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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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兮目送葉绾色走遠,拿起手機,長時間通話導致手機殼發燙。
“都聽見了?魚兒哥。”
江淤此時坐在車裏,距葉绾色家的窗口只有幾十米,乍聽這稱呼,皺眉:“別這樣叫。”
他那名字按标準讀音念,着實拗口,朋友們叫着叫着就改了音調,叫成“魚”的諧音。
暮兮兇回去:“要不是看在你入股,保證不魔改我作品的份兒上,才不接你電話!再說了,葉子她高中什麽樣關你...”
嗯????
不對不對。
她卡住了。
暮兮三歲看言情,對情愛敏感,雖然葉绾色全程用“他”來代替那個人的姓名,暮兮越想越不對,各種線索三搭五牽,彙總起來,直逼一個答案,腦子裏的聰明小燈泡一下就亮了,暮兮變朝兮:
“是她啊!蔣闊哥哥說的那個紅顏禍水!”
江淤幾年前出過一次大事,動了別人的蛋糕,步子邁太大,被仇家追殺,命懸一線,連住了一個多月的重症監護室,譚淵明接病危通知單接到手軟。
暮兮當時在國外讀書,這些江湖風雲的傳說都是聽蔣闊透露的。江淤那次折了半條命,起因就是為了一個女人。
直到今天,暮兮終于給自己破案了。
江淤沒認沒否,“挂了。”
暮兮起先還奇怪,江淤哪有好心替她疏通靈感。原來意在沛公。
“哎,那葉子不知道你被前女友算計了吧,她都沒提這段欸。”
江淤:“你話太多了。”
暮兮:“下次你再投電影,我讓我爸不過審,卡死不發,你信不信?你拽什麽啊,在人家的故事裏你都沒有姓名,想想這是為什麽,說明人家不care你了。”
江淤被戳肺管子,神色冷淡:“可別下次啊,就從這次開始,你不過審我還謝謝你。”
暮兮哪裏玩得過老油條,被激将法刺激得很成功:“誰敢毀這電影!我跟他拼老命!老子的心血!”
江淤“嗯”了聲,挂了電話。
擡眼,葉绾色還沒回家,陽臺上的窗簾半開着,他看到她挂在屋內的衣服。
他第一次開車等在她樓下,是那年寒假,接她去看陳奕迅的演唱會。
時間星奔川鹜,她現在已經不屬于他了。
葉绾色剛才透過手機聽筒在那端說,我全力投入過,所以沒有遺憾,沒有力氣重來,哪怕對同一個人。
沒有遺憾?
沒有力氣重來?
去他媽的。
江淤越想越悶。
他作為一個著名浪子,言行合一,對着居民樓旁邊的小學門口咔嚓了一張,跟土嗨游客逛景點打卡似的,發了一條所有人可見的朋友圈。
晚八點,黃金檔,成百上千的人圍觀點贊。
蔣闊向來是看熱鬧的頭號積極分子,幸災樂禍地問:“哪兒呢,還想着男二上位?”
江淤:“我上你媽。她本來就是老子的。”
蔣闊:“德行,你有本事在葉绾色面前也這麽橫,千萬不要豺狼秒變哈士奇。”
江淤俊臉酷狠,撂了仨字:“我樂意。”
“......”蔣闊笑得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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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绾色回家飯也不吃,澡也不洗,握着一把飛镖猛擲。
次次正中紅心靶,那裏寫了三點水和一個工。
每支镖都含着深怨重怒。
貓祖宗被吓住,縮到客廳的沙發角。
五支镖紮完,孟慎南來了電話。
平心而論,葉绾色有些想見他,他可以帶她走出這種情緒,換一個心情。
“在幹嘛?”孟慎南聲線溫潤,聽不出是一個軍人。
“在家。”
停頓一兩秒,葉绾色又問:“你在哪裏?”
“西南。”
“具體位置呢?”
