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初掌內宅,禍害消
初掌內宅,禍害消
海棠沏了盞上好的碧螺春,熱騰騰的遞到人前:“主子喝口茶吧,熱乎熱乎”
沈靜萱頭也不擡“先擱案上吧”手裏的話本正翻到興起的地方,哪顧得上喝茶。
“是”海棠将茶盞一放,低頭垂足站了會,欲言又止,熬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出口:“大娘子,朱管事今日上門來,明着是來向大娘子表效的,我們好不容易耗垮了那些刁奴,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有朱管事這只內鬼在,府裏那些刁奴砌起的高牆從裏頭鑿出來,大娘子不費力便能一網打盡,大娘子為何不見?”
“不急,有些事吊一吊,懸在高崖上的人總歸為了活,會不顧一切”沈靜萱翻頁的手頓住,既然她着手料理內宅,海棠身為自己的心腹,沈靜萱自然不會瞞她,反而些許事由她出面更好。
府裏的月錢是有定數的,都是替主子辦事拿的賣身的錢。天下沒有無縫的牆,那些貪墨的,總得有去路,或是存在錢莊,或是揮霍兩空。這一入一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她命海棠去查的就是那些月例之上的銀子。
朱管事其人好賭,得空便會往賭場裏鑽,并沒財神爺的福氣庇佑,一吊子錢進去,半吊子不滿的出來,妻子管不住他褲兜裏的銀子,家中半大的孩子還在上學堂,筆墨紙硯,束修哪一樣不是流水的銀子
掌管府裏采買,是件正兒八經的肥差,妻子日日在耳邊念叨日子緊,憂心孩子仕途,這白花花銀子擺在面前豈能不動心,只要他手頭巧,主子沒查出來便能無事。
天降的銀子迷花了人的眼,筆杆子一瞥一捺,就能換德累死累活也得不來的銀子,豈不太容易了,亂花迷人眼,挪用府裏的錢,朱家的錢使得舒坦了,好賭的性子越發不可收拾。
這人一旦放寬了心,将弱處顯出來,離死也就不遠了,既然好賭,沈靜萱就讓他一次盡興,尋了賭中高手,為的就是把人套進去,賠個精光。
依朱管事慣犯的性子,他定以為能從王府裏挪來銀子,只要兜得住明面上的賬目,盡不需顧慮。
可朱管事棋錯一步,自己先頭風平浪靜抓耳撓腮幾日,為的不是示弱,而是引君入甕。如此還不至于讓朱管事走投無路,到跟前來認罪,故有了傳召一事,最後自己扣下府裏下人的月錢,絕了他喘息的機會,果然今日人便來了。
“大娘子不怕其他的管事伸出援手?”海棠皺了皺眉頭:“那樣反倒将他們推得更近,我們不就前功盡棄了嗎?”
“他們不敢,也不信”沈靜萱笑着将書籍擱在書案,磨了磨茶盞邊緣,熱騰騰的白氣如昙花一現,看不真切:
“從朱管事今早踏進聽風閣,他們之間已然是兩方陣營,你說我為何不見人還安排人在耳房候着?這人心隔着張肚皮,誰還沒個猜忌,有些要命的猜忌經不起挑,他朱友年大早來求見,為的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人會怎麽想”
不信二字,在于府裏頭的管事一一受了傳召,同樣困在一間房裏,同樣的白紙上寫着觸目驚心的字跡--那是他們恨不能燒成灰燼,貪墨王府錢財的佐證,如今陳列在眼前,意味着那些事瞞不住了,他們如此硬撐着不過是不想做出頭鳥,信任二字早已經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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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朱管事再次登門,就算什麽都不說,其餘的管事只會以為他交代了假賬一事,反水的盟友在各有私心的聯盟裏,見死不救是最後該有的結局。
外頭候着的大丫頭冷紅挑開簾子,疾步往裏走,深深一禮:“大娘子料事如神,朱管事又來了,這次他讓奴婢給主子帶句話,要大娘子一定要見他”
“什麽話?”沈靜萱頗有些好奇
“大娘子且聽我學來”冷紅模仿方才人的模樣,哭喪這張臉道:“姑娘,求您同大娘子說,奴才狗膽包天,昏聩迷了眼做了對不起王府的事,如今棄暗投明,還望大娘子網開一面,許奴才一家一條活路,奴才定肝腦塗炭,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冷紅仿的太像,沈靜萱仿若看見朱管事那張滾圓的四方大臉,兩條八字胡以及那颔下堆疊顫抖的下巴,樂不可支道:“行了行了,你去傳他來就是了。”
“唉,奴婢這就去叫人進來”冷紅說着往外走了
沈靜萱讓人扶着自己,在堂內上首落座,理了理頭面上的首飾和衣襟上的褶,同海棠打趣道:“你說待會朱管事是不是要将那說再贅述一通?”
