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自那日起,楚茵總能碰巧“遇見”姬烨。
她雖然總是獨來獨往的一個人,可若真有人存了心想找她也并不難,因為她總是在那幾處呆着的。
立秋那日,她依舊如往日般往那山石上一靠,淋着日光浴就好好睡上一覺,誰知還沒睡着便聽見有幾個小孩在不遠處大聲喊着。
“哇!那個小瞎子又躺在這兒睡覺了!”
“喂瞎子,你媽跟了別的男人,你到底是不是個野種啊?”
接連而來的便是一群小孩的哄鬧嬉笑聲。
楚茵也不惱,當作沒聽見一樣依舊懶洋洋的靠着,懶得搭理這一幫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們。
“喂!我們和你說話呢你聽不見嗎!”為首的二王子楚淩最是個自負的,見楚茵視自己于無物,心下大怒,抄起腳步的石頭掄起來就要往她這處扔。
說來也奇怪,楚淩并不是楚王的親兒子,只是楚王多年知音故去前托孤與他,但楚王打心底裏十分疼愛,不僅将他封為自己的二王子日日帶在身邊,還生怕別人不知道楚王疼愛他。
有時楚茵看着楚淩心中也一陣感嘆,果然是撈的撈死旱的旱死啊。
楚淩空有一副花架子,有用的本事沒學多少,這石頭扔的實在是沒有水平,力道不大速度也不快。楚茵一雙耳朵一動就判斷出了石頭飛來的方向,略微一側身子便輕易躲了過去。
她說了,她一雙眼睛雖不好用了,可一對耳朵卻是頂頂靈敏的,且不說這大塊石頭飛來擦過空氣的聲音她能聽得一清二楚,就是那擦過疾風的利箭聲她也能辨出八九。
想活着就必須要有本事,這聞風辨聲便是她依仗活着的本事,躲得快她便不用挨揍。
“你還敢躲?!”楚淩見她躲的這樣伶俐輕便,只覺臉上被人狠狠在臉上煽了一巴掌,越發惱怒,竟直接抽出腰間佩劍疾步向她這處奔來,嘴裏止不住的怒罵着。
楚茵心中長嘆一聲,有些猶豫要不要躲開。若是自己不躲乖乖挨上這一劍,見血後二王子自會心滿自足然後放過自己,反倒自己若是招招都躲開了,楚淩還會找個機會到父親面前狠狠告上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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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她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這樣一想,楚茵是真的不打算躲了,略微側一下身子讓那劍正好蹭破她的手臂。
只要出血就行,多與少她又看不見。
她略微一皺眉,略微調整姿勢只等那劍劃破肌膚,卻只聽一聲“叮”的碰撞聲,意料之中的刺痛感卻并未出現。
她有些奇怪,方才那碰撞聲似乎是有人用石頭打歪了楚玲的佩劍一般,不過誰會在這個時候為了她得罪楚淩?
“你做什麽!?”耳邊傳來楚淩氣急敗壞的怒吼聲。
“二王子為何一定要欺負自己的妹妹?”随之而來的是楚茵前兩日才遇見的姬烨,他聲音依舊很淡,但其中隐隐帶着威力讓人不敢造次。
楚茵心中疑惑,這人什麽時候來的?為何每次來時都聽不見他的腳步聲?
“關你什麽事!你別以為父王近日裏喜愛你你便能管到我的頭上來!”楚淩怒不可遏地喊着,聲音大的楚茵覺得自己的耳膜都在隐隐作痛。
楚茵聽到姬烨在一旁輕笑一聲,語氣裏倒是冰冰涼涼的沒甚起伏:“我自知管不了二王子,可楚茵是我朋友,她的事我便不能坐視不理。”
這話聽的在場之人皆是一愣,尤其是楚茵,更覺得莫名其妙的。
那日自己只是同這個男人聊了兩句吧,怎麽就成為朋友了呢?
楚淩在一旁氣的直跳腳,只可惜他肚裏無墨,翻來覆去就是那麽幾句,每次姬烨都輕飄飄的一句便給人頂回來了,回的楚淩是啞口無言。
最終楚淩只能陰沉着臉,扔下一句“你等着,待我回去好好禀報父王”便帶着一衆小弟氣呼呼的走了。
楚茵還是頭一次遇見楚淩在她這處吃了癟,心情大好的笑出了聲。
“好聽。”姬烨來到她身邊,似是無意的說了一句。
“嗯?”楚茵疑惑。
“我說,你的笑聲很好聽。”
楚茵收斂了笑意,再開口時語氣裏有些許不确定:“你為何要幫我?我記得我們只說過一次話吧?”
“見不慣仗勢欺人罷了。”姬烨明顯頓了一下兒,然後似是不太所謂地說了一句:“而且我覺得你笑起來時挺好看的,但總是喜歡故作老成的板着臉。”
“你怎知我大多數時候板着臉?”
“這兩日我常能在後院裏看到你,你總不是笑着的,”
楚茵沉默了一會兒,嘴角的笑意逐漸淡去:“沒什麽值得開心的為何要笑?”
