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合掌兩分,緣分再無

合掌兩分,緣分再無

王嬷嬷告老還鄉,沈家姊妹用不上起早貪黑去上課,沈靜萱好不容易得了清靜自在,想着窩到日上三竿再起,不巧大哥哥和四哥哥春闱應考,牽扯到往後沈家後輩的仕途,家裏陣仗鬧得很大

一大早丫鬟仆人連軸轉,主子家早早都起了,為圖個好兆頭,女眷頭面上都簪了喜慶的絹花,男人家衣裳也撿喜慶的穿。

沈靜萱偷閑不得,天不亮就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裏挖了出來,東倒西歪沒個精神頭。

“姑娘,今兒個是咱家哥兒應考選舉人老爺的日子可不能耽擱了,老太太院裏的姐姐特來傳話,就怕姑娘起晚。要海棠說還是老太太知道我們姑娘,不派人來姑娘你只管還要再賴呢”海棠唏噓

沈靜萱起床困難,每日磨蹭在上頭的時辰都得好些功夫,考場離沈家有些車程,待沈家人大大小小的趕到時離着開考不過半個時辰了,下了馬車,不比裏頭有車辇遮風擋雨,涼風撲在臉上,沈靜萱徹底醒盹。屆時,父親正在交代上頭的哥哥

“軒哥兒和垣哥兒,考場裏頭最是磨人,你二人留心莫要犯糊塗事,左不過今年不中明年還有機會,偷雞摸狗打诨你二人更是想多不要想”

大乾科舉歷來嚴苛,科考中巡場的考官仔數就有十來人,每個半個時辰梭巡一次,晝夜輪換,每座考房在外頭門下了鑰,自裏頭是打不開的,不是鬧出人命時辰未到一律不許私開,吃喝皆在裏頭處置。

每個舉子入場時都會淨身,帶着夾層舞弊之物考場都是進不去的,沈父如此交代不是擔心家裏兩個哥兒在考場裏耐不住性子糊塗起了歪門心思。

“兒子聽父親的”沈父得了保證心暫時落回去道:“同你們母親問過好,拾掇拾掇就去吧”因着顧忌賈氏的臉面,佟姨娘和衛姨娘皆沒有随來,沈父說的母親自然是賈氏。

賈氏今兒着一襲花開牡丹對襟褙子,外添兔絨滾金邊的雙喜襖子,頭面也戴的喜慶,雖說應考的不是自個親生的哥兒心底有些不舒服,該有體面話還是得說

“你二人好好的,母親在家裏給你們添了席面洗塵,別管多苦記着家裏人在等着,咬咬牙就過去了,高中後的富貴且等着軒哥兒和垣哥兒呢”

沈奕軒笑道:“母親只管放心,大哥與我都是受了學究誇獎的,不說一定但總歸能囫囵的進去再囫囵的出來”

“這說的什麽話,不成體統,不知道還以為裏頭是吃人的籠子呢”

賈氏笑彎眼,指着跟在後頭的閨女道:"都給你們哥哥說些吉利的話,揣着進去也能祛一祛裏頭屋子裏的寒意。"

都說每考一次都是脫皮要命的,裏頭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只能對着一張白卷和四面牆,沈靜萱為了暖哥哥們的心,搜腸刮肚的想了幾句好聽的,确叫能說會道的三姐姐搶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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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見三丫頭嘴甜,難得展開了笑容,誇贊道:“不錯”

三姐姐臉頰微紅,捋了捋落下的幾縷頭發:“父親謬贊了,哥哥們是家裏的頂梁柱,做妹妹的沒有別的本事,回家會定要在菩薩真人面前求擺,望真人能保佑哥哥們金榜題名光宗耀祖”

這番話說的沈父心裏熨帖,連帶以前對三丫頭的不滿都打消了,他點了點頭:“是個孝順孩子,這些日子為父冷落你了,小臉都消瘦了回頭吩咐人送些補品到你屋子裏補補”

“謝謝父親”沈靜媛笑如朵花兒,明豔的紮得賈氏心口滴血,若不是在外頭顧忌顏面她早一記白眼過去了。

好聽大氣的話讓人搶走了,自己又接不上更好的,沈靜萱只好圖個意思在,她笑了笑道:“三姐姐說了那麽多吉祥的話哥哥心都樂開花了,妹妹沒有更好的話,就送哥哥們心想事成,馬到成功好了”

“嗚”沈靜瑤因着排在最後,這下好聽的意思明白的都被講完了,她咬着手想了一會實在想不出來,就猛地朝人一禮:“小妹見過舉人老爺哥哥”地方有些狹窄,她行的扭扭捏捏的

場中人一愣,後捧腹大笑,她這是對哥哥多有信心才敢喊出舉人老人來,論吉利怕是什麽話也比不上這句了

賈氏指着人笑道:“這死丫頭定是不好生學,肚裏沒墨,沒法才這樣的”知女莫若母,沈靜瑤被猜中心思小臉騰地就紅了,直往人身後躲。

打打鬧鬧的,別家父母不是耳提面命的交代就是兒啊舍不得吃苦之類的,沈家這塊倒顯清奇,也是沈父清楚自己兒郎的本事,多交代了還能高中還是怎麽的?倒不如叫他們放寬心,沒準豁達打動了那位大人,這誰又說得準。

