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你好，我是方穎西。”落座到綠水茶樓的裏，方穎西對林寒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似乎生怕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忘記一般。她朝林寒笑，笑容看着很溫柔，但卻在眉眼裏隐隐能看出幾分嚴肅。方穎西是個嚴肅的女人，林寒在心裏做了個筆錄。
還沒等林寒開口，就聽到方穎西叫了一聲服務員，于是開始了一連串的動作：撤掉桌子上的桌布、杯盤、勺子，換成了一次性的，然後林寒就看到對面的這個嚴肅的人從包裏掏出一包消毒紙巾，抽出一張仔仔細細的打掃起來。
林寒哀悼了一下，有潔癖的人多麽難搞她還沒有經驗，但是有潔癖的人很難搞簡直就是定論。她什麽也沒有做，只是靜靜的看着方穎西折騰，足足折騰了近半個小時。
“對不起，我不喜歡不幹淨的感覺。”方穎西一邊擦桌子一邊擡頭朝林寒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別介意，好嗎？”
她這麽一問誰還能介意呢？林寒抿嘴回了個微笑，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覺得氣氛相當冷然，就随口玩笑了句：“方穎西，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叫方穎東？”她只是想調笑下子，沒什麽經過大腦考慮就冒出了口。
方穎西的動作頓了頓，随即擡頭，笑容淡淡的，但表情依然嚴肅的很：“對不起，我沒有哥哥。我只是有個弟弟，叫方穎北。”她對待事情原來如此認真，怪不得事務所的同事都叫她“方嚴肅”，有些案件并不真的成為案件，但是方穎西太認真了，總是有許多需要告上公堂的事情。
這下子徹底冷場了。林寒幹咳了兩聲以掩蓋尴尬，沉默的直到方穎西擦拭好所有她認為需要擦拭一遍的東西，才開口喚了喚對看着窗外的林寒：“林律師？”
“噢，對不起，我發呆了。”林寒勉強笑了下，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一瞥眼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方小姐，您的案子我仔細看過了，贏面很大，只是您要的賠償金額實在是，有些難辦。”說着将手裏的卷宗遞了過去，但懸在半空中，對座的方穎西并沒有接手。這尴尬又豈止一分啊！
方穎西輕輕湊湊鼻子，抿了一口茉莉香片，漫不經心的往窗戶外頭的車水馬龍看去，說道：“事情都很清楚了，我個人認為我的要求不過分，能不能達成是你們做律師的事情，與我無關。”說完自顧自的喝茶，看風景，也不管林寒是個什麽感受。
“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林寒不算個好脾氣，但一想到這是自己的第一個當事人，心裏的那點火氣就滅的差不多了，她一向喜歡有個好的開始，“方小姐，我只能盡力幫您争取，但是這個價格，老實說，很難辦到。”
方穎西的嘴角彎了彎，眼光落回到對面的小女孩身上，饒有興趣道：“你現在是在和你的當事人讨價還價嗎？你讓我覺得你是對方的代理人，來和我談價錢了。”惡毒的方穎西将話說完，仍然沒有撤離她的目光，是在等待林寒這個小朋友發作，或者窘迫。很多次以來，她習慣了信諾事務所丢給她的這些新人律師，習慣了看他們出糗。
與那些同仁一樣，林寒也有些措手不及，原來那些關于“方嚴肅”的傳言并不過虛，是她太輕敵了。“方小姐，我是您的代理人，這一點我很清楚。只是，法不外乎人情。況且，耽誤彼此的時間并不是什麽好的選擇，我知道您的時間非常寶貴。”林寒振作的吸了口氣，面上保持着職業的笑容。
林寒笑起來總是有些桃花之氣，方穎西看到眼裏更覺得這個小女孩不适合做個律師了。突然就天馬行空的想到，某一天這個林律師若碰見個不願離婚的怨婦調解離婚，那可不是羊入虎口嘛！她想像的起勁兒，忍不住竟笑出聲來。一轉臉碰上林寒怨憤的表情，更加笑的不可遏止。
“方小姐，我有什麽這麽好笑？”林寒有點怒了，這笑聲讓她覺得很受屈辱。方穎西是個完全不尊重別人的人，林寒在心裏又一次做了個筆錄。
方穎西可不知道林寒在心裏給她下了這麽多次結論，擺擺手，假意正襟危坐，朝林寒露出了個抱歉的表情：“對不起，我剛剛有些散神，想到了些好笑的事情，請見諒！案子的事情還是拜托你了，有什麽進展随時給我電話吧！我的號碼你有吧？”這麽不靠譜的一個小女孩，方穎西突然感到自己有義務讓她鍛煉鍛煉，所以還是決定将這個小案子交給林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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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俨然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不懂眼前這個女人在搞什麽，卻只得點點頭應聲：“我知道您的號碼，我的號碼是1388766533X？”說着話，林寒就從包裏掏出了手機找到方穎西的號碼，按了過去，直到聽到方穎西身旁的響動确定了自己的號碼是真的留在了這位方小姐的手機裏才定下心來。
離開綠水茶樓的時候差不多是晚飯時間了。沈明君大律師曾經教育過林寒，要與當事人保持緊密聯系，因為保不齊什麽日子就會又做上他們生意。所以，按照這個理論，此時此刻林寒應當大度的邀請方穎西共進晚餐。
然而，華燈初上的街頭，霓虹照耀在二人的身上。林寒望着身邊這個因為嫌棄出租車不幹淨，而在沒有開車的情況下只願意步行的女人，真是開不了口請她吃飯。她害怕轉遍全城也找不到一個方穎西覺得“幹淨”的地方。
就這樣兩個人，在城市的十字路口處相互道了一句再見，便各自往自己回家的路上走去，那剛好是相背離的方向。林寒走了兩步，仿佛想起了什麽事情似得轉過頭，遙遙的望向方穎西的背影，那個将手抄在風衣口袋裏的背影走在寬闊的街道上，看起來很像某部日本電影的海報。林寒默默的凝神了一會兒，自嘲的笑笑，回過頭往馬路的另一端行進。
她不知道，在錯開的時間裏，方穎西也以同樣的角度回望了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