一些。因為知道一直盯着別人看很不禮貌，所以江默很快便收回視線，低下了頭，只是嘴裏淡淡的回應了一聲：“早。”
雖然是惜字如金的回應，但是已經逐漸習慣了的林之郁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反而是因為有得到回應，心底更加喜悅。
雖然他一向是一個比較容易滿足的人，但此時他卻覺得這樣還不夠，林之郁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着如何讓江默開口對他說更多的話。
鑒于江默看上去實在是太過于高冷，林之郁看不透他需要什麽，所以只能選擇了送早餐這樣的方式笨拙的表達自己的善意和友好。
于是，林之郁花了一周的時間用小花招摸清了江默的飲食喜好。
這個方法簡單來說，就是每天變着花樣的送早餐，然後盯着江默看，看每次吃剩下的食物的量——雖然林之郁很想誇誇自己可以想到這招真聰明，但事實上，這個方法是他從書上看來的。
有點變态，但确實很有效。
只不過有一點就是，林二少爺不缺那些錢，所以可以随便送，但江默卻不會随便收。最開始他是悄悄放進江默抽屜裏的，但結果卻被不知道是誰放的的江默拿出來擱到了講桌上，精心挑選的早餐全部進了班主任肚子這件事一度讓林之郁很是郁悶。
眼見一次不成，林之郁便只能改變方法，開始光明正大的送，聲稱是謝禮。結果當面送，江默自然就更方便當面拒絕了。
“抱歉。”
聽到拒絕的回應，林之郁心下一橫，所幸将豆漿油條再一次堆到了江默的桌子上，同時有些結結巴巴的說着：“我、我的數學很糟糕，如果、如果你能給我講題的話，我會非常感謝你。”
“不止這些……還有以後也是，我會每天，送、送早點給你的……”
江默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想明白了林之郁的意思，知道眼前的小孩只是想感謝自己，于是在笨拙的表達善意。
幫林之郁補習數學當然可以，有能夠幫到別人的地方，江默不會拒絕。但是一直以來接受的教育告訴江默，因此而收取回報是不好的事情，所以一時間有些苦惱于該不該收下，但畢竟只是早餐而已，也談不上是禮物或者報酬。
最終敗在林之郁那閃閃發亮的小眼神注視下，江默默默地拿起豆漿，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然後很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林之郁聞言，頓時松了一口氣，看着自家同桌，然後對他露出了一個毫不參假的、無比純粹的笑容。他很久沒這麽輕松的笑過了，江默對他而言是不同的，他沒有從江默身上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惡意，這個人并不覺得他讨厭，甚至不覺得他奇怪。
江默有些被這個笑容閃到了，于是連忙避開視線，但可惜，還是沒能逃脫地了耳尖悄悄泛紅的這個結果。
在江默的補習下，林之郁的數學有了很明顯的進步。以前他總是仿佛跟數字打架一般算不清楚，現在至少正常的運算和解方程沒有什麽問題了。
江默不會像老師一樣唠叨一堆重複無用的內容，他會在為補課而專門買的本子上寫出最簡潔的計算步驟和最詳細的思路标注交給林之郁。他也知道自己語言表達能力有限，半天說不出幾個字來，嘴上肯定講不清楚，所以每次都會想很長時間，然後在本子上盡可能完善的描述出來。
比起自家數學老師那種令人昏昏欲睡又時常将人震醒的大嗓門唠叨式講法，顯然這種無聲的學習更适合林之郁，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他沒有之前那麽明顯的抗拒數學了，而期中考他的數學成績也是第一次步入了60大關。
數學課代表喜滋滋地過來發了期中考試的卷子，一臉喜氣洋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考高分的不是江默而是他一樣。
看了眼同桌的卷子，林之郁有些郁悶的把自己的卷子團一團塞了抽屜，跟這位考滿分的大爺他沒法比，幾乎一倍的分差簡直令人自閉。
而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語文和英語，加起來也只是險勝江默十幾分罷了。比起其他科目，江默的語文閱讀和英語聽力确實薄弱一些，這一點并不令人意外。
林之郁也是因為幾乎每年都去國外父母身邊渡過暑假的緣故，所以英語尤其是聽力才能夠做到毫無壓力的全對，但涉及別的方面他就沒有那麽的清楚明白了，語法理論和詞彙量的部分還是江默更勝一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