“是不必笑,我不過是覺得你笑起來好看而已。”那人語氣總是輕飄飄的,但話的內容倒是不招人煩。
楚茵笑嘻嘻地在他身邊坐下,背靠着山石嘴裏哼着小曲兒。
“你倒是挺會說話。”她話裏帶了一絲戲谑,難得看出面上笑容幾分真假。
此時微風拂過縛住她雙眼的白布,這條寬窄正好的布條随風飄動,是不是的拂過她的臉頰,癢癢的。
“姬烨,”不知沉默多久後,她輕聲喚着他的名字,“楚淩不是好惹的。”
她聽見對面的人輕笑一聲,低沉的聲線十分好聽,悶悶在在胸膛裏回蕩:”我自由辦法,你不必操心了。”
見他這樣說,她也不再多說廢話,兩人又如上次一般靠在山石上沉默不語。
“楚茵,兩日後的學堂授課你來嗎?”微風中,她聽見他開口問她,“屆時我會在。”
“好。”她聽見自己遲疑半晌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楚茵千算萬算也沒料到,姬烨便是那楚王府裏近兩日來最受寵的門客。
兩日後她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盡管心裏百般不願,依舊依着她與姬烨約定的那般來到了學堂之處,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門口,接受着四面八方向她投來神态不一的眼神。
有厭惡的、有訝異的、有可憐的……她并不能真切的瞧見這些人的表情究竟如何,卻覺得他們的眼神都猶如實物般,直直打在她的背脊上,燙的她發痛。
不過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了獨來獨往的生活。
衆人炙熱的注視下,她拄着自己的木拐杖便摸索着找了一處偏僻且靠窗的位置坐着,不一會兒便聽見下人畢恭畢敬的宣告着一會兒新來的教書先生就要到了。
一時間屋內滿是竊竊私語,年紀相仿的孩子們紛紛讨論着新來的先生本事到底有何能耐,能把楚王府原本才高八鬥的老先生給替換了去。
她并不如何在意新來的先生究竟是何方神聖,坐在這兒除了為遵守同姬烨的約定外,同時也有些好奇他究竟想弄些什麽名堂。
當她遠遠便聽的來人在不遠處輕聲發笑時,心裏已有了些猜測;不過她還不能确定,直到來的那人對着衆人朗聲介紹着自己時,她才證實了自己起初的猜想。
他知道她的身份和在府裏的地位,自然不會明知她受人排擠還偏要她上趕子往這處跑,定時提前做好了打算,十有八九還做好了準備。
免費的好戲,她自然樂意看上一看。果不其然,姬烨也确實沒讓她失望。
仿佛特意将給楚淩聽似的,在學堂裏他開口便講做人的禮義廉恥,幾次還有意無意的專門向楚淩發文,讓他單獨上前為大家解釋自己心中的“大愛”究竟為何物。
饒是楚茵看不見,也能想到楚淩此刻是如何難堪窘迫和難堪。想來他此刻定是氣壞了,誰都知道他與楚茵惡交,新來的先生暗地裏處處向着那個小瞎子反而為難他,他怎麽能不覺得難堪丢人。
她心裏痛快的很,不過礙于面子,硬是憋着沒有笑出聲音。
不過她也沒顧得上得意多久,學堂是所以叫學堂,作為學生自然是要學習知識的。
這堂課便是姬烨教授大家習字。
可她一個瞎子,書擺的正反她都分辨不清,何來學文識字一說?
她握着筆在桌上來回摸索着,不點大的一個桌子她卻硬是找不到宣紙硯臺。
然後她便聽見有人在不遠處隐忍的嬉笑一聲,緊接着周圍一小片人都跟着一起笑了;那笑聲仿佛能傳染一樣,不久後屋內便有了不笑的哄笑聲。
或許人痛久了都會麻木,這些笑聲在這麽多年後早對她沒了殺傷力,她面色依舊,只是将筆擺在了桌上,背脊筆直的坐在原處,一語不發。
不久後她聽見急而輕的腳步向她走來,似乎是有人在她面前擺了好些東西,不久後又聽得那人說:“是為師之過,将阿茵的紙墨筆硯擅自借了去。”
姬烨這話說的已有些親密,楚茵聽見不少人吸了口涼氣,裏面不乏許多女孩的抽氣聲。
她本想至少在行動上表示些抗拒或拒絕,畢竟在楚王府,和一個不受寵反倒被受排擠的人待在一起沒什麽好處,姬烨這人并不壞,沒必要為了自己出氣去得罪太多的人。
不過她轉念一想,姬烨怎麽做也不是她求他逼他的,既然他都不在意,自己在這處耿耿于懷做什麽。
于是她微微一笑,不卑不亢的回了句:“先生不必放在心上。”
說歸說,她字依舊是學不會,就算姬烨不知握着她的手教了她幾次,她面前一片黑的也找不準每個筆畫該在的位置。
到後來其餘人都走了,她還坐在那裏有些倔強的一遍遍的寫着字,嘴裏似是有些氣惱的悶悶嘟囔着。
然後她就感到有人在她身邊坐下,從背後環抱住了她,溫熱的大手包着她向來冰涼的小手,帶着她一筆一畫的寫了一個“笑”字。
“楚茵,你只是失了一雙眼,卻不要因此關上心門。”他說。
這是她記憶裏第一次有人抱她,也是第一次聽見自己心髒砰砰直跳的聲音。
明天這篇文就要入v啦,感謝一直陪伴到這裏的寶寶們,希望日後的日子也有大家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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