考場鐘鳴過幾聲,嘩啦啦的一群考生排這冗長的隊往裏頭走。沈靜萱目送人進了考場後乘車馬回了沈家,科考一天一夜守在此也無濟于事,倒不如回家還能替人祈福燒香。

沈靜萱回後往祖母屋裏去,得崔媽媽告知祖母在佛堂裏禮佛,她又折道回了自己屋裏。時辰還早着,身上沒有困意,左右閑着無事正好到院子裏逛逛。海棠怕寒風鑽衣袖裏鬧冷,給人添了件衣裳。

沈府能是豪門公爵自然不小,花園過道都是鋪了鵝卵石的,因的今年雪大,見綠的花草多是被積雪壓彎了腰,沈靜萱扯過一朵盛開的紅梅雪嘩嘩的落滿了草叢。

“姑娘可是喜歡這紅梅?不若折些回去擺在屋裏頭觀賞也是好的”海棠問道

沈靜萱搖頭道:“無需如此,只是閑着無事,折回屋裏明日就謝光了,讓它開的久些。”

兩人賞了會梅花到亭子裏歇了一會,亭內設有一石桌,上頭擺有圓棋盤黑白棋子,為的是公子姑娘興起下一局解悶用的。沈靜萱叫人同自己下一局。

“姑娘,奴婢哪裏懂這些,若是刺繡奴婢還能試上一試”海棠擺手,棋琴書畫她們這輩子都用不上的東西學了也耗費精力。

“又不是要你多厲害,同我說會子話解解悶,胡亂不興什麽輸贏”聞言她才點頭坐下來。

主仆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自己許是成婚前的焦慮,夜裏總是想的很多,明明道理早被人反複說通了幾遍,但到底是一輩子的大事,白天裏做什麽都乏味無趣,悻悻的。

兩人走神的走神,想事的想事,還真莫名的将棋下了起來

棋子落了大半的棋盤,海棠忽地出聲喃喃“采桑?”

“嗯?”沈靜萱好奇的看去,見院中有個丫頭急急的往內宅裏走,神色慌張,正是佟姨娘身邊的大丫頭--采桑

海棠三分在看棋,七分在看景,風吹草動她比誰都先瞧見,佟姨娘在沈家素來低調,就算是姐兒得嫁高門也沒張揚起來,偏被衛姨娘壓着,往日在薔薇院打打鬧鬧不出,今見她身邊的人急忙神色,想來是出事了。

沈靜萱沒那個閑心,瞧在眼中一晃過去了就過去了。她沒想到這事後頭會扯上自己,更沒想到大姐姐會哭着回娘家來求她。

勤恭伯爵府,下人端去少爺屋裏的的吃食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秦氏追問:“可又是一樣不動?”

桔紅諾諾點頭:“回夫人,一樣未動”

秦氏哀嘆了一聲,擺手道:“下去吧”這些日子嫡子的做派,她以為人是想通了不留戀煙花酒樓改邪歸正,偷偷到祠堂裏謝過幾回祖宗庇佑。兩日前他同自己說有了心儀的姑娘,央求自己上門求親,她還高興孩子成家立業了,秦氏笑着問是哪家的姑娘。

想着只要不是郡主縣主,兒子長進,她豁出去張老臉也要去試試。結果聽人說了,秦氏覺得郡主縣主都是好的,自家兒子瞧上誰不好偏偏瞧上康王特指的王妃,還是當今官家親自下旨賜的婚。

夭壽了啊,這門婚事鐵板上的釘子,死活是沒法子的,秦氏就規勸兒子。可人執拗,她好話說盡也打消不了人的念頭,她一咬牙恨聲道

“那可是官家指的婚,你若是非娶沈家五姑娘就是要我勤恭伯府滿門的人命,為娘生你養你難道還比不過沒見過面的人嗎?你好狠的心腸啊!”

母親的哭嚎痛罵在耳畔回蕩,趙錦陽失魂落魄的回了屋裏,淚水滾落,把自己關在門房裏不出,連着有兩日了,人瘦脫了相,送去的飯菜還是一動未動,秦氏心急如焚,好不容易走上正途的嫡子要是真因此落下病根将來如何是好。

秦氏愈想沒由來的愈發擔憂,她吩咐丫頭再備了熱騰的粥來,自己親去一趟,此前去多是吃閉門羹,秦氏沒報多大希望人能開門,只想多費些唇舌,好歹要勸人吃上一口。她憂心的正想拍門,咯吱一聲門竟然開了。

“陽兒,你.....”秦氏愣愣的盯着眼前皮相嶙峋人,眼眶滾燙濕潤:“你說、你說好好的人怎麽就這樣了,陽兒,聽母親的話咱先吃些東西,那件事咱們再談,吃飽了才有力氣”

自個養的孩子自個能不疼嗎?秦氏得這一子傷了身體,再難有孕,獨他一根苗,伯爵不願娘子傷心并未納妾,若是....若是出了好歹,伯爵府将來如何是好啊,秦氏嗚咽着抹淚。

趙錦陽擡手遮了遮刺眼的光,他看着母親的眼底下的倦怠,喉嚨發苦,好半晌才找到聲音:“娘,我餓了”

秦氏先是錯愕的擡眼,後又是狂喜,喜極而泣道:“唉,娘這就給你準備,紅燭快...快去吩咐廚房做些補品來,陽兒你久沒吃東西先喝碗粥”

溫熱的粥捧在手裏,挖了一勺填進嘴裏,軟糯香甜在嘴裏綻開卻抵不過心間的那抹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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