孟慎南沒說,“葉子,這得保密。”
葉绾色明白他在某戰區,“你是不是不容易拿到手機,我沒事,你給曉蘇打電話吧。”
孟慎南:“打過了,她在瑞士玩呢,怪我打擾她睡覺。”
葉绾色:“哦,原來你不是第一個打給我的。”
“別鬧。”孟慎南有些哄地說:“葉子,我們不分手好不好,下個月我就回來了。”
葉绾色收起嘴角的弧度,想了想說:“嗯。”
孟慎南那頭有集合的沖鋒聲,“我要出任務了。”
葉绾色關心一句:“注意安全。”
防盜門敲響了。
葉绾色先看了一眼手機裏的監控,确定是送外賣的。
她趴在門縫邊,提過塑料袋。
外賣員走開,門後還有第二個人。
葉绾色吓得一哆嗦。
江淤站在亮處,露出臉,周身輪廓一點一點顯出,手上提着一只行李袋,“是我。”
是你才可怕。
葉绾色:“現在送外賣的都開奔馳啦?”
江淤越過她,進門,換鞋,放下行李袋,看葉绾色還站在門口,自然地向她招手,“進來啊。”
葉绾色舉起手機鏡頭怼上他的臉,“江總,私闖民宅犯法。”
門被江淤關上,室內半點噪音也沒有,葉绾色能聽見他的呼吸,一下重一下輕。
江淤走近,鞋尖抵住她的,“我闖的禁忌還少了?”
葉绾色早上被楊苑訓話後,又被若謙旅叫進了辦公室,跟她聊了大半天,主旨中心就一個:別得罪江淤。
所以葉绾色雖然不知道江淤又在發什麽瘋,還是笑了笑,好脾氣地說:“江總,太晚了不方便,您是不是開車來的,我把油錢轉您行不行?”
江淤碰了軟釘子,心裏不舒坦。
重逢後,葉绾色對他不咋呼了,拿他當陌生人。
她真的喜歡別人了?
江淤:“拿錢甩我?那為什麽有錢給你賺都不要,還沒有從學生思維轉變過來?”
葉绾色:“江總,我都畢業多少年了,早就不是學生了。誰不愛錢,但不能背離初衷。得失心要擺在初心之後。我是演員,是要演一輩子戲的,為了蠅頭小利迷失,顯得多沒見過世面,您說是吧。”
江淤捏住她的下巴,“說得冠冕堂皇的,你假不假?而且,你解釋解釋什麽叫蠅頭小利?你們家若總知道你把兩千多萬的進賬随口就拒了嗎?”
葉绾色開始偷換概念:“您想和我們公司合作,簡單呀,跟我同類型的女演員還有幾個,實績都比我好太多了,随您挑,年底分紅,我一樣能撈着甜頭,你考慮考慮利益最大化。”
江淤:“葉绾色你什麽态度?”
葉绾色佯裝軟弱,“沒怎麽樣啊,我不是對您挺尊重的嗎,要不您在沙發上坐會兒,我——”
江淤突兀地說:“我餓了。”
“嗯?”
葉绾色看着江淤拎起自己的外賣,整盒扔進垃圾桶,進了浴室。
葉绾色今晚特地點的輕食沙拉,不便宜,一盒六十八。
江淤打開浴缸的水龍頭,出來拿衣服,非常自然地點餐:“就你上次做的回鍋肉,我也要吃。”
“沒買菜。”
“那你随便做。”
他這是賴上她了。
葉绾色堵着路不讓他走,“江總。”
江淤眼神真誠,茶裏茶氣:“我家裏水管爆了,在你家洗個澡,不過分吧。”
葉绾色才不信彌政不管他,硬着頭皮說:“我男朋友會介意。”
江淤垂下眼睫,“分手,你就沒男朋友了。還有問題?”
