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日歸寧,喜上眉梢

三日歸寧,喜上眉梢

京中夜裏落了場大雨,雨打芭蕉,北風朔寒,滂沱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融化了屋檐瓦角的積雪,四野草長莺飛,梁燕喜來。康王府早早有馬車,劉東指揮下人将大娘子回門禮裝備上車,不時搭把手:“都仔細着點”

一轉眼,貴人出了門欄,正下石階往馬車來,劉東忙上前拜禮,李長庚問“可妥當了”

他笑盈盈答:“王爺放心,妥當了,金貴的都用了枕木墊着,跋山涉水千裏盡是能完好無損”

“勞劉管事費心了”昨日唐老太太的典籍便送來了,沈靜萱琢磨了半日敲定好單子

劉東直道不敢,說話間辎重裝點完畢,他替人搭好馬凳子,橫手于胸前,供人上下,待人進了馬車後的車廂內,他掩好門,喊來車夫

車夫揚鞭一甩,車子穩穩當當而去。馬車裏,沈靜萱合眼休養。李長庚讓人枕在膝上,為人推穴舒緩,這兩日內宅裏的煩心事他聽了下人禀報,他并未插手,往後宅裏做主還是大娘子,此次若不能立好威信,自己插手,往後這些人只會愈發不将人放在眼裏,欺上瞞下更甚。

他相信大娘子能鎮得住宅裏,畢竟是他中意的人,豈能沒有幾分厲害?!

\"這些日子大娘子受累了,夫君替大娘子捏捏\"李長庚的手修長,因習武指腹有些粗糙,指骨兩側有厚厚的繭子,按跷的工夫厲害,沈靜萱整個人松快了不少

挪了挪身子尋了舒服的位置,拿眼縫瞧人:“夫君都知道了?”

李長庚笑意染眉梢:“王府裏何事能瞞過你夫君的眼?大娘子只管放手去做,本王在後頭替你撐着,那些個倚老賣老的,翻不出大浪來”

沈靜萱輕嗯道:“官人安心,妾身自有主意”怕人胡亂出手,她忙提醒道:“那些主事夫君是去是留尚未有定論,夫君切莫打草驚蛇,狡兔三窟,既是要挖幹淨還需些時日謀劃成算才行”

“可,都聽大娘子的”李長庚無有不依

她心下盤算,如玉走珠,自那日夫君将內宅委托給自己,她同那些管事要了賬本,一一比對整理賬目,府裏頭銀子才是立腳的根本,世家勳爵裏多少龌蹉是下人私放利錢惹出來的,因的掌控內宅,先是要将手下的賬目整明白。

查賬的消息一經提起,府裏的掌事悉數通了信。

他們都是油鍋裏過了幾回的老油條,日子久了,誰手裏沒幾筆貪昧的賬,以往上頭查不過花面上的功夫,鬧着玩罷了,這回他們只當還同以往,王府家大業大還真能在過去一畝三地裏來回翻?只要把事弄破頭的難,理不出思緒來,這新進府的大娘子也就秋後的螞蚱,蹦跶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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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銀子有填了自己削金窟窿還不上的,也有暫時收不回來的,火中取栗,免不了他們生出欺上瞞下的心思。這些個管家遂一合計,摻假的,真的,陳年累積的,林林總總堆了半尺高送來

沈靜萱起初翻看了幾本,裏頭賬目不清,來去路記載不詳,除此之外竟還有幾處反複更改,明顯的作假,氣的她摔了茶盞:“這些個刁奴”--又頭疼不已

能在府裏拿捏錢財去路的,私底下的利益定是盤根錯節,若不尋不出由頭來胡亂将人連根除去,杯弓蛇影,下頭的人心中不難保證生出怨怼,她嫁進王府時日尚短,根基不穩,有些事還是得細水長流,急不得。

雖說能借夫君來施壓,可卻非良策,夫君既将管家權利交付于自己,圖的不就是清閑自在嗎?自己再事事去擾他,他煩了,見不到便處,這權利還能留多久她自己也沒底。

沈家下人大早就開了大門迎姑爺回門,張燈結彩,滿地紅衣,沈父同賈氏親在門外等候,見女婿帶來琳琅滿目的回禮,心下驚了驚,笑吟吟請人入府。溪水遇石分兩路,沈家大老爺們自是和姑爺聊所謂的家國天下去了,女眷們則聚在賈氏屋裏,連着大姐姐也回來了,滿滿當當的一屋子人。

賈氏坐在上首,噓寒問暖,得知康王女婿将管家的權利給了五丫頭,十分欣慰:“如此看來,姑爺是偏重五丫頭的,只是有些話母親還得交付你幾句”

“母親請講”沈靜萱聆聽

“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管賬也一樣,都說管家三年豬狗都嫌,世家豪門裏本就有很多理不清的,何況王府那樣的天滿貴胄,有時候一些能過去的就過去,五丫頭可別刨根問底,畢竟那些下人哪個不是夾縫裏讨生活,能得一滴油水鑽縫裏都是常有的,五丫頭你要是想下頭人辦事牢靠,萬萬是要使銀子的”賈氏有心指點人一二,報的是其維護六丫頭的恩情

頓了頓,賈氏繼而道:“這還不是最打緊的,管家那是死的,女婿院裏又沒了什麽貓兒狗兒的來争搶,他要是不讨嫌只管自己着手,不然早晚都是要歸到五丫頭手裏的。母親要說的是另一件,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生孩子是女人生平第一大事,五丫頭你可得上心,得個大胖小子比什麽都強,立嫡立長,你這輩子的路才能走得一帆風順,你可明白?”

