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還是相同溫度的光線，從相同的方向照耀進來，塵埃迎着陽光露出姿态。
床上沉睡的人兒當燦爛的光透進來時，眼皮猛地張開，一雙明亮的眼眸瞪得滾圓，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将屋頂看出個窟窿來。四周靜谧的沒有任何聲息，靜谧的過分。林寒清清楚楚的聽見了自己的呼吸，一下一下，和着心跳。
房間裏真是太安靜了。
林寒掀開被子，披上件外衣往外走。她想起了小西西，這個鐘點應該給她喂飯了。
“小西西！小西西！”
連着喚了幾聲，客廳裏空蕩蕩的，半點回應也沒有。小西西軟綿綿的小身子，和那軟綿綿的叫喚，完全消失了！不僅如此，連昨日林寒細心為小西西鋪成的小窩都不見了蹤影！關于小西西的一切，一切完完全全消失了！
客廳還是原本的客廳，除了沒有小西西和她小小的貓窩。
莫名的緊張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林寒只覺得心慌。她找遍了每個角落，廁所、廚房、房間，任何一個角落，哪裏還有小西西的蹤跡？什麽都不見。空氣連一絲貓咪存在過的味道都沒有。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小西西就這樣憑空沒有了。
林寒失了力氣，頹然的倒進沙發裏，陽光那麽燦爛，燦爛的可怕。小西西那張粉粉的小臉還沒有從林寒的腦海裏消散，小小的身子卻不知去向了哪裏。
這世界，真可怕。林寒的痛苦停不下來。
随手按下了電視開關鍵，嘀嘀嘀，與昨日相同的新聞播報的前奏。林寒裹緊了衣裳，突來的冷風讓她不受控制的顫抖。電視機在唱歌，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2010年1月11日，星期一，現在報時午間12點整。
林寒騰的從沙發裏跳了起來。她清楚的記得昨天的時候，電視裏這個同樣穿着深藍色西服的男主播曾一字一頓的播報過時間，正是11號的12點整。是記憶出了差錯，還是主播報錯了時間？
就在林寒想要查詢電話時間時，大門卡擦一聲從外頭被扭開了，進來的是萬玲。
“玲姐！”林寒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就聽見萬玲愣了下說道：“你醒了？我以為你要睡到明年了。”這臺詞那麽熟悉，林寒的表情變得驚異，滿臉寫滿了恐懼，一字一頓的回答萬玲：“我、睡、了、很、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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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玲并沒有任何異常的一屁股坐到沙發裏，微微眯起眼睛：“方怪物送你回來的時候就在睡，一直沒醒。現在好了，終于醒了。不然我要帶你去做腦CT了，怎麽這麽愛睡覺呢！你的CASE改時間了，我剛從法院回來。”
這段話只說到一半，林寒的臉已經變得慘白，難以相信的問：“今天幾號？昨天幾號？“
“11號啊，昨天10號。你怎麽連日子都忘記了呢！”林寒一驚一乍的模樣惹了萬玲好幾個白眼，一邊揉着脖子一邊跟林寒說道：“你不要問我方穎西在哪裏，你要是想她就去找她。不要問我她去哪裏了，這問題我可答不出來。“說完伸了個懶腰，起身往房間了去了，留下林寒獨坐在沙發裏。
每個字都與林寒的記憶重合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過着與昨天相同的生活。
嘀嘀嘀。撈起電話，林寒與昨天一樣按下了方穎西的號碼，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驚慌和亂到了這個時刻慢慢變得平靜，帶着最後一點希望，林寒聽見了方穎西的聲音。
“喂，你好。“相同的話，相同的語氣，甚至連停頓都毫無差別。
“是我，方穎西。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吧！”這是不屬于林寒的臺詞，她只想證明所有的一切都是幻覺，便脫口而出了。
“你沒事了嗎？“方穎西停頓了一秒，繼而淡淡的問道：“沒事就好，晚上見吧！”
下面要做什麽呢？巨大的絕望感像道牆從天就降到了林寒的面前，她無法逾越，就只能臣服在牆根下等待。再過兩個小時，方穎西會打來電話，然後一起去喝茶，再然後呢？難道時間真的會随着記憶這樣持續下去？
卷宗還是那些卷宗，真相卻不知道是怎麽樣的真相。林寒很想一口氣将這些沒用的東西撕個粉碎，無力感卻讓她不知從何做起。
正如前一日一樣，方穎西在相同的時間打來電話，說了一遍相同的話。于是，兩個人在相同的地方見面，車子行駛在相同的路上，到達了相同的目的地。
茶樓裏放着彭羚的《讓我取暖》，方穎西看外面的來來往往，林寒無奈的看隔壁的男女。她知道的，男人将要像女人求婚。而在求婚之前，方穎西會向她提問。
剛進茶樓時，林寒确實看到了店長在準備蛋糕推車。方穎西是個細致的人，這一點沒有什麽值得懷疑的。所以，林寒的今天與昨天一樣，這一點也不容懷疑。
“你猜，那……”方穎西的話沒有出口，林寒的答案就已經給了。
“那個男的要求婚，是嗎？方穎西，我看到蛋糕推車了。”林寒笑，口齒間卻是苦味，大約是苦茶飲的太多了。
方穎西驚詫的表情在臉上定格了三秒鐘，似有不信的打量了林寒很久，随後淺笑：“你變聰明了，林寒。”還好這對話與記憶并沒有百分百重合。
“我們一會兒去吃飯，路上會撿到一只虎紋小貓。然後，你送我回家。”林寒像街邊的神算子彎起嘴角說話，捧起玻璃杯，淺淺的抿了口茶：“方穎西，我第一次覺得生活沒意義。”
“我說你變聰明了，但是沒有說你可以變成神吧？”方穎西的面包圈吃了一半，還剩一半捏在手指尖：“不要跟我開玩笑，你知道的，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方穎西的話和她的人一樣還是那麽嚴肅，林寒沒有與她争辯。兩人從茶樓出來，順着馬路朝拐角的西餐廳走。林寒牽着方穎西的手，卻沒有講她的手放進口袋裏。在與昨日相同的街頭，她并不擔心被誰看見。她喜歡牽着方穎西，就這樣，就夠了。
被牽着左手的方穎西沒有掙脫，嘴角勾起個弧度，任由林寒胡作非為。
喵喵。小花貓适時出現，在方穎西的褲腳上蹭了又蹭，直到方穎西驚的跳到了一旁：“林寒，你，你不會是要送我一只動物吧？”
“小西西，原來你又跑到這裏來了。呵呵。”粉粉的小臉，黃黃的奶油包樣貌，這不是小西西，又是誰呢？林寒想也沒想就将小西西抱進了懷裏，沖方穎西無奈的笑：“我說過了，我們會撿到一只小貓的。她不是我要送給你的，也許是別人要送給我的吧！”
街口又轉了多少個街口，還是昏暗的燈。
小西西在林寒的懷裏打着微微呼嚕，時不時用嫩嫩的貓爪噌着林寒的上衣。
“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方穎西拉住了林寒的胳膊，站在光的陰影裏頭。
“也許有，也許沒有。如果明天還是今天，我再跟你說。今天，太累了。”林寒沉重的幾乎擡不起眼皮，她告訴方穎西自己可怕的生活，但疲憊卻讓她無從說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