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間隙生,麻煩将除
間隙生,麻煩将除
绫羅紅綢,珠寶古畫,一路運來,京中百姓驚嘆沈家女婿慷慨,直言養個好姑娘,半生不用愁。衛姨娘前陣子為姑娘的事鬧,沈父絞了人理家的鑰匙,經年的根基在,沈家五姑娘歸寧的禮單傳進了人耳中。下人來禀,沈家三姑娘正巧在聽後當場摔盤砸盞。
衛姨娘斜眼一瞧,臉上厚厚蓋了層脂依稀能見面皮下的紅腫:“你鬧又有什麽用,她五丫頭有本事哄王爺娶她過門,是本事,你平日詩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看你爹給你尋的那窮秀才,真嫁過去,這輩子你都要被你五妹妹壓在腳底下”
“您當是我願意的?”沈靜媛淚水滾落,撒潑道:“那還不是沒有辦法,您都沒法子,父親這次鐵了心要把我嫁給窮秀才,我還以為...把他哄好了,其實他眼中根本就不在意我這庶出女兒的死活”
想起今後自己捉襟見肘緊巴巴的數着銀子過日子,為五鬥米折腰,那秀才将來有本事做了官,撐死也就六品,六品官俸祿能有多少?而五妹妹呢?王妃得诰命是早晚的事,進出大內,日日瓊漿美衣,绫羅珠玉,成群的婢子丫鬟伺候,心中更加委屈了。
衛氏仗着舊情去求官人,求他為姑娘往後的日子費心,話裏話外暗示這門親事不妥,沈父起初還好言相勸,清官門第清白,又有功名在身,往後女婿有了功名,成績尚佳,沈家從中幫一把未必不能入朝做宰,衛氏懂這些,多大的福運人才能從一介秀才跻身入宰,媛兒一輩子搭進去未必能實現這癡人夢。
“老爺,你說的妾身明白,可媛兒她自小才華橫溢,品貌出衆,妾身以為她能許得更好的人家,畢竟媛兒花樣的年華真要搭在一名秀才身上嗎?”
沈鴻鳴明白人的話:“這門親事你看不上直說,何必彎彎繞繞,平白讓人惡心”
衛氏暗恨,又不敢動怒,生生憋忍,隐在袖口下的指甲咔嚓一聲,齊根而斷,她柔聲道:“老爺誤會妾身了,清官自有清官的好,可媛兒畢竟是伯爵府的姑娘,不比其他小門小戶,不說高攀總也得門當戶對才好”
沈鴻鳴深深看了眼人,問:“依你所見,哪家算得上是門當戶對?”
衛氏心下一喜,以為人被自己說中,她伺候人大半輩子最懂得這時候伏低,柔聲細語:“老爺,妾身以為東襄伯爵家的四公子便是不錯的人選,武成伯爵家的六公子雖說人有些花心但我們媛兒如此美貌,嫁過去定能牢牢抓住人的心,還有....”衛氏一一說着這些日子她挑出來的人選。
沈鴻鳴卻越聽臉越黑,直到衛氏說“鎮遠候府的大公子更是上上人選,雖比我們沈家高上些,但只要咱們給媛兒添上厚厚的彩禮也不是不可以,夫君你看...啊”他忍無可忍,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人臉上,撞得滿地狼藉,杯碎盞裂,吃食茶水灑了一地。
衛氏養尊處優貫了,沈鴻鳴手下沒有留情,他恨不能一巴掌打醒這蠢貨。
“你當這些都是什麽人,張口伯爵閉口伯爵?我沈鴻鳴小瞧你了,侯爵家的公子也敢惦記?”沈鴻鳴氣急反笑:“不說媛兒,就是瑤兒将來議親你口中這些公子世家都夠我們沈家喝一壺,媛兒她什麽身份,那些個世家大娘子能拿正眼瞧她?”
“為何”衛氏左臉高高腫起,嘴角挂着血,面上卻閃着執拗和瘋狂:“就因為媛兒投在我肚子裏就活該随便找個人嫁了?沈郎,你不能如此偏心啊。我們沈家的姑娘都是金貴的,五丫頭不是嫁得很好嘛?沈家與康王府門不當戶不對,不照樣成為親家,只要五丫頭在那些世家大娘子面前說一說她姐姐的好話,那些大娘子媛兒有好印象,親事說不定就成了,五丫頭孝順,她能幫大姑娘,再幫幫她三姐姐也沒什麽的,老爺...”
沈鴻鳴心下一片寒涼,五丫頭替大姑娘解圍那是在閨中兩人互給體面才有的恩情,三丫頭與五丫頭起過幾回争吵?沈鴻鳴細細一想,好像回回都是五丫頭受委屈,誰會以德報怨,他沈鴻鳴絕不會:“五丫頭幫大丫頭一半為的沈家,一半是兩人交情甚篤,三丫頭與五丫頭勢如水火難不成你看不出來?指望替媛兒說好話,衛氏,你做的哪門子美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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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媛兒是她姐姐啊,親姊妹哪來的隔夜仇”
衛氏突兀的面目可憎,哪還有以往柔柔弱弱,溫聲細語的模樣,他本就是念着舊情才給足人體面,奈何這人不知進退,那張紅痕遍布的臉實在令他倒胃口,他冷冷道:“媛兒的親事就這麽定了,甘心也好不甘心也罷,總之一句話,她非嫁不可,而你”
他眼中映着天色,瞳孔是溢滿冷漠:“管家的鑰匙不大适合在你手裏捏着了,我會命人來取,管家的事還是交給大娘子吧,你安心做你的姨娘就是了”說完他甩袖而去
衛氏唇齒發寒,她與人多年的情意竟如此不堪一擊,自家姑娘哭得梨花帶雨,長子不争氣,要是伶俐的姑娘真嫁給窮秀才,沈父又厭惡了她,她在沈家後宅還有什麽出頭之日,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
她上前攙起哭倒在地的姑娘,柔聲道:“媛兒不怕,有母親在,那窮酸秀才我們不嫁,你父親不管你的死活,母親來,我就不信我姑娘如此才情,哪家婆母見了不喜歡?”
