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精神抖擻的挽起一個發髻，白色花邊修飾的小襯衣，灰色的短版西服。一件件的試，一件件的脫，再一件件的穿。林寒像個模特被方穎西玩弄于股掌之間，她不敢抱怨了，方穎西那深沉的臉色和漆黑的眼眸，嚴肅的跟個大法官似得。林寒怕被判個死刑，或者無期。

一切收拾妥當，林寒的骨架子都快散了，拎了大大小小還幾個大袋子回家。方穎西一點兒憐香惜玉的精神都沒有，完成任務後徑自就開着她那輛小本田跑掉了。連個再見都吝啬說，似乎是一點兒也不再想見到林寒了。

唉。林寒轉過身暗自嘆了口氣，禍從口出說的大約就是她這種情況，再與方穎西在法院以外的地方見面其實并不是件壞事。她搞不明白怎麽就這樣被自己搞砸了，下回或許就沒有下回了。

夜晚的霓虹在林寒的頭頂上閃耀，秋風從她的耳畔飄過，車如流水馬如龍。可惜，此時林寒一點兒欣賞夜景的心情也沒有，突然的很失落。

次日清晨，林寒披着晨光踏進了辦公室，瞬間放射過來七八道目光，那一個個餓狼般的眼神裏滿滿的寫着訝異。唯有沈明君一副了然的樣子，端着茶杯從裏間走出來，樂呵呵的：“小林今天打扮的蠻入潮，看看，你們都要跟她學習學習，我們事務所也是要朝氣蓬勃的，不要天天灰色西裝白色襯衣的，搞的跟參加喪葬會似得！”說完還眉目帶笑的凝望了林寒一陣，看得林寒直心裏發冷，“小林啊，你到我這兒來下，我有個事情要跟你談談。”

沈明君大律師是個急性子，從不喜歡與人談心。如果他找你“談談”，就意味着你有地方讓他不滿意了。

等林寒二十分鐘後從沈明君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好事者已經紛紛摩拳擦掌，等着看她垂頭喪氣的糗樣了。然而，一番談話并沒有讓林寒如旁人想的那樣出糗，只是很讓她為難。沈明君只說了一件事情，關于方穎西。林寒此時滿腦子都是沈明君的那句話：方穎西小姐是我們事務所的重要客戶，你要與她保持友好的聯系，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一想到方穎西那絕塵而去的小本田，林寒就要發怒，如何保持友好聯系成了她亟待解決的大問題。她是真真搞不懂方穎西有什麽能耐，每年來幾個不足五萬塊錢的小案子，怎麽就成了重要客戶了呢！但千言萬語，她是不能讓沈明君失望的，否則她的前途就沒指望了。

嘀嘀嘀幾下按了個電話號碼，深吸口氣，輕聲細語道：“喂，您好，是方小姐吧？我是林寒啊，昨天的事情真是麻煩您了，我想當面感想下您，晚上有空嗎？”說着這一席話，林寒只覺得頭皮發麻，她的記憶裏壓根搜尋不到能容納方穎西吃個東西的餐館。

“地點啊，您來定吧！我不大熟悉，您來定就好！好，我一定準時！”擱下電話，林寒長舒口氣，仿佛從某場戰役中走來，身上都差點挨上槍子。她隐約覺得奇怪，電話那頭的方穎西格外高興，答應的太爽快。

綠水茶樓。依然是這個老地方，方穎西約下的晚餐地點。林寒此前只來過這裏一次，就是那天約見方穎西，如今傍晚時分喝茶，未免時間錯位。但方穎西是清清楚楚這麽約定的，林寒不敢造次。

這回方穎西來的早，林寒一走進茶樓裏就看到方穎西坐在靠窗的地方朝她不鹹不淡的揮了揮手，然後就把臉轉到另一側，用心欣賞起外頭的風景去了。方穎西的側臉很有些美感，比正面來的冷傲些，大約因鼻梁高挺的緣由，顯得不那麽平易近人。林寒遠遠觀望了一陣方穎西，仍然覺得她那麽不友善。