海棠也憋着笑道:“奴婢覺着大有可能,朱管事瞧着機靈實則在府裏諸多管事裏最不懂得變通,來來回回都是說那一套說辭,沒勁兒”
“他要是機靈能最早送到跟前來?”沈靜萱反問
“還真是”
說話間冷紅帶着人進來了,朱管事低垂着腦袋,滾圓的身子拘在一件褐色銅錢紋打底的衣裳下,撐起了上好衣料,活脫脫的財神爺打扮。
他見着人,二話不說,噗通一聲先跪在地上,納頭就拜:“奴才狗膽包天,昏聩迷了眼做了對不起王府的事..........”
說的又急又快,公鴨嗓刺耳得很,跟冷紅學的一字不差,沈靜萱同還海棠打了眼神,兩人眼中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好在自己忍住了,沒笑出聲,否則激惱了人,問不出後頭可就麻煩了。
定了定神色,沈靜萱臉色沉了沉,換了副冰冷的面孔:“朱管事此言,我倒是聽不懂了,不知朱管事所言的狗膽包天,包的是那片天,何方膽啊!”
“這... ...”朱管事聞言猛地擡起頭,兩相對視,一股透骨的涼意直竄天靈。
沈靜萱天生昳麗,眼尾微泛着些胭脂紅,含笑時潋滟的眼尾帶着勾魂的媚|态,一雙柳葉眉垂着秀氣,瓊鼻高挺,點绛朱唇,難得的一張芙蓉面。正巧也因那雙眼,當裏頭碎着寒芒時,濃郁的長睫一抖,盡是涼薄無情。
朱管事原以為大娘子光有一副好容貌,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受了委屈只會朝王爺哭訴,可如今一瞧心中驚醒,暗恨能被自家王爺選上的,真能是繡花枕頭?說不定王爺之所以傳召皆是大娘子的授意,當初想讓人知難而退的蠢念頭在腦海裏滾過,直驚出滿身的冷汗。
“奴才該死,不求大娘子原諒,只希望看在奴才棄暗投明的份上能給犬子糟糠一條生路”
“如此看來,朱管事是知道自己所犯何錯了”沈靜萱頓了頓道:“哪我有句話要送給朱管家,內宅裏生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合求來的,生路是你自己拼了命掙回來的?朱管家可明白?”
“明白,奴才明白”朱管家如今還有什麽不明白,從頭到尾自己是中了別人的算計,他自诩看人有些手段,獨獨小巧了這根基薄弱的大娘子,果然咬人的狗不會叫:“大娘子有何要問的,奴才畢竟知無不言”
沈靜萱要的便是爽快人,既然滿盤皆輸又何必咬死不認,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牆倒衆人推,都不好貨又講什麽膽肝相照。
将些許不明白的地方她朝人一一問過,雖然她查清了許多不明的賬目,到底還是杯水車薪,多年來的賬真要核對清算,她沈靜萱耗費月餘也是夠嗆。
她要做的不是驅除所有的管事,因為若真是如此,整個王府根基動搖,于自己而言百害無一利,只需廢了那些延伸在外見不得人,那些會引火燒身的地下莊子交易,些許手裏不幹淨的留不得。
王府家大業大,好比豐碩的米缸裏生出些米蟲來,主子只會挑出個頭大的禍害除去,徹頭徹尾除盡,耗費的人力物力只會遠勝養這些米蟲失去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