“可...可是”沈靜媛震驚的擡起頭,眼中蓄滿淚水:“父親都不管了,母親你在後院裏,大娘子又不會管我,我就算是天仙也沒人能看見,白費力氣”
“說什麽胡話呢”衛氏眉頭一皺,斥責道:“母親自有辦法,不過為了富貴,有些東西豁出去就該豁出去”
“那....那母親有什麽辦法”沈靜媛做夢都在想嫁入豪門,做伯爵娘子,畢竟大姐姐娘也是妾,都是妾生的憑什麽她能做伯爵大娘子,而自己只能嫁個窮秀才,捉襟見肘。
因着下頭管事陽奉陰違,李長庚也知道半尺高的賬本一事,承諾不插手,可近些日子他有心下犯嘀咕,自己前頭才誇過的大娘子,歸寧後整日裏把自己悶在書房裏,據端茶送水的丫鬟小厮說,屋裏噼裏啪啦的打着算盤--真要一筆一筆清算賬目?許多賬目來去不詳,時間久遠,就算有纰漏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李長庚正滿心疑窦,他閉關多日的大娘子總算找上門來了。沈靜萱此來正是為的賬目一事,她是來借虎威的。
既然那些管事不打自招,她又何必花太多的心思在上頭?如今最要緊的是要他們分崩離析,秦時滅六國之計,用于內宅也無有不可。
李長庚一挑眉:“如此,可行?”
“王爺不信,只管試試”
李長庚另有疑惑:“若是那些人私下錄好口供,便是問了又能問出什麽?”
沈靜萱笑而不語,這些日子她可不是真在書房裏查那些狗屁不通的賬本,那些管事吞吃了銀錢,豈能沒有油花顯出來,她這些日子特地命人跟着人,又問了府裏的老人,登時大喜,不為別的那些管事十有其三好賭,餘下的在銀莊田産上置辦的不少,月裏例錢是死的,多出來的自然就是那些人心虛的地方。
平時藏着掖着,如今她要做的是把人從陰暗裏抓出來,且抓人的這只手,不是她也不是王爺,是這群互有猜忌的人。
朱管事近日懸着膽,繼佟管事後,自己也被王爺傳喚到書房,想起人從書房出來的蒼白面孔,朱管事惶惶不安。書房內空無一人,案上硯臺鎮着疊上好的生宣,他上前問人:“不知王爺傳奴才來為的是什麽,還望兄臺指點一二”
“王爺并沒有告訴我,你等着就是”随侍油鹽不進,不在意的擺手,出門時合上門窗。人一走,屋子裏空蕩蕩下來,朱管事更加惶恐。
會不會是為的賬目一事來的?照着連日來王爺宿在大娘子屋裏來看,他們欺上瞞下一舉真不定惹惱了王爺,他前頭好幾個名管事接二連三受召,好端端的人進去,出來皆是面色煞白,問人話就直搖頭,半個字都不願吐露。
朱管事生得一副財神臉,天圓地方的長相,留着八字胡,晗下長須隐隐遮着瞧不出層數的下巴,賊溜溜的鼠眼裏盡是驚慌,他反複在書房內踱步,強壓下心頭的驚慌,額頭冒了層細密的冷汗。
半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若是他人,他不過生會悶氣就過去了,可換成自家主子,其中需揣測的就多了,朱管事如坐針氈,焦灼驚慌之時,忽地靈光一閃,想通了前頭迷惑的事--為何那些人自書房出來閉口不言。
他快步行到書案前,從硯臺下抽出壓着的宣紙,上頭龍飛鳳舞的寫着四個大字--福正財莊,朱管事臉色霎時蒼白,他不死心的往那疊宣紙看去,一樣的草書體,筆走龍蛇下又是誅心的大字--永康賭坊,碎玉軒,東郊水田。
此刻,他內心的僥幸轟然破碎,整個人癱軟在地上,腦海中不斷回響--自己貪墨府裏的銀子一事,主子知曉了。
可明明瞞得天衣無縫,為何會露出破綻?王爺怎會查到他後頭的賬?福正財莊做的是田地房契的生意,月前他在永康賭坊輸了大把的銀錢,手頭的銀子,同賭坊畫押了田産做賭注--而東郊十畝水田,便是同財莊兌了銀子的,而京城地價比天高,光憑月例銀子,他積攢一輩子萬萬是買不下如此大規模的,那些銀子的來處并是從王府貪墨來的。
朱管事滿心的恐懼,直到随侍來傳話說王爺今日有事,管事可先行回去,不必再等了,他渾渾噩噩的回去,甫一進家門,并聽到妻子劉氏的哭喊聲:“天爺啊”
回過神去問出了何事,劉氏亦是府裏伺候半輩子的嬷嬷,劉氏含淚道:“今日大娘子發話了,說着這月的月例銀子扣下了,吃穿府裏會發,皆按三等丫頭的用度,你那裏不知道哪些上門讨債的要的銀子,這下可上哪去湊啊”
朱管事一聽,整個人天旋地轉,滾圓的身子立不住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劉氏吓得直哭,朱管事暈過去時想,些許事事瞞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