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姬烨已經快四個時辰沒回來了。

起初她還歡天喜地地等着,在屋裏閑來無事反複收拾整理着兩人的物件,心心念念着明日回到自己的小毛坯屋裏便向姬烨提一提成親的事情。

沒人教過她這檔子事。她看的那麽多話本裏頭,有男的向女的求親,也有女的向男的求親。

她一直以為這檔子事誰來做、誰先開口都沒甚區別。她既更着急些,便由她來說好了。

她搬了把竹凳,挨着床邊坐着,想着先生若是回來她便能遠遠的看到,就可以飛奔着跑下去将他撲個滿懷。

她還想着,若是兩人長長久久地成了親,自己就央求師傅給先生一個仙身,至少能保個不死之身。這或許很難,但只消她在師傅面前跪上個幾天幾夜,最是疼惜她的師傅定會答應的。

但她唯獨沒有想過的,就是姬烨沒有回來。

天色漸暗的時候她終于開始擔心,鞋都忘了穿好就匆匆地跑出了客棧,抓起不遠處賣完菜正收攤的婆婆就問她是否看到了自家的先生。

她大致描述了一下,婆婆搖着頭說沒有。

她念着這個鎮子統共只有這麽大,自己若每條街挨個問過去總能打聽到些什麽。

但她沒有。

她魔怔了一般在小鎮上瘋跑了好久,沒有一個人能告訴她,他去哪兒了。

她拖着疲憊的身子孤零零的回到客棧時,除了疲倦,更多的是深深的無力和困惑。

她不知道先生一個人能去哪兒,是不是被人擄走了。可若是被人擄走了,為何沒有一丁點動靜呢?

她想不明白,第一次覺着自己愚笨,只能坐在窗前盯着無盡的黑夜,仿佛等着等着,先生就會回來了。

Advertisement

或許還會淡淡地笑着對她說一句:“一個人在家有乖乖的麽?”

今天她很乖,所以先生什麽時候回來呢?

最後她有些體力不支地在靠着窗邊的牆睡着了。

姬烨沒想到在路上會遇見重傷的葉聞被魔族護衛追殺。

葉家是天家最衷心的護衛,世代不惜性命的守衛天家人。姬烨此番能順利從魔族的詭計中逃脫也多虧了葉聞一等人的拼死掩護。

天界和魔族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兩族恩怨分明,各自絕不幹涉人間。

而近幾年魔族越發猖狂,不顧往日承諾,竟将守護人間的三大仙劍奪去了一柄用來供自族修煉。姬烨這次幾乎是單槍匹馬地殺入魔族便是為了将這仙劍歸還原位,沒想卻中了奸人奸計。

此時葉聞身受重傷,在一堆人馬的追殺下明顯落了下風,眼看着就要被逮住再次帶回魔族。

此時姬烨也顧不得許多,将自己的封印解開,一揮手召來了佩劍無情。

自此,天界三太子、戰神姬烨在一月有餘後,終于現身人間。

若非他同葉聞、魔族等人都開了障眼術凡人不得見,他理應接受萬民朝拜。

“三太子!” 葉聞見着姬烨,激動的大吼一聲,身上掙開血口子也渾然不知。

姬烨功力恢複的大好,劍已出鞘,妖魔必亡。

“走,跟我回去。”

“三太子請等等!魔族裏還有幾個兄弟和、和我妹妹!”葉聞拉住他的袖子。

“好,帶路過去。”姬烨略一沉吟,低聲言道。

即便是在夢裏楚茵也睡的不大安穩,夢裏的先生被人撸了去,關在那漆黑陰冷的小房子裏任人嚴刑拷打,往日裏神色自若的人眼裏有些驚恐、有些憤怒、有些悲傷。

她急的方寸大亂,在夢裏拼命的向他跑去,大聲喊着他的名字。

可姬烨沒有理會。那條路似乎也沒有盡頭,她如何也再觸及不到他的臉龐。

她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這樣下去不行。她站起身在屋裏來回踱步,此時天還沒亮,她約莫着大概是睡了兩個時辰。

她突然想起自己留給姬烨那柄挂在脖子上的短刀,緊忙凝神探索姬烨的氣息。

他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人與魔族交界不遠處人煙稀少的地帶,在那裏只一閃便再也沒有了氣息。

被魔族擄走了?楚茵蹙眉,心下除了憂慮更多的卻是疑惑。

魔族這些年雖與天界惡交,也在人間做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但光天化日下随意擄人回去卻是不曾聽聞過的。

她想起自己救起先生時他滿身的傷痕和防備的模樣,心下一緊,抓了一件外衣就要往外跑。

一陣眩暈讓她差點一頭紮在門框上,随之洶湧而來的是腹部翻江倒海的反胃,一整日沒吃東西的她幹嘔了一會兒沒嘔出什麽東西來;也顧不上其他,楚茵虛虛扶着門框站了一會兒,除去封印仙身的法術,一溜煙兒地就向魔族飛去。

金碧輝煌的大殿裏,高堂之上正坐着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一雙金色獸瞳,黑紅色的長發如那黑暗中的一把幽火垂落到肩頭。

