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月亮都躲到雲裏去了，方穎西才提溜着兩個塑料袋回到公寓。一眼就望見了窩在自家門口正打着瞌睡的林某人，腦袋一點點的下滑，低下去又擡起來，像個小玩具。
塑料嘩啦啦的聲響顯然是吵到了即将睡着的人兒，輕輕轉了個身，林寒兀自嘟囔了一句：“方穎西，你回來沒吶？”
方穎西蹲下身子瞧着緊閉眼睛的林寒，臉上浮出苦笑。活生生将林大律師餓了四個小時，方穎西不免有些愧疚。于是，放柔了聲音，輕輕推了推林寒的胳膊：“我回來了，進去睡吧，在外面要着涼的。”方穎西很少溫柔，這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怪。
就見林寒突然打了個哆嗦，立馬睜開了眼睛，眨巴着盯着面前的方穎西看了足有三秒鐘，才讷讷地開口說：“方穎西，剛才是你跟我說話嗎？我怎麽覺得在做夢呢？”這話自然是以方穎西的白眼為終結。
開門，關門，換鞋，一切如常。
林寒跟在方穎西的身後，擡起手腕看表，才知道她在門外足足等了四個鐘頭。這個點兒，吃夜宵剛剛合适。她想開口問問方穎西，卻看到方穎西提着塑料袋進了廚房，忙活起“晚飯”來，一時不願意打破這麽和諧的氛圍。
切芹菜切的如方穎西這般認真的肯定沒有幾個人。林寒倚靠在廚房門邊，若有所思的看方穎西手下的動作。翠綠的芹菜在方穎西白皙的手裏，在明晃晃的菜刀下面，幸福的變成了片，繼而變成絲，漂漂亮亮地被碼放在盤子裏。方穎西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将芹菜收拾好，預備着下鍋了。
“方穎西，你這雙手不拿手術刀，不會覺得可惜嗎？”林寒有意無意的問道。
方穎西擡頭看了眼假裝無心的林寒，就又低頭忙活起來，随口答了句：“不适合就不會覺得可惜。”
林寒吃了悶鼈，撇嘴從方穎西的冰箱裏拿了個蘋果，狠狠的咬了一口。就聽見身後頭的人兒嘆了口氣：“這蘋果要是沒有洗幹淨，你就是在吞毒藥了。”
“是嗎？”林寒樂了，笑嘻嘻地說：“怎麽可能沒有洗幹淨？你眼皮下的東西最髒的恐怕就是我了，我不擔心會吃死，只擔心你不讓我吃了。”說完又咬了一大口蘋果，還朝方穎西亮了亮蘋果上那一排整齊的小牙印。
方穎西慣常的嚴肅和較真讓林寒覺得放心，即使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要方穎西還是方穎西，一切都能被解決。
“知道你最髒還不去洗幹淨？忘了規矩嗎？”電磁爐上的湯開了，呼呼冒着熱氣，方穎西一邊揭蓋子，一邊朝林寒潇灑的努嘴：“衛生間，出門右拐，洗幹淨有飯吃，洗不幹淨，我就親自動手。”
“哦！遵命！”林寒揚了揚鼻子，啃掉了最後一點蘋果肉，還是乖乖的飄了出去。不知不覺間，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步驟，洗澡吃飯睡覺，和方穎西在一起。
等林寒沐浴完畢從衛生間裏出來時，桌子上已經擺好的碗筷。四菜一湯，方穎西的作風，清淡而營養。牆上的時鐘嗒嗒作響，早就過了十一點。林寒癟癟的肚子抗議似的咕咕叫喚，惹得方穎西好一陣鄙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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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吃好了，澡已經洗過了，今夜的歸宿問題似乎不用再拿出來問了。
林寒熟門熟路的成大字型張狂的躺在方穎西綿軟的大床上，慵懶的聽着衛生間裏傳來的嘩嘩的流水聲。然而，她的心卻是平靜的，平靜的都有點兒不像她自己了，平靜的讓人生出懷疑來。和方穎西同卧一張床，怎麽可以是平靜的呢？
方穎西裹着睡袍又忙了好一會兒才關燈上床，林寒趕忙讓出一塊地方，叫方穎西安穩的躺到她的身側。兩人各自平躺，安靜的望着天花板，相互無語。
“嗯……”林寒輕輕哼了聲，就聽到方穎西也同時應了句。兩人同時翻了個身，四目相對，夜色雖暗，但借着一星燈火還是能夠看清彼此的眼神。呼吸撲撒出來，這樣的姿态總有暧昧的嫌疑，卻總是讓人舍不得分開。
林寒不明白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與方穎西之間開始變得相顧無言了，她眼見着那雙明亮的眸子，心裏頭有那麽多話想要說，有那麽些個奇怪的問題要問，但臨到這時卻完全忘記了要問的到底是什麽。而方穎西的沉默一如當初，你不問，她永遠不會說，即使說了也不一定是你要的那個答案。這就是方穎西，從來如此。
想到這些，林寒突然沒來由的笑了，她所中意的竟然一直就是這樣的人，說是有受虐傾向，大概都不為過。混亂的思緒讓林寒的表情變得嚴肅，眉頭輕輕地蹙起，一張俏臉上寫滿了疑惑。
“你在想什麽？”這一回是方穎西打破了沉默，她見林寒的表情變了好幾遍，猜不出林大律師的心思。
“我在想你。”林寒如實答道，說出口才覺不妥，太纏綿了，酸倒牙的瓊瑤式。
“是嗎？”方穎西笑的妩媚，伸手摸了摸林寒的臉蛋：“我在你面前，有什麽好想的。”
“我在想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想要更了解些你，方穎西。”林寒擡手将方穎西的手拉到自己的唇邊，淺淺問了一下：“有時候我弄不懂你，或者，你不想讓我懂得你。”
這對話太文藝，方穎西忍不住笑出了聲，伸展了身子靠近林寒，貼近林寒的耳畔，低語：“我們需要時間，不是嗎？別太心急，大律師。”她配合了林寒的文藝腔，自己卻笑疼了肚子。
看出了方穎西的打趣，林寒半是羞惱半是無奈，方穎西笑的好看也笑的好聽，但是林寒不想讓她笑，猛然一把将方穎西擁到了自己的懷抱中，死死的将頭埋進了方穎西的肩窩，低聲呢喃：“你不要笑我，好不好？”
經林寒這樣一抱，方穎西真的不笑了，轉而溫柔的輕拍林寒的後背，安慰似地說着：“好了，我不笑。你怎麽這樣傻，我以前還覺得你是聰明人吶，原來你是個傻瓜。”方穎西想起初遇林寒時的情景，那樣年輕而羞澀的林寒卻滿臉寫着聰慧與執着，才過了短短幾個月，竟然變得這樣笨。
方穎西口中的傻瓜就這樣藏在她的肩窩裏混混沌沌的睡着了，口水都浸濕她的睡衣，而她自己卻久久無法入睡，一閉上眼便又驚懼般忽地睜開。
夜色很黑，外頭的光影忽明忽暗，在這樣的晚上枕邊有個人陪伴是件多麽幸福的事情，但是方穎西的臉上卻布滿愁雲，似有很多心事無解，就像夜色般無際無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