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巧靈舌,昌王妃

巧靈舌,昌王妃

回到營帳,李長庚正換上戎裝,圍獵定在巳時一刻,如今辰是未過,滿打滿算還有半個時辰,沈靜萱看着眼前人頓了頓

無他,戎裝的李長庚比之平常多了幾分肅殺冷峻,令人移不開眼。他滿頭高冠束發,兩道劍眉斜飛入鬓,薄唇冷面,長睫眼尾處映着赤金色玄甲的甲光,腰側青鋒三尺有餘,見到來人,眼中的寒意散去,換上暖意。

李長庚:“這麽早就回來了,可是舅母出了旁的事?”

“并非”沈靜萱搖了搖頭,坐在茶案邊上,斟了盞熱茶,想了想替人也斟了盞,推到人前,李長庚接過坐在旁側:“那是為何?”

“因的那些人嘴裏不幹淨,早早的不歡而散了”許是李氏委實對自己脾性,沈靜萱朝人說起方才的事時,她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末了,還問:“夫君,對舅母可有甚了解?妾身問的是性情”

“怎突然問起這個”李長庚扣着箭袖,聞言擡頭看了眼人,道:“李氏将門出身,李老将軍嚴于律己,老夫人與人同氣連枝,他二老膝下子女多半同他品性相通,李氏雖為女郎,但自幼依舊同哥哥們一道習武,嫁與舅舅前一手紅纓槍舞得李老将軍直誇,并非花拳繡腿的假把式,李氏的紅纓槍是見過血,殺過匪的”

"當真?"沈靜萱面露驚駭,這京中未出閣的姑娘那個不是整日在閨房裏待着?李氏一介貴女竟還殺過匪,如此傳揚出去怎如何是好?大乾于女子頗有約束,李氏的舉止全然與賢良淑德,秀外慧中幾個字挨不上邊。

李長庚看出人的疑惑,他呷了口熱茶緩緩道:“要不說李老将軍深謀遠慮,李氏同舅舅指腹為婚,且又是他二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縱然李氏全無賢良之名,但舅舅還是獨獨喜歡李氏,外祖母聞得李氏做派本不喜這兒媳的,奈何舅舅迷了心竅執意非李氏不娶,有婚約在外祖母也不好悔婚,李氏總歸入了唐家的門”

不知想起何事,李長庚面色有些青,頓了頓繼而道“李氏過門後,脾性有些收斂,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要不出格,外祖母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沒看見,只是... ...李氏許久未與人起過争執,想來這次也是氣狠了。”

任誰在自個面前說自家後輩的不是,心裏頭能樂意?李氏是真疼李長庚的,不僅是因擔着長輩的名頭,更是因李長庚自小是塊習武的料子,李氏憋了幾年好不容易生了個傳宗接代的唐雲景,

奈何不知随誰,唐雲景一點習武的根骨都摸不着,李氏滿心抱負都只能傾注在李長庚一人身上,人也争氣,騎射武功樣樣不差,嘴雖毒了些,但她還是很滿意的,如今被人羞煞,李氏可忍不了,換作是自己,沈靜萱心裏也憋火。

“行了,那些人你也別理會,由她們去便是了,迷了心竅的蠢婦,做了別人的靶子還一無所知”李長庚道:“昌王的夫人今日也同來了,你少同她說話,這人城府深得很,莫要吃虧”他眉頭緊皺,神色難看

沈靜萱還是頭回見人提起一人來如此神色,便是提起他同父異母的昌王,他亦滿臉不屑,緣何會對昌王妃如此戒備。沈靜萱本想問清,李長庚突地站起身來道:“圍獵要開始了,我們同去”她只好咽下問話

圍獵處離營帳約莫盞茶的工夫,那處中央擺着大大小小的木桌,上頭各插着面錦旗,上頭行雲流水寫着幾個大字,沈靜萱一眼認出那些字--東遠,永昌,康泰,是侯爵伯爵家的敕封。

而木桌應當是用來清算獵物用的,除此之外桌旁站着位身着青紅丹頂鶴紋曳撒的內侍,三品內務總管,品階不低,大內裏也就李長寧這大太監能壓他一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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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兩條掃帚眉都快橫上天去了,細長的鼠眼在場中梭巡,見人來全了,将手上的拂子一甩道:“諸位爺兒吉祥,奴才請各位貴人王爺們安”

"承蒙貴妃娘娘擡舉,奴才才有機會做了今兒的圍獵主事圍獵的,獵場的規矩想必諸位已經了然于胸,奴才蠢笨便不再饒舌了,本場圍獵,一炷香為限,每人壺中十箭,失空的箭矢不能再拾起,由內侍清點,三場之後選出獵物最多主兒,便能博得本次的彩頭”

蘇喜善是位見人說人話的主兒,他笑道:“本次的彩頭應當在外流有些傳言,為祝諸位主兒能獵得好,奴才也就不隐瞞諸位了,正如傳言,本次的彩頭乃一頂四雀翠羽頭冠,不是奴才誇大其詞,這頭冠用的頂好漆竹絲做框,冒以翡翠,東珠,雀羽華蓋,冠後六扇珍珠一顆賽一顆的大,啧啧,冠中那顆博鬓寶石,貓兒眼珠似的,比起皇後娘娘當年的四龍九鳳冠僅差刻的是雀兒不是鳳兒呢”

獵場外圍好一陣熱議,嘈雜聒噪,場地就那麽大,容不下這人激起的浪花。

有人滿眼精光閃爍:“竟然是真的?誰若得了,家中命婦戴上,不必诰命夫人還要氣派?”

