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黑暗像沖破不掉的網,越來越緊的包裹過來。林寒低吟着用盡力氣想要沖破,身體卻仿佛黏在了網上,如何都不能刺破束縛,奔逃出去。黑暗太黑,她看不到盡頭,看不到光亮,看不到任何熟悉的目光。動一下,渾身抽痛,眼前的黑暗随之搖擺,慢慢變得模糊,迫近。

“方穎西!”

嘴角輕溢這名字,耳畔久久沒有聽見回應。

林寒掙紮着轉身,眼角濕漉的叫她難受。頭疼欲裂,無數的聲音在腦海裏旋轉,細細的聽卻聽不清誰的聲音。好像做了噩夢,倒黴的想不起夢裏的魔鬼了。

“方穎西!”

最後一個噩夢裏,林寒看清了魔鬼将方穎西從她身邊惡狠狠的搶走了。

于是,林寒被自己的吼叫吓醒了。

窗外的陽光肆無忌憚的射進來,直直的鑽到她的眼皮裏,熱烈的親吻着她的全身。

陽光真美好。林寒不禁感嘆。偌大的玻璃窗沒有拉上窗簾,床和書桌靠的這樣近,藍色的牆紙,白色的地磚。這裏不是哪裏,這是林寒的房間。

“怎麽會在這裏?”

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林寒的腦袋脹痛的快要裂開了。林寒使勁兒按住後腦勺,回憶着之前發生的事情,自言自語着。可惜,她什麽都記不起了。她記不得先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意外,也記不得自己為什麽會躺在家裏。可是,她卻還能記得自己放在書架第三排第二本書裏的書簽,記得書簽上寫的是納蘭詞,記得那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記得萬玲該出院了。

該記得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差,包括方穎西的電話號碼。

客廳裏沒有人,萬玲不在。林寒打開電視機,午間新聞的曲子響了起來。林寒目不轉睛的盯着電視屏幕,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2010年1月11日,星期一,現在報時午間12點整。

關了電視機,林寒橫躺在沙發裏。她想起星期一下午兩點半她有個案子要開庭,但是現在還沒有人給她打電話。小秦忘記了嗎?還是她自己本身記錯了。

卡擦,門鎖被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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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玲拎着提包從外頭風塵仆仆的回來了,一眼望見了沙發裏逍遙的林寒,一愣:“你醒了?我以為你要睡到明年了。”

“我睡了很久嗎?”林寒不解的皺了皺眉,怪不得她覺得時間不對,這樣快就到11號了。

“方怪物送你回來的時候就在睡,一直沒醒。現在好了,終于醒了。不然我要帶你去做腦CT了,怎麽這麽愛睡覺呢!你的CASE改時間了,我剛從法院回來。“萬玲一屁股坐到沙發裏,累的夠嗆,微微眯着眼睛說話。

“方穎西呢?“林寒記得方穎西被魔鬼帶走了,喃喃自問。

萬玲翻了個白眼,道:“想她就去找她,不要問我她去哪裏了,這問題我可答不出來。“說完伸了個懶腰,起身往房間了去了,留下林寒獨坐在沙發裏。

嘀嘀嘀。撈起電話,按下一連串的號碼,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林寒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焦躁,每一聲的忙音都擊打在了她的心頭。

“喂,你好。“終于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依然冰冷,聽在林寒的耳裏卻帶着濃烈的熱情。

“是我,方穎西。“林寒低聲的叫了聲方穎西,仿佛許多個歲月都不曾發出過聲音那般,連喉頭都感覺發緊,呼吸都帶着幹澀。

“你沒事了嗎?“方穎西停頓了一秒,繼而淡淡的問道:”沒事就好,晚上我們一起吃晚飯好嗎?“

林寒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歡歡喜喜的挂斷了電話才猛然想起她有些問題又沒來得及問。陽光熱烈的跳躍着,林寒眯着眼睛往外看,她想起9號那天的清晨,天很冷,太陽都還沒有舍得出來,她尾随着方穎西一路,最後的事情卻在林寒的記憶裏變成了一聲狹長尖利的剎車聲。

所有案件的卷宗規規矩矩的疊放在林寒的書桌上,她一頁頁的翻,思維都總是不能集中在這些事情上面。左邊和右邊,哪一邊似乎都有些怪異,就像,就像是左鞋右穿了。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方穎西。林寒猶豫了半秒,按下了接通鍵。

“我忙完了手裏的工作,下午沒什麽事情了。你有空嗎?我們出來喝杯茶,然後晚飯,怎麽樣?”方穎西的計劃總是做的周密完善,林寒只靜默的點了點頭,找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啪的一聲合上卷宗,空氣裏騰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被翻的卷起了一角的紙張,在陽光下看起來有些破舊,黃皮紙粗糙的很有質感。林寒的手停留在卷封上很久,時間像定格了一般。

再見到方穎西的時候,一種莫名的陌生感橫亘在二人之間。林寒沒有說話,方穎西微笑了下算是打了個招呼。還是那輛銀色的本田,平穩的行駛在街區的大道上。

冬天依然很寒冷的,即使太陽毫不吝惜她的光芒。方穎西開足了車裏的空調,将厚風衣脫下來放到了後排車座上,只穿着件純白色的羊絨毛衫,認真的執掌着方向盤。林寒看到方穎西的手腕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塊複古的石英表,暗灰色的,很好看。

這表有些眼熟,林寒想起元旦之前她曾經想要給方穎西買個禮物,但工作太忙,一時就忙忘記了。當時好像就想買塊手表送給她的,樣子與此時戴在方穎西手腕上的這塊極其相似。既然方穎西是有手表的,也就不勞自己再買了。林寒瞥了眼方穎西的側臉,心裏叽裏咕嚕埋怨了自己一通。

“我們去綠水坐坐,喝杯茶。一會兒去晚飯,可以嗎?”方穎西開着車,眼神不在林寒的身上,少有的問了問林寒的意見。當然,她應該都安排好了。

林寒像電話裏一樣,嗯了聲表示無意見。随後又想了些什麽似地,問了句:“方穎西,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但是你怎麽?”她的話沒有問完,說着說着就覺得自己太多心了,問了個沒有什麽營養的問話。

方穎西笑了,笑的很淺,轉瞬便消失了。

“如果我想知道故意殺人會判多少年,問你應該是比較好的選擇吧?如果問沈明君,他會以為我瘋了。”方穎西說這樣的話就好像在談論別人的是非,與她自己并沒有什麽太多的關系。她微微笑着,眼裏還是閃爍着漂亮的光芒。

“方穎西,我也同樣會以為你是瘋了!”林寒的冷靜出乎她自己的意料。雖然方穎西的坦然更讓她隐隐感覺着不安,但正是方穎西的坦然,讓她感覺到了另一種安寧。

這并不是件小事,甚至可以說是一件很大很大的事。

林寒想要将事情說的嚴重些,譬如會判死刑,但一想到她所說的這一切有可能會發生在方穎西身上,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靜靜的坐在副駕座上,看着前方行進的車輛,只希望這車就這樣一直行駛下去,最好這輩子都不要有什麽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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