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廣播裏頭放着激勵昂揚的音樂,在一片皚皚白雪中,2010年工作的第一天向林寒撲面而來。

穿着厚重的呢絨衣裳,帶着頂絨線帽子,林寒把自己整個兒打包了起來。天氣太冷了,她有些吃不消。沿着街道一路小跑,幸好趕上了八點零五分的那趟地鐵。與往常一樣,混在人潮中,湧進了地鐵裏。

萬玲生病了,躺在家裏發起了高燒,憔悴的都不像萬玲了。

林寒要打電話給楊雪,卻被萬玲死死的拉住。她不明白這個中有什麽原因,只好撥了電話給餘曉海。

這是無奈之舉,九點整林寒有個勞務合同糾紛案要開庭。她不能讓萬玲自生自滅,又說服不了她去醫院,只好背着萬玲,在衛生間給餘曉海通風報信。比起惟恐天下不亂的酒窩楊,林寒私以為餘曉海要稍微叫人放心一些。

審判長念完擇日宣判,林寒飛一般的沖出了法庭。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短信內容,餘曉海發來的:萬玲得了肺炎,收到速來省醫院。

再次見到萬律師的時候,林寒只有嘆息的份兒。萬玲躺在白色的病房裏,嘴唇都泛着慘白,擰成結的眉頭掩蓋了許多平日裏的鋒芒。然而,已經病的這樣的厲害的萬大律師,居然還躺在病床上跟餘曉海怄氣,整個兒黑着臉,像個黑羅剎似的。

見到了林寒,餘曉海松了口氣,疲憊的臉上勉強的笑了笑。、,端着個杯子走出了病房,老實的背影叫林寒說不出什麽不好來。本來,餘曉海就沒有什麽不好。林寒這麽想着,但轉念又想到了一句話:可惜,萬玲不愛這樣的好人了。有些人就是這樣,沒有什麽不好,但是回想起來總是說不出哪裏好來。于是,時間走過,就會被那些有着明顯好與壞的人打敗。

果然是女人不壞,女人不愛。

“海哥也不容易,你別鬧了。”林寒看了遍四周,沒有見到酒窩楊,這多少讓人失望。而這失望,同樣寫在了萬玲的臉上。

“我不想在這些事情上欠他什麽,你懂的。”萬玲咬咬嘴唇,從齒縫中吐出這幾個字。

“嗯。”林寒嘆了口氣,也不曉得要說些什麽了,只能先去問問主治醫師萬玲的病情如何。

一出病房,林寒就愣住了,她瞧見了方穎西。那個叫她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的人兒竟站在她的面前,與另一個人談笑風生。方穎西在笑,笑的跟朵綻放開的鮮花一般,眼眸裏浮光流轉。她何時用過這樣的表情跟自己說話呢?林寒伫立着,想不起曾有過這樣的時候。

跟方穎西說話的人是個穿着白大褂,帶着銀邊眼鏡,身形瘦高的男人。

林寒沒有心思描繪他的堂堂相貌了,她想轉身消失掉,最好連影子都不要讓方穎西看到。做個烏龜,才不會痛。盡管如此,林寒仍然感覺到了心痛,毫無預兆。

Advertisement

方穎西沒有看到林寒,但是餘曉海的叫聲讓方穎西注意到了像個兵馬俑般站着的林寒。一抹笑靥在方穎西的臉上凝住,眼裏的光暗淡下去。低頭擡頭之間,她沒有看到林寒從期許到上怯的跌落。

“林寒,你怎麽在這裏?”方穎西泰然的說話,熟稔一如從前。

“萬玲病了,我來陪她。”林寒回答,失掉了水分般的幹澀。她有好多話要說,距離上次見面已經整整兩天了。然而,方穎西一開口,她就知道自己什麽都不會說了。

詫異從方穎西漂亮的臉上一閃而過,轉頭與旁邊的男人說了兩句告別的話,走到了林寒的身旁:“她怎麽了?不會是被當事人打了吧?”在這樣的時候,方穎西仍然沒有忘記嘲諷萬玲兩句。

