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冬日的太陽來的很晚,時間過的很慢,一切都好像慢鏡頭搖擺。
在這樣的季節裏,看不清日光,看不清塵埃,也看不清藏在心底的心思。
鬧鐘嘀嘀叫了兩聲就被方穎西從被窩裏伸出的手按停了,響動突然地來,又突然地消失掉,留下清晨的寂靜。
林寒輕輕動了下身子,往暖暖的被子裏又縮了縮,她怕冷。方穎西則慢慢的掀開了被子的一角,輕手輕腳的下了床,臨出卧室前回望了眼床上的人兒。林寒睡得很熟,時不時發出低鼾,像只欠睡眠的小豬。
懷抱裏頓時感覺到了一陣空虛,林寒的感受非常真切。她并沒有睡沉,或者是從來沒有睡沉過。這一夜,她想叫自己像往常一樣伏在方穎西的後背,做一個擁抱的姿勢,然後裝作嬰兒般無憂無慮的進去夢鄉。可是,所有的努力都沒有起到作用,繁重的心思讓她幾乎無法集中精力去考慮睡眠的問題。她所想的通通都是關于方穎西。然而,當方穎西好端端的躺在她的身側時,她又不能敞開懷抱去沉溺。
此刻,林寒需要做一個決定,在方穎西梳妝打扮好走出家門前,她必須決定下來。床上仿若種下了無數的鐵釘,每一個翻身都叫林寒痛到心尖。她能清楚的聽到衛生間裏的流水聲,但猜測不到方穎西在這樣早的清晨要去哪裏。
大約過了十多分鐘,方穎西推開了卧室的門。
林寒驚的将頭縮到了被窩裏面,不敢吱聲,豎起耳朵靜靜的聽着動靜。輕薄溫暖的被子從上頭被人輕輕拉扯了一下,林寒的小鼻子暴露到了空氣裏,眼睛卻閉得緊緊的。方穎西的早安吻印到了林寒的額頭,那樣淺卻那樣涼。
然後,方穎西走了。
林寒的意識和身體停頓了三十秒,忽的從床上跳起來,飛速的裹上衣服,也顧不得刷牙洗臉就沖出了家門。
冬天到了最寒冷的時候,春季将要到來,但這冷着實叫人難受。
林寒站在小區門口的牆角,眼睜睜的望着方穎西的小本田開了出去,她慌忙的招手攔住了一輛出租,竄進了副駕座,揚手指了指開在前面十幾米的銀色本田,道:“師傅,跟着那輛車就行,別丢了。”
開車的是個老師傅,看樣子該有五十多歲了,帶着頂灰色的工裝帽,側眼瞄了瞄在睡衣外頭套着羽絨服的林寒,納悶的說了句:“偵探大早晨就工作了?比咱還敬業。”
方穎西的車開的飛快,早上路人很少,紅綠燈過的順暢,油門一踩就上了高架。開車的老師傅話多,動作比不了年輕人那般利索,見前頭的小車就快要将他的雪鐵龍甩掉了,不滿的嘟囔:“小年輕開車太野了,這速度都快趕上70碼了!”
但看方穎西開的方向,林寒确定她真的不是去工作室的。高架通向市郊,這樣開下去,她真的有些搞不懂方穎西要去哪裏了。難道僅僅是早晨出來兜兜風?出租的跳表快一百五了,林寒的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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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從城市的高樓大廈飛速駛向了低矮村社,從高架再向下,向前開了足有一刻鐘,路況比先前的還要順暢,幾公裏內都沒有見到一個人影,偶爾有幾輛車迎面過來,速度之快,叫人咋舌。連開車的老師傅都忍不住琢磨起前頭這小車的思路了:“你說這車是往哪裏開啊,要是出省了,我可不能接着跟了啊!回頭我都得賠錢給收費站了!”
林寒只得賠笑,一個勁兒的拍着她瘦弱的小胸脯:“師傅,這車錢不會少您的,您放心的跟着就是了。放心啊!”這話林寒說的是有底氣的,她什麽都沒帶就帶上了自己的錢包,包裏的錢足夠開到鄰省去。怕就怕,有去無回。
跟蹤這種事她第一次做,讀大學那陣幻想過做警察或者偵探,當然只限于幻想。一個優秀的律師如果不會幻想,那将是最大的悲哀。不管正義是怎麽想的,律師維護着當事人的權利,所以需要足夠的想象力,編一個有證據支撐的足夠叫人信服的好故事。
某些時候,林寒覺得自己與作家在做相同性質的工作。而此刻,她似乎又在搶偵探的飯碗了。
老師傅雖然動作不快,但好在經驗豐富,與方穎西的車距保持的恰到好處,這樣一路追下來,并不容易被發現。越到偏僻荒涼的地方,林寒的神經繃的越緊,眼睛瞪的更大。每一種可能都在她的心裏過了一遍,或者說是在做許多個心理建設。
就瞧見方穎西的車在公路與村道的拐角處突地打了個彎,鑽進了一處低矮的房屋間。老師傅眼睛一花,反應過來時重重的踩了個急剎,可是本田車早就不見了蹤影:“哎呀,咋回事兒啊!明明剛才是直行的,怎麽突然就不見了!”
林寒看到方穎西的車确确實實進邊上的居民區,不得不先下車再說其他。眼睛往表上一瞄,心裏的血像噴泉般湧了出來:“這麽貴,都快三百了!”于是,乖乖的掏錢,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血汗錢用在了這樣的地方。
“我說,你要找就往那裏頭找,我看那車也不小,想轉出來估計也挺麻煩。你往裏頭瞧瞧說不定就找到了!“老師傅給林寒出主意,張望了眼四周的環境,郁悶的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盒:”你要是找不着,我再把你載回去怎麽樣?給你打個八折!這荒郊野外的,誰來打我的車!“
林寒顧不得跟他閑扯,随手一擺,撒開了腿就往前頭的那片屋子奔。她不信方穎西能這樣從這些巷子間穿出去,直覺告訴她,也許目的地就在這個地方。
光影在寬展不一的房屋間忽明忽暗,林寒挑着足夠寬的道路匆匆行前,未走幾百米就轉到了一塊空地。空地呈方形,有點兒像農村裏的打谷場,挨着幾條小路。方穎西的銀色本田赫然停在場中,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林寒仔細一看,原來這空地原本就是連着馬路的,只是要從後面繞行,她和開車的師傅都不甚熟悉此處的地形,難怪被甩的稀裏糊塗。
空地旁邊就是幾間高低不一的房屋,窗戶上的玻璃破碎了大半,看樣子久無人居。林寒不知道這個村叫什麽,更不知道這些屋子有什麽用意。她輕聲走近方穎西的車,車裏已然沒有人了。方穎西去哪裏了?林寒的問號比整個空地都大。
照車停的位置,方穎西當是進了這幾件破房子,林寒猜不到是哪一間,唯有從邊上開始一間間的看過。窗戶很破舊,借着太陽光,林寒從夾縫處往裏頭望去,連着三間房裏都空無一人。直到,走近了第四間。
那熟悉的方穎西的聲音低低的從窗縫中透露出來,比光線更不明朗。林寒屏住了呼吸,貼在牆角處,靜靜的聽着裏頭的對話。
是的,裏面并不只是方穎西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