沈靜萱聽紅臉,聲若蚊蠅低低的“嗯”了聲,複而又點了點,賈氏這才作罷。

“母親,五妹妹如今深得五妹夫的喜愛,這孩子不過是早晚的,急不得的”沈靜媛忽地插嘴,也許是她陰陽怪氣久了,沈靜萱總覺得這話難聽。

說話間,外頭有丫頭進來通傳說是老太太請五姑娘過去。

賈氏面上有些不喜,沈家大姐姐忙插嘴道:“想來是祖母念五妹妹了,妹妹快去,莫要耽擱叫祖母等”

“如此,母親女兒便先告辭了”賈氏再不喜還能強留人不成,大姑娘擺好梯子,她順坡下就是了:“去吧,多陪陪你祖母,母親為你的婚事可沒少操累”

“是,母親”

沈靜萱從賈氏院裏出來,整個人都松了口氣,一擡眼見崔媽媽在旁笑着看她,上前喊了聲“崔媽媽”

崔媽媽拉着瞧,直把梨花羞成海棠“姑娘回來了,快随我去見老太太吧,姑娘才出門子,老太太就日日念叨呢”--有人惦記,沈靜萱心裏頭暖暖的。

壽安齋的路上,沈靜萱問起了祖母的狀況,崔媽媽道:\"還是老樣子,就是齋堂比姑娘在時冷清多了。\"沈靜萱聽了心中酸澀,接不上話,只得低頭走。

進了壽安齋,沈老太太正命丫頭添碗添箸,聽得動靜轉身,蒼老的臉上登時笑開了:“萱丫頭”

沈靜萱乖巧的喚了祖母,兩人入了席,沈老太太夾了塊椰蓉酥到人碗裏示意道:“吃吃看,離着午宴還早,先墊墊糕點”

面皮糍軟,椰蓉甘甜,沈靜萱吃彎了眉眼:“好吃,祖母可是林福記哪家的?”

沈老太太撫掌大笑:“我說什麽,這皮猴子嘴厲害着呢,一嘗便嘗出來了”崔媽媽跟着笑,解釋道:“姑娘猜的不錯,這椰蓉酥正是林福記家的,老太太知您今日回門特叫人早早排隊候着,得了一盒要人在暖屋裏放着涼了變味,只等姑娘來呢”

沈靜萱在閨中沒太多抱負,唯在吃一途上練出了張巧嘴,京中各樓裏的美食糕點她沒少吃過,這林福記的椰蓉酥滋味一絕,且每日只供百份,每人只許得一份,真真是有錢也不定能吃得上。沈老太太昨日吩咐下人,天不亮就去排隊了。

這酥蓉她吃的有滋有味的,沈老太太看着孫女紅光滿面,放下心來,她問人:“姑爺對你可好?可有受了委屈?聽前頭人來說姑爺将內宅交由你來打理了,可有此事?”

沈靜萱放下竹箸,祖母事無巨細的問她可想背後幾次三番的擔憂自己,她忍着淚嬌嗔道:“祖母,文遠他對我很好,現在王府也确是孫女在管家”她并不想說這家管的不順利,避免祖母憂心。

然而,沈老太太是何人?孫女自幼長在膝下,親近爛熟,她一挪屁股就知道放的是什麽,沈老太太皺眉道:“可是遇到難處了?”沈靜萱想說沒有,可在祖母直直的眼睛下謊話無所遁形,沈老太太道:“你別想着瞞我,你那點花花腸子在我這盡不夠呢,你且說來”

沈靜萱拗不過,只好一五一十的禀明。

“這麽說你是不想勞煩姑爺,準備一人解決?”沈靜萱點頭:“是的祖母,文遠他在外頭已經勞心費神了,不能因我再要他騰出手來整頓,那樣....我這大娘子就太沒用了”

“糊塗啊”小孫女一臉愧疚,沈老太太氣的牙根癢癢,恨鐵不成鋼道:“你怎知姑爺他不想幫你?夫妻本是同林鳥,你與他一榮俱榮,他與你說這樣的話就是告訴你,他是你身後的盾,叫你別有顧忌他會擔着後果,多好。”

本對這門強逼的親事心有芥蒂,沈老太太怕康王冷落孫女,兩家門第相差甚遠,難免會不如意。結果,姑爺倒是頗喜歡五丫頭,一心為她出頭,反倒是五丫頭自己犯渾

沈老太太道:“ 可你呢?你倒好,事事一人獨攬,女人雖強不靠夫君是有骨氣,可你也不想想,他王府裏的池水有多深?你真當光憑點小聰明就能管好內宅了?別怪祖母潑你冷水,狐假虎威有時比你強撐有用多了,若能松快些就将麻煩扼殺,你又何必繞路吃苦,磕磕拌拌?”

沈靜萱糊塗了,她愣愣的問:“祖母,那我該如何?”

“你呀你呀,生來的憨貨,明明遇別事都能沉着應對,偏偏男女之間的事一竅不通,說來也怪我沒能早早點一點你”沈老太太緩了緩臉色道:“借他山之石攻玉,好過自己大刀闊斧,姑爺在府裏積威深重,你拿捏人的時候他們許是不懼你,但他們懼姑爺,若是真把人提到姑爺面前核對,總有沒膽的會露出馬腳。如此,他們就是裂了口子的河堤,不再功不可破。”

世人的心都長在自己胸口裏,既然如此心思自然各異,古有合縱連橫用的便是這些人互不信任,其心各異。

“我明白了”沈靜萱恍然大悟:“祖母的意思是那些管事外面看似聯合起來,銅牆鐵壁,無堅不摧,可人實際上他們各有私心,心不齊,那就經不得考驗,只要一子破,滿盤皆破”

沈老太太滿臉的孺子可教,她指了指了琳琅滿目的菜肴道:“不說這些了,萱丫頭,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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