“你好，方小姐。晚餐我們吃些什麽？”林寒落座後喚了聲方穎西，才把她從自己的世界裏叫醒，看到方穎西轉過臉面朝着自己了，林寒的心總算安定了下來。

方穎西抿了口綠茶，這回她叫的是碧螺春。“晚上我一般沒什麽胃口，在這裏吃兩塊先做的起司蛋糕就飽了。林律師，你随意。”方穎西伸手喚來了服務員，熟門熟路的點了個林寒沒聽過的東西，然後将餐單推了過來：“林律師，随意。”

随意。林寒在心裏笑了下，她付賬，當然她随意了。于是，林寒照着價錢，點了兩個最便宜的小面包。還此地無銀似得朝方穎西眨眼睛：“今天午飯吃的晚，飽的很，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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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雙桃花眼，看在方穎西的眼睛裏格外閃亮，仿佛就寫着她林寒就要中桃花運了似得。方穎西看了看林寒點的這兩只巴掌大的小面包，心裏樂開花：想省錢啊，碰上我方穎西，算是難了。

晚飯吃的沒什麽色彩。方穎西細嚼慢咽，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風範，吃一塊小蛋糕就擦了十七次嘴，林寒則一邊吃一邊暗數方穎西擦嘴的次數。兩人不怎麽說話，卻在小動作上較勁兒。

“方穎西小姐，我能叫你方穎西嗎？”林寒咬着手心裏的小面包，就着杯素毛峰，吃的津津有味，“我只覺得叫小姐太生分了，好歹我們都認識好久了嘛！”套近乎，沈明君大律師的第一條必學技能。

方穎西也不肯定也不否定，還是慢吞吞的小口抿茶，半晌冒出句：“素毛峰幾塊錢？”

林寒一愣，這跟她問的話有什麽關系嗎？一點關系也沒有吧！但方穎西的表情很嚴肅，透着幾分執着的望着她，時不時眨個眼睛，怪好看的。“這個不貴，十五塊錢。”林寒舉着杯子，仿佛回應自己說的“不貴”兩字，大口喝了起來。

“林律師，茶要品，你不會不知道吧？十五塊可以買十五瓶有點甜了，你何必糟蹋一杯茶呢！”方穎西故作痛心疾首狀，急的直搖頭嘆氣，仿佛恨鐵不成鋼似得。

這情況林寒哪裏見識過，心想着不就是一杯茶的事兒嗎，至于嗎？但見方穎西如此認真，還真是不好說出口，只得憨笑打岔：“不好意思啊，我不大懂喝茶。那以後方小姐多教導教導我吧，也好讓我早些走上僞小資的光榮大道！”

林寒的這話當真有些罵人的嫌疑，方穎西一聽眼睛就瞪大了，盯着林寒足足三十秒，才收回目光，顧自喝了口茶，靜靜道：“教導不敢，林律師見多識廣，才能過人，我可不是你的對手。說人壞話都不帶髒字，算了，我方穎西不是小氣的人，這頓你請，往後咱們一塊往僞小資的路子上走吧！”方穎西歪着頭打量了林寒一番，微微彎起嘴角，露出個極為恬靜的笑容，看得林寒好生羨慕。

“好，說好了，我請！”林寒被這好看的笑容迷的有些醉了似得，當下拍案而起，“服務員，結賬！”吓得方穎西一陣咳嗽，好歹算是把手中的起司吃完了，也就随着林寒去了。直直的坐在那裏，雙手抱着肩膀，仿佛在等着看場好戲。久了之後，林寒才發現一旦方穎西做這個動作，就表示有人要遭殃。

服務小姐将賬單遞到林寒面前，白紙黑字，不多不少七百二十塊人民幣。林寒被一口口水嗆的直咳嗽，低頭瞄了方穎西一眼，見到那似笑非笑的漂亮臉蛋，心裏就什麽都明白了。

“方穎西，沖着那七百二，我以後也有權利叫你方穎西了！”林寒在綠水茶樓外頭的馬路上大聲朝方穎西嚷嚷，也不顧路上行人好奇的眼光。

“我就叫方穎西，從來都叫方穎西，是你自己要在後面加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方穎西回過頭朝林寒笑，笑容不濃，只是停在嘴角淡淡的一抹，也就足夠了，再多反倒是壞了這美麗的回眸。

夜色多麽美，美不過回眸時嘴角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