“肺炎了,估計受了涼,沒有注意。具體情況,你可以回設計室好好問問你的楊設計。”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方穎西,林寒就想到了酒窩楊,火氣噌的冒上來。

林寒走在前,方穎西走在後,一前一後進了病房。

在瞥見方穎西的第一眼,萬玲就開始咳嗽,劇烈的快要把肺咳出來了。林寒聽着都覺得呼吸困難,心裏捏着一把汗。

“萬律師好興致,沒事堆雪人玩了吧?”方穎西抱着肩膀站到萬玲的床尾,歪着頭笑:“身體差就算了,身體差還學人家玩浪漫,玩浪漫也就算了,受風了就好好吃藥打針遵醫囑吧!還偏不,玩個性,您這樣不得肺炎,請問誰得?”說着彎下腰将床輕輕搖高了一些,道:“不礙事,用些抗生素,過幾天就好了。”

“你,你這,咳咳,你怎麽知道我堆雪人去了!”萬玲的幹咳稍微緩解,怒目瞪着方穎西,一臉狐疑:“方小姐,你不會跟蹤我吧?暗戀,暗戀我也不用這樣的,直接跟我表白,讓我拒絕你算了!”

被冷在一旁的林某人真的很想摔門離開這個鬼地方,任由這兩個小女人去鬥嘴。鬥鬥嘴,說不定就身體倍棒兒,吃嘛嘛香了!

“這個還要我說出來?你确定?”方穎西傾身向前,兩手撐着床,定定的望進了萬玲的眼睛裏:“楊雪跟我說她感冒,今天請假。”說完朝萬玲狠狠的眨了眨眼睛。林寒已經心領神會了,方穎西要使壞的時候就是這個表情。

“喲!”萬玲突然笑起來,蒼白的臉上綻開的笑靥顯得格外素淨,偏頭看了眼林寒,道:“方穎西,你的心思都用來挖苦我了,我們林寒怎麽辦?你得負責啊!瞧你把我們小寒寒給欺負的!啧啧!”相同的軟肋,萬玲抓的毫不手軟。

方穎西的笑凝結住了,沒等萬玲繼續攻擊就先敗下陣來。那種複雜的表情在林寒看來就是某種無聲的拒絕。

負責,這樣的字眼聽起來就帶着強烈的被支配感。林寒不喜歡。

“方穎西,我們出去走走吧,這裏很悶。”沒等方穎西回答,林寒就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她确實憋悶的太久了,需要新鮮的氧氣。

外面的空氣并不算好,連着兩天的雪還積在花壇裏,風很烈,天很冷。

“我們,可不可以再開始一次?”林寒望着天,從蔚藍的天色中她看不到什麽異常,生活卻顯然不是從前的生活了。對于方穎西,她仍然舍不得放手。

沉默。又是可怕的沉默。在方穎西不說話的時候,林寒習慣的心驚肉跳,她預算不到身旁的這個女人會在這沉默最後給出什麽答案。

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她們好像從前那樣沉默的坐在一起,看起來什麽也沒有發生。這讓林寒感受到了強烈的屈辱,在方穎西逃避的時候,她不得不選擇面對。也許,她的感情投放的更多一些,罷了。

更多一些,更輸一些。林寒記得這個是言情小說裏的常态。

“春節的時候,你敢不敢,帶我回你家?”方穎西低下了頭,伸過手覆蓋住林寒凍得冰冷的手指:“重來一次,你敢,我就敢。”這世界上還沒有什麽事情是方穎西不敢做的,在她親手剖開一只青蛙的時候,她就知道了生命很脆弱。在脆弱的時候,為什麽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這個,是方穎西的常态。

“我還是喜歡你,方穎西。”林寒覺得自己很賤,但是話一出口卻是滿腹柔情。

從何時開始,這份感情變得如此溫柔。

從現在開始,再開始一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