“說的什麽胡話,沒聽方才公公說,這頭面比皇後娘娘的鳳冠也不差?誰敢往腦袋上頂?”

“此言差矣,既然官家也首肯了這彩頭,便是默許了,怎的還不許人戴,那得了還有何意義?”

有人癡笑道:“若是以後府裏落寞了,這頭冠可值上不少銀兩呢”

這人擠人的,誰說話不是敞露的,沈靜萱隔着好些遠都能聽得一字不差,還有好些個女眷跟在自己夫君身旁,有些個滿臉潮紅,低低的拉扯自家夫君的袖口,欲言又止,顯然是為的那頭冠,可又不好開口央求,畢竟若是出口了,自家郎君沒本事得,只會兩人都難看。美物誰瞧了都喜歡,卻還需量力而行。

“大娘子對那頂頭冠可有什麽心思?”李長庚跟在人身後,似笑非笑的盯着人

“能有什麽心思?”沈靜萱不以為意,李長庚貼耳道:“大娘子若是喜歡,夫君替大娘子博來,若是不喜歡,就此作罷。”

沈靜萱聽出了人話裏的蠱惑,笑道:“美物誰人不喜歡?可天底下美物何其多,樣樣心喜便都想得來豈非是在癡人說夢?”--她還藏在心裏頭半句,美物雖能賞心悅目卻易遭人惦記,越是人人看重的東西越是容易引起觊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道理很淺卻多的是人看不破。

此次圍獵乃徐貴妃一手操辦,她為貴妃,執掌後宮,若論天底下何人能戴此頭冠,誰能出她左右,然她不自留着,反倒送來做這勞什子的彩頭?若說此中沒有玄機,沈靜萱斷不會信。

“大娘子既無心染指,那本王圍獵随心便是了”李長庚寬肩一垮,聊賴的一攤手,沈靜萱哭笑不得:“怎麽,夫君原還想着出回風頭”

王孫貴族所謂的騎射之術多是花拳繡腿的假把式,在馬會上還能博會眼球,但圍獵卻需憑實打實的本事,假把式就等着落空吧,沈家祖上因騎術發家,如今再瞧瞧沈父和下頭的幾位哥哥們?馬背兒不見得上幾回,這溫柔富貴最容易叫人忘本,故而沈靜萱以為自家夫君同為此路人,大話先行罷了。

“好了,我且去了,你往婦人席處去,方才我聽聞岳母和大姐姐同來了,你可去尋她們絮絮”沈靜萱點頭道:“你且小心,萬事別逞強”

冬強手中提着箭筒綴在人後面,憨頭憨腦的撓了撓後腦勺道:“大娘子寬心,我們王爺的騎術精湛着呢!”

沈靜萱笑而不語,冬強以為人不信欲争辯,不成想李長庚瞥了眼道:“出發”只好閉上嘴跟上。

郎君高頭大馬,俊馬膘肥體壯,簇擁着聚在一處,倒是應了那句五陵年少,如今卻不是為的争纏頭,争的是獵物。人群中,有兩人最為顯眼,一為自己的夫君-康王,赤金色玄甲映着光如團炙熱耀眼的烈火,乘騎的駿馬是匹黑棕馬

另一者,沈靜萱疑惑這人不是來狩獵的,白馬黑铠,面如冠玉,倒很有神采飛揚的把式,只是奇的是這人的馬鞍缰繩透着股富貴,鑲了金的,跨在身上的弓,細看下首尾兩端更是各嵌了顆鹌鹑蛋大小的寶石--這是狩獵還是顯擺來了?

趕巧,這人正是自個的小叔子--昌王!

沈靜萱眼睛酸澀,自個多半是被那寶石閃的,她道:“海棠,我們尋母親去,到底是王爺,家財底厚的”

海棠捂嘴笑道:“大娘子快別玩笑兒了,一會別人聽了去可要壞事?”沈靜萱擺手道:“走吧”

她們這頭步子還未邁出去,後頭突兀的響起一道身影,嬌滴滴的:“嫂嫂留步”

說話的是名華容正茂的女子,身着黛青色富貴牡丹紋的馬面裙,藏紅色對襟褙子,手裏捏着把團扇,見人回頭忙急急上前來,拉着自己的手做了個福禮,沈靜萱不得同她一樣行了禮。

那人道:“嫂嫂想來是不認得我,也怪妹妹不懂事,這幾日忙糊塗了忘了去王府給姐姐請安,姐姐莫惱”

“哪裏的話”沈靜萱頓了頓,念起夫君交付的話,猛地明白過來:“妹妹怎不同昌王殿下多上幾句,雖說是場小圍獵,還是得交心才好”

那人卻一臉笑意道:“每年都舉辦,交心的話早翻透了,說了王爺還嫌妾身膩歪,見嫂嫂也在,正巧,嫂嫂且同我去席間喝杯茶?”

沈靜萱本想推脫,畢竟能得夫君如此評價,這昌王妃柳氏自然不是省油的燈,奈何人似瞧出了人的心思,笑吟吟的道:“瞧我這記性,方母親賜了今年新貢的龍井,今兒趕巧帶了來,嫂嫂可得賞臉吃上一盞也好給妹妹謝罪的機會”

這人嘴還真厲害,從頭至尾皆是在言自己有錯,以退為進,自個還真推脫不了,她點了點頭道:“去便是了,海棠你去母親處回話,便說我一會兒再去向她老請安”

海棠應是退了下去,柳氏仿佛得了天大的臉面,總歸是張讨喜的笑臉,領着人去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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