他正慵懶的斜靠在金絲布包着的軟墊上,一手搭在上好的紅木上撐着腦袋,一手正要去拿盤中粒大飽滿的葡萄。

十幾個面容姣好的女子單膝跪在他的兩側,面色恭敬,手裏舉着各種新鮮水果。身旁又有八名女子在其左右,或扇風、或撫琴、或調香。

榻上之人半垂着眼,不知是否真正在聽那年暮的黑衣老者說話。

魔族之人都知道,這等驕奢淫逸的場面十有八九是在星耀宮,這等看似陰柔卻極其陰冷可怖之人,十有八九是說那魔族二皇子,幽耀。

幽耀此時正聽着魔族那老不死的坤舟絮絮叨叨着,心裏好不煩躁。

“二皇子,今日天界三太子姬烨竟不知好歹的又殺回了魔族。”

“嗯,如何?”他又拿起一顆葡萄丢進嘴裏,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還能如何?”坤舟有些憤憤地說,“上次大戰大皇子損失慘重,這次讓姬烨将劍和人都帶走也情有可原。只委屈了大皇子,此時魔皇正沖他大發雷霆。”

魔皇沖誰發火與我何幹,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又想讓我去求情。

魔族誰不知大皇子幽訣是個名副其實的草包,一身本事學不來,就連腦子也不夠用,蠢的豬狗不如。

姬烨戰神的封號也不是随意冊封的,上次若不是使了下作的手段,就憑他大皇子能近他身?

人蠢不要緊,要緊的是蠢如豬狗的人野心比天還大,一點正事都做不明白還仗着長子的身份看死了自己那點子實權,生怕他這個二皇子奪了去。

也就他幽耀懶得與他争搶,若是有一天來了興致,捏死幽訣和踩死一只螞蟻沒有什麽分別。

輕而易舉。

幽耀挑起一只眼皮,把玩着自己修長的手指,帶了一絲調笑意味地問坤舟:

“所以?”

“所以還請您替大皇子求情,為自己兄長分憂。”

求情?分憂?幽耀冷笑一聲。

算盤倒是打得好,往日裏恨不得當場将我一刀殺之,用我時便和我說什麽手足之情?

“若是我,不願意呢?” 幽耀的語氣裏依舊帶着笑意,他撐起身子靠近坤舟,微微眯起的狹長眼裏帶着玩味。

坤舟冷汗直流。

“幽耀!幽耀你給我出來!”正待幽耀欲再次施壓時,宮外傳來一陣叫聲。

在魔族,敢毫無禮數、不怕死這樣喊他的,也就一個人了。

幽耀嘴角勾起一抹笑,一個瞬移就來到了楚茵面前。

“小茵茵,你來啦?” 說着便要去掐她水嫩嫩的臉蛋兒。

“哎呀你別鬧!我有正事兒找你!”楚茵急匆匆的,一巴掌就拍掉了幽耀伸過來的手。

“你都快一千年沒來找過我了,一來就有求于我;臉也不讓摸了,還這樣兇巴巴。”幽耀揉着有些發紅的手,撇着嘴有些委屈。

“以後再摸便是,我有正事要說,”兩人幼年便相識,興趣相投無話不談,彼此十分熟悉。楚茵對幽耀并未設有防備之心,心裏挂記着姬烨,“我夫君被你們魔族給擄走了,你快給我把人找回來!”

“夫君?”幽耀雙眸猛的一顫,閃過一絲殺意,“小茵茵你何時有了夫君?我怎得從未聽你師傅說過?”

“來不及解釋了,你快點給我找人!”

“好好好,”幽耀見她心慌意亂的樣子,安撫的拍拍她的背,哄着她說,“你那夫君姓甚名誰?我幫你問問便是了?”

“……” 楚茵竟被這一句話問的啞口無言。

她起初以為姬烨失憶便随口用了一個喜歡的稱呼,後來“先生”叫慣了也再沒有想過這檔子事。

“我不知道。” 她實話實說。

“不知道?”幽耀皺起眉頭,“那他長相如何?身上有甚特點?”

“…..他是個凡人,生的有些文弱,面容是很清秀的。”

凡人?可近來魔族并未出現過人類的氣息啊。

幽耀是飲着獸血長大的,天生有着狼虎一般的嗅覺和敏感,若連個人類的氣息都察覺不到,他這千萬年也算是白活了。

那人八成是将他的小茵茵給诓了。

“哦對了,我還将我脖子上的短刀贈與他了!一看便知!”

幽耀藏在袖子裏的手握緊了拳,眼角跳着,似是在忍着滔天的怒火。

兩人相識已久,他自然知道這短刀對楚茵有多重要。這刀她寶貝的不得了,連他想摸上一把、細細瞧上一番都要央求很久。

如今卻輕易戴在了一個騙子身上。

一旁的坤舟并未出聲,聽着這話卻暗暗心驚,一方面是訝異二皇子将這女子看的這樣重,二方面是回想着昨日裏與姬烨交手時,姬烨脖子上那個并不引人注目的挂飾。

若那人真是姬烨,太皇子的事也并非沒有轉機。

想着,他上前一步,沖幽耀和楚茵鞠了一躬,高聲說道:

“二皇子日理萬機,我自願為二皇子和這位姑娘分憂。”

楚茵有些感激地看着他,拉拉幽耀的袖子。

幽耀的眼神有些狐疑,不知這老東西突然獻殷勤是為何,但看着楚茵期盼地眼神又有些不忍,給坤舟點了些得力手下,又對他說,

“大哥那裏的事我會看着辦的。”

坤舟感激的又深深一鞠躬,轉身便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