葉绾色在圈子裏混了這麽些年,還是沒有把厚臉皮這項技能練得驢火純青,至少比江淤差八個段位。
姓江的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用完葉绾色的浴室,穿了一件黑薄針織衫出來,頭發還在滴水,“你現在都用這個牌子的沐浴露啊,沒有原來的好聞。”
葉绾色理都不理他,抱着貓看電影。
江淤打開冰箱拎出一排啤酒,掃了幾眼隔層,勾過一罐旺仔牛奶,抛給沙發上的她。
葉绾色下意識接住,終于爆了脾氣:“你他媽能不能滾。”
江淤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女孩子別說髒話。”
葉绾色:“你到底想幹嘛?”
江淤挨着她坐下,食指扣開易拉環,“茲”地輕響,看着她說:“求你回來啊。”
他洗過澡,洗去周身的暴戾和塵埃,只剩讓人出神的悠長晨昏,眼神淨亮,帶了十分真誠,語氣也好卑微,像無家可歸的小畜生。
葉绾色轉過頭盯着電視,“江總,您當初不是這樣說的。我大一大二那兩年,您動用業內資源打壓我的時候不是挺爽嗎,現在這算什麽?”
江淤:“我跟你道過歉了。”
“什麽時候?”
“外婆的葬禮上。”
提及至親,葉绾色心軟了,“你賠不起我的青春。”
江淤:“我看到你發的微博了,你來西寧找我那晚被困在電梯裏了是不是。”
葉绾色無言,準備把微博注銷了。
江淤低頭去吻她,聲音也低了:“別裝。你還愛我。”
葉绾色接住他的眼神,不偏不躲,幹脆利落地說:“我愛個屁。”
江淤誘惑她:“那我們做一次,你沒反應的話,我就放過你。”
最開始就不該讓他進屋,葉绾色默算着沙發到卧室的距離,準備進去鎖門,然後打電話叫喬唯皙來。只有魔法能打敗魔法。
她剛邁腿跑了一步,被江淤抱回來。
葉绾色分明是被強吻的,不自禁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江淤喟嘆,手還規規矩矩,“還喜歡我是不是?”
他一直記得葉绾色說的那句“我很愛你”,所以在他心裏,葉绾色鬧脾氣跟他分手,還是愛他的。
葉绾色的香氣如鸩毒,江淤開始燥,“寶貝,跟他分手。”
葉绾色平複呼吸,伸手摸茶幾上的手機,亮出微信的收款碼。
屏幕光源加亮,照着江淤的臉。
她知道他怎麽想的。
他害怕承諾,不懂經營感情,聲名,財富,健康,崇拜,應有盡有,但撕開皮囊,把一顆心剖析開,孤獨而狼狽。
她只是一種孤獨的意義。
如果她能接受退而求其次,當初就不會離開他。
葉绾色:“江總是來吃飯的是吧,我喜歡明碼标價,兩不相欠,麻煩您轉個帳。”
江淤搶過手機,鎖屏,扔地上。
他捏着她的雙手舉高,似吻非吻,欲生欲滅,“好話聽不進去是吧,葉绾色,你明天就會脫光了求我,信不信?若謙旅想把公司做上市,不會放過這麽好的圈錢機會。你在名利場一天,就注定被擺布。”
葉绾色:“我他媽脫光了求你?誰給你的自信?”
江淤:“蘭詩打電話給我了,為什麽不簽合同?”
掐頭去尾,沒有任何迂回的商務談判,直接被喂這麽大一塊肥肉,這待遇對葉绾色來說還是頭一遭。
蘭詩彩妝計劃和葉绾色聯名推出一款新眼影,明年春季發售,提案裏寫了一句詩:翠绾群峰莫色勻。
葉绾色當時看到,立刻想起盛夏的巫山,想起江淤給她調的那杯酒,他讓她取一個名字,她說過這句。
回憶殺不死她。宋詞裏的雨下了千年,而她早就離開了那座聽雨的庭院。
葉绾色:“說過了,我有初心,放在得失心之前。初心就是什麽都得不到的時候,拽着我的東西。”
江淤放開她,“去哪喝的劣質雞湯,也不怕拉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