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官家似乎忌憚康王,人前腳剛出大內,宮裏就有傳旨的太監奉旨出宮,這聖旨裏的內容委實打了康王一個措手不及,聖旨上白紙黑字寫着--調令,且并非京中官員調令,而是邊塞令,如今邊塞戰事吃緊,援兵不足,聖上命康王率兵支援。
因戰事十萬火急,勒令康王即日出發!
李長庚着手沈家一事,這一道令将他支出京城,到時候山高皇帝遠,就算他手腕再厲害,隔着千山萬水他也兼顧不到京城,更別提替沈家出頭,這一手好棋真真是将他的路全都斷送了。
李長庚接過聖旨時滿身戾氣,宣旨太監見其面色,吓得雙腿發軟,匆匆離去唯恐康王拿他出氣。沈靜萱也沒想到官家會如此決絕,她面色蒼白:“王爺,是妾身連累您了”
沈家的事棘手自己知曉,但真的到如此地步?王爺不過是求個情,就遭陛下遠調,六公主真的如此得官家偏愛。
“怨不得你”李長庚卻平靜的駭人,除了捏着聖旨的手因大力泛白,沈靜萱看不出他有絲毫不妥,他道:“六妹妹婚約一事牽扯進皇家顏面,又有徐氏在後頭撐腰,父皇不得不嚴懲,沈家想脫身怕是難了”
沈靜萱心裏沒底,比起沈家她如今更擔心王爺,這個節骨眼被調離京城,意味着王爺将會陷入兩難的境地,不為別的,儲位上衆多皇子就能将他排擠在外,不湊巧等王爺回京,龍椅上的人怕是已經換人了,到時候新帝定會想方設法排擠王爺這位手握重兵的絆腳石,君主削兵權,王爺只會被架空。
“今日......就要出發嗎?”沈靜萱想過二人會有分隔兩地的時候,可怎麽也沒想到會這麽突然
李長庚心中不舍,卻只能将人摟在懷裏,低低的道:“嗯,父皇既然有心将我支出京城,那宮裏傳出來的旨意應該有兩道,一道往王府,另一道我若沒猜錯應該是往軍營去了”
“果真?”沈靜萱将信将疑
然而,事實如他所想,大內傳出來的旨意确有一道往軍營去了,如今軍營早已點兵列陣,清點糧草準備出發了,能留于自己的時辰不多,只夠輕裝上陣。
沈靜萱心口酸疼,眼中蓄滿了淚水,可她不能耽誤事,她趕忙傳海棠進來命其尋些箱子來:“王爺此一去孤寒,妾身去為你多備行禮”李長庚欣慰的點了點頭,怕人擔心他囑咐道:“不比備太多行禮,輕裝便可,塞外有銀子也沒地使”
沈靜萱嘩啦一聲,淚水不争氣的滾落:“唉,那妾身就多為王爺備幾件換洗的衣裳”她匆匆往外走,不想讓人瞧見她落淚的模樣,才跨出門檻,就聞身後傳來聲音,身子忽地一頓
李長庚道:“大娘子盡管放心,我定全須全尾的回來,只是岳丈家,本王真的無能為力”
“唉,妾身明白王爺的難處,妾身去了,怪多衣裳要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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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庚望着人的背影,笑了笑,藏了半句話,他低低道:“本王舍不得離開夫人”
康王府因這一道聖旨忙得不可開交,沈靜萱親自為王爺收拾貼身衣物,那些行路要的墊子被褥,路途遙遠金銀不易攜帶,沈靜萱就換成輕巧的銀票,塞北天寒,如今還未開春必定寒冷,大氅護膝便不能少,莫要落下寒腿可有的受。
海棠被支使的團團轉,李長庚瞧着大娘子裏外忙活,心中微暖,此一去邊塞雖說是避無可避,可他康王是什麽人?真能老老實實就一輩子被困在邊塞?他有的是由頭回來,所以他覺着沒必要攜帶太多的辎重,用不上,不過大娘子如此為他,他理所應當不會推遲。
忙忙碌碌的,将近兩個時辰,李長庚前頭交代的輕裝上陣已然是不能了,零零碎碎的加起來,辎重滿滿的捆了一車,李長庚也換上戎裝。王府已備好車馬,且軍營的将領前來相迎,李長庚拉住大娘子的手:“大娘子辛苦,我這就去了”
他翻身上馬,這馬是頂好的汗血寶馬,通體潔白似白雪,連馬蹄生的一圈白絨絨,瞧着像是踏在雪上,沈靜萱總覺得有話要交代,可到了人跟前卻又張不開口,磨磨蹭蹭半刻,軍營前來的都騎催促王爺時辰到了,她只能草草道一句“夫君保重”
李長庚颔首也道:“夫人保重”後勒轉缰繩,駿馬一聲嘶鳴,撒開馬蹄當先往遠處奔去,沈靜萱急行幾步又停了下來,風打在臉上,帶着冬末的寒涼,她不曾挪動,直直的看着那道身影在街道上越行越遠,知道縮成遠方的一顆黑點,看不見了。
海棠憂心道:“大娘子,王爺走遠了,我們回府吧,外頭天冷,當心着涼”沈靜萱卻擺手:“我們回沈家”
