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宿醉的頭疼與元旦美麗的天空像一種矛盾，林寒穿着單薄的睡衣站在陽臺，放眼朝東方了望。淡淡的日光在稀薄的雲彩裏鑽了出來，像畫筆将西周瞬間熏染上溫暖的彩色。

這該是個團圓的節日，可惜林寒只能站在公寓的第九層向外張望，朝家的方向遠眺。

一大早萬玲就和楊雪轟轟烈烈出門去了，似乎早就計劃好了行程。林寒想提醒萬玲她還有個男人叫餘曉海，然而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她不想當個掃興的人。

方穎西的名字在林寒的腦海裏轉來轉去，昨夜她沒有來得及回複一條簡訊就被酒窩楊灌醉了。林寒很想聽聽方穎西的聲音，卻有種莫名的害怕阻止了她的手按下那串熟悉的號碼。

這是個節日，不該把工作中不愉悅的心情加入其中，不是嗎？林寒第一百遍嘗試說服自己，緊緊捏着手機的右手生出薄薄的汗。就算是禮貌也應當回一句節日問候吧，林寒嘆了口氣，撥通了方穎西的電話。

“方穎西，元旦快樂。”林寒說完這句話就完全不知道還要說什麽了，她聽到方穎西猶豫的嗯了一聲，然後就只剩下彼此無語的呼吸。

就在林寒決定首先挂斷的時候，方穎西說話了：“你一個人，是嗎？”

嗯。林寒重重的點點頭，仿佛方穎西就在面前能夠看到似得，又正式的補充道：“是的，我一個人。”

電話那頭似乎是有輕微的笑，但并不真切。沉默了半分鐘，方穎西習慣的嗯了一下：“嗯，那你在家等我吧，我來接你回家過元旦。”說完一如平常的挂斷，留給林寒長長的忙音和茫茫的無錯。

銀色的本田停在小區大門的對面，林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車外面的方穎西。這一眼仿佛好幾個世紀沒有相見過，林寒竟然感覺到了猛烈的心跳。方穎西有什麽不同嗎？林寒捂着心口自問。

然而，方穎西沒有任何不同。還是那個修長的人兒，眉目清麗，嘴角帶着一點看不清晰的微笑，又仿佛只是看的人自己的臆想。這一日的方穎西穿着件天藍色外套，在日光的照耀下更顯得美好。林寒眨着眼睛望着方穎西，身子就僵在原地，好像看呆了一般。

方穎西笑，朝林寒招手，提高音量：“林寒，別發呆。”隔着一條街，方穎西看到了林寒瘦削的站定在那裏，不進不退的直直的站着，臉上隐約籠罩着疑惑的表情。距離卻未能掩蓋掉林寒身上的頹廢，方穎西當然不知道林寒宿醉了。

“我們，去哪裏？”銀色本田迅速的出了收費站直接上了高速，林寒不知道方穎西的方向在哪裏。

“回家。”方穎西全神貫注的看着前方，回答的言簡意赅：“回我爸媽的家，過節。”

林寒驚的從座椅上彈起，頭頂砰的一聲就撞上了車頂，吞吞吐吐：“回，回你爸媽的家？你爸媽？”再一次不确定的重複問了又問，換來的只是方穎西的嗯聲和秒殺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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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穎西的家在鄰市，開車走高速要兩個小時，不算近也不算遠。林寒是知道的，但是她并不知道方穎西要将她直接領回家去，更不知道方穎西在沒有透露半點風聲的情況下直接把她拐帶回家了。

專注于開車的方穎西似乎一點兒也不覺得意外，平靜的說道：“你一個人會想家的，我媽媽讓我帶你回去。不用多想。”那最後四個字當真讓林寒好一番多想，不管是正式還是非正式，林寒就要去見方穎西的父母了，這意義絕非普通。

于是，林寒偷偷掏出了手機，霹靂帕拉一陣猛按。不到一分鐘就感覺手心一震，萬玲的短信就回了過來：“Y市幾日游？天賜良機，再不進攻，無顏見江東父老！”林寒細細講萬律師的指示讀了兩遍，生怕方穎西瞧見，用左手蓋在手機屏幕上頭。

再不進攻，無顏見江東父老。萬玲的措辭無疑是思量過的，林寒的心被說的癢癢的，再回頭看方穎西的眼神似乎都摻雜了許多情緒。那還未能看到頭的筆直的大路通向方穎西出生的城市，那該是個什麽樣的地方呢？林寒無數個心思亢奮的跳躍起來，一切美好的想象積聚了她的思想，讓她在此時此刻遺忘掉了許多煩惱。

“玩手機也能玩這麽興奮？”瞥見林寒漲紅的小臉，方穎西咳嗽了聲，随口問了句，眼神仍然直直向前。

林寒笑。唯有用笑容和笑聲掩蓋內心那些個純潔和不純潔的想法。笑了幾聲立馬轉移話題：“第一次見叔叔阿姨，要不要買點見面禮呢？我怕空手去太失禮了。”

“不用。進門前把你自己打掃幹淨就算對得起我爸媽了。”方穎西難得用了零點零一秒瞄了眼林寒，叮囑道：“幹淨就是最關鍵的。”

林寒想起了每次進方穎西的家門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難道這回第一次見她的父母也是第一件事洗澡嗎？這像什麽話！哪裏有上門見人父母就先洗澡的，說出去豈不是丢死人了。林寒的腦轉速絕對高于她的行動力，車開了十米的距離，她的心裏已轉了八個來回。

感覺到身邊林寒的扭扭捏捏，方穎西又好氣又好笑，随口打趣：“林寒，你怎麽像個小媳婦呢！又不是上門見公婆，哼哼唧唧想什麽？不會是怕我爸媽吃了你吧？還是怕我吃了你？真好玩！”方穎西的心情看起來還不錯，嘴角的微笑綻放開來像一朵白色的花朵。

這幾個問話把林寒的激昂的心理活動堵在了心口裏頭，像吃了個啞巴虧。林寒略擡頭望了望方穎西的側臉，那笑容還留在她的臉上。仔細看才發現方穎西明顯的憔悴，眼角處留着淺淺的痕跡。淡淡的紅腫，就像哭多，眼淚和紙巾留下的印子。

這不甚清晰的淚痕，在林寒剛剛平複的心情裏又不動聲色的掀起了波瀾。

值得方穎西流淚的人是誰呢？林寒默默的回轉着心思，她當然的想到了李明凱。但又迅速的否決了自己，然後再次想起這個男人的名字，再再一次否決。這個循環，就像高速兩邊循環的綠樹，不停的掠過再掠過，卻始終能夠看得到翠綠的樹木。

這是個美好的節日，不應當提到不好的事情。林寒在心裏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