沈靜萱要回去問問究竟,到底是誰給三姐姐出的主意?且要給沈家透個底,這事無法善了,沈家必得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故而,康王前腳去了軍營,康王妃後腳就回了娘家,府裏的下人都在議論,卻礙着大娘子前不久的威不敢發作,私下打打嘴皮子罷了。
沈府早亂做一團,鄭家侯爵夫婦親自登門,侯爵大娘子佟氏當着賈氏和沈父的面,斥責沈家姑娘行為不端,那話簡直有辱斯文,賈氏胸口堵着一口氣,險些被氣昏過去,好在沈老太太出面,侯爵娘子還想諷刺,老太太冷冷道:“我沈家姑娘不端,你鄭家公子就行的端了,貪杯淫穢的敗家子弟好意思玷污我沈家門楣”
兩家本沒交情,因的這事算得上是結下梁子,鄭家娘子不分青紅皂白耍的好一通威風,踩着沈家的臉裝清高,明顯來着不善,沈老太太回嘴也就沒給對方留臉面,往難聽的講,屋子裏氣氛一時緊張,忽地下頭說五姑娘回來了,賈氏眼前一亮,忙到:“快請進來”
沈靜萱一進屋就瞧見冷着張臉的鄭侯爵夫婦,她微愣了愣神又壓了下去,轉瞬即逝,屋裏的人竟一時沒能注意,沈靜萱笑道:“侯爵和侯爵夫人也在呢,真是熱鬧”佟氏還沒膽子給王妃甩臉子,她臉色緩了緩,不鹹不淡的應道:“王妃也來了”
“侯爵夫人真愛說笑”沈靜萱哪裏會品不出兩家中間夾着的火藥味:“沈家是我娘家,回來不是常事,倒是侯爵夫人是稀客,不知這次前來是為的什麽?”
“能為的什麽?”鄭大娘子聞言眉頭一挑,滿嘴的惹人厭煩:“我鄭家好好一門親事叫你沈家攪黃了,我還不能上門來問問?”
鄭大娘子潑辣的名聲在外,沒理她都要比旁人鬧的響三分,出了名的胡攪蠻纏,沈靜萱當然不能毫無作為,否則她真猜不到人會說出多麽難聽不入耳的話,沈靜萱笑了笑:“侯爵娘子言重了,上門倒是無妨,不過大娘子要問何事?”
鄭大娘子眼一橫:“康王妃少裝糊塗,我鄭家本來好好一樁美事,官家親賜的婚,上等的榮耀,如今被你沈家弄巧成拙,惹出這潑天大禍,康王妃不該給我鄭家一個交代嗎?”
“你還想要交代?”賈氏方理順的氣又被激了起,她嘴角一挑,眉梢吊起,十足十的擺出了陰陽怪氣:“你鄭家哥兒敢做出這種事來還有什麽臉面同公主結親,如今不過是事往前些,公主真入你鄭家的門再看清你們家四哥兒的嘴臉,那就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你... ...混賬”鄭家大娘子氣的柳眉倒豎,戴着瑪瑙指環的手顫巍巍的指着人,顯然是氣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沈父和鄭家侯爵臉徹底青黑,兩相眼中都憋着火,沈靜萱知曉再鬧下去,兩家往後就成了仇敵,真如此只會正中徐氏下懷,她還未出手,兩家就先鬥起來。
她畢竟是小輩,不好出聲,她微轉身撞見祖母看着自己,愣了愣,沈老太太似明白孫女的難處,手裏的茶盞落回桌上,茶托同杯盞重重一響,鄭家大娘子和賈氏唬了一跳,沈老太太道:“事到如今你們還在推卸責任?怎的,你二人吵出個輸贏這事便能過去不成?官家賜的婚,叫你們攪渾了,等着吧,這事不會有好果子”
賈氏一時語塞,支支吾吾道:“母親,那......如何是好”鄭家大娘子也默然,直勾勾的盯着人看。
沈老太太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小孫女,微微放軟了話:“萱丫頭這個節骨眼上回來,想來是知道些什麽,且說來與祖母聽聽”沈靜萱點了點頭,她避重就輕的将王爺同她說的撿重要的說,她沒刻意隐瞞康王遠調一事,畢竟京城就這麽點大,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出世人的耳朵,她能瞞得了一時卻瞞不了一世,幹脆把話說明白,也好叫他們知道,沈鄭兩家此次惹得是大禍,會掉腦袋的。
鄭侯爵夫婦此刻全然說不出話來,他們萬想不到竟連康王殿下都被官家支出京城,為的就是斷沈鄭兩家的後臺,他們幡然醒悟,因官家一直久病床榻他們一直忘了,這數着日子過火的人才是大乾真正的掌權人,生殺予奪不過世其一念之間。
沈老太太很是心疼五丫頭,若不是沈家攤上這樣的大事,孫女婿怎會被遠調,他同萱丫頭才成婚多久?還沒過足月餘,連半月後的元宵都沒法一起過:“五丫頭... ...”沈父愧疚的說不出話
沈靜萱卻不願提起,她岔開話道:“祖母,王爺出了這樣的事原不是好事卻讓我想明白了些事,只是還是孫女的猜想,孫女想見見三姐姐,親自問問”
沈老太太對孫女無有不一,領人去了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