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日子如流水般總是過得很快，炎炎夏日後不久便有了徐徐秋意，換季時雨水便格外的多，隔兩日就要淅淅瀝瀝的下一場，伴着成熟的瓜果總有些淡淡的香意。
楚茵最喜歡秋天，果實飄香的季節味道實在是好，她最喜歡的便是閑來無事就跑到府裏後院的果林裏悄咪咪的摘幾顆吃掉，或者再帶幾顆回去給阿婆吃。
不過她并不喜歡下雨，一下雨地上便到處是水窪，路又很滑，一個不小心就很容易摔進水坑裏，渾身濕噠噠的不說容易遭人罵，生病着涼便更吃虧了。
是以一到下雨日她就躲在屋子裏，沒下雨的天氣就出去偷果子吃。
這一日屋外秋高氣爽，楚茵在屋外晃了好一會兒腳丫後決定偷偷跑去果園裏摘點果子吃，吃飽後再帶些回來給阿婆和姬烨便更好了。
從屋內到果園的距離很近，她甚至沒拄拐便輕易到達，輕車熟路的就摸到了果園裏，聞着香味就開始往果樹上爬。
水果在王府裏不算個稀奇玩意兒，可她是個不受寵的平日裏能讨口飯吃就很不錯了，哪裏有人會記得豐收時給她捎些水果吃。
平日裏也只有阿婆和姬烨給她捎帶些好吃的。
不過她也不着急，她就等着後院裏的果實熟了後自食其力，趁着沒人注意的空檔便爬上那果樹，坐在那粗壯的枝幹上就開始四處摸索哪裏有果子吃。
小時候她第一次爬果樹，還沒爬多高就結結實實的摔了下來，掌心和腳踝都摔破了，不過她也不嫌疼，對着發痛的地方使勁吹一吹就能接着再爬一次。
摔多了自然技術就熟練了，往後的日子裏就算摔也有技巧，光挑着屁股蛋或者肉多的部位摔就不會痛。
想要的東西若沒人送上來，便只能自己努力去争取。
她坐在蘋果樹上，心裏歡快的哼着歌，小手一伸便抓來了一個大個的蘋果，用袖子擦了擦，然後變張口一聲嗷嗚就大大的咬了一口。
哇，水這麽多，這蘋果可真好吃啊，她喜滋滋的想着。
她骨碌碌地從樹上滑下來，小腿一蹬就跑回了屋子裏，有些吃力的從櫃子裏拿出一個大籃子，然後拖着這籃子就往哪果園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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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她住的地方很是僻靜，不然像她這樣大動幹戈的去果園裏偷蘋果定是要被人捉起來的拷問的。
她小心翼翼的拖着籃子在小路上走着，不一會兒就摸到了那成片的蘋果樹，心裏笑嘻嘻，嘴上也帶了好多笑意。
她将籃子在樹底下擺好，手腳利索的快速竄上了樹，找一個好的果子就朝着印象中籃子的位置扔過去，十有八九都扔進了籃筐裏，發出悶悶的響聲。
她心中再是自豪不過了。聽着每個蘋果應聲落入筐裏的聲音就心裏一喜，越發忘我的摘着樹上的果子。
她小手很短，因為看不見又只敢摘一些手邊的果子，手邊摸不到了便只能換下一棵。一會兒下來，幾棵樹都通通遭了殃。
她摘果子摘得過于忘我，以至于空氣中漂浮一層濕意也不曾察覺，直到天幕轟隆隆作響又布下大雨時才驚覺自己的衣袖已經濕了大半。
她将手邊最後一個果子摘下扔進框內，小心翼翼向下探了探腳，發現腳下的樹幹此時已經是濕漉漉的了，此刻如果順着它爬下去不知道會不會直接摔下去。
秋日的雨說下就下，楚茵等了一會兒發現這雨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是有越下越大的意思；她心裏默默嘆了口氣，猶豫再三後只能認命般的決定爬下去。
畢竟總不能一直在這兒待到雨停吧，萬一這雨一直下個不停呢。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腳，憑着記憶裏樹杈的位置很快就探到了離她左腳處最近的一支樹幹，左腳穩穩踩實後才将重心放到左腳上，然後慢慢将右腳挪到離左腳之差一個肩寬的位置。
雙腳與肩同寬是穩固重心的最好姿勢，這是姬烨很早就教過她的。
就這樣她不慌不忙的在大雨中順利的從樹頂一直爬到了樹半腰的位置，心裏不自覺的有些驕傲，有些自豪的想着就算沒眼睛她也能通正常一般爬樹生活。
都說人最不經誇，她還沒驕傲自滿幾秒鐘，向下探出的右腳就絆倒了一處，左腳恰恰因為心急還沒踩穩，整個人一下就失了重心，身體瞬間不受控的向下倒去。
她當時整個人還沉浸在自喜中，摔下來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摔下來了，而且還摔得不輕。
她心裏一陣嘆氣，就說人不能驕傲自滿吧，這真是血淋淋的教訓了。
腳踝處痛的厲害，她顫着手坐在地上就想傷痛處抹去，一摸到溫熱的液體時就是這是跌破血了，而且還是好大一個口子。
大雨依舊淅淅瀝瀝下着，将她的衣衫發辮都淋了個透，不過她此刻已經沒心情擔憂傷勢了，她得趁着雨還沒大趕緊回去，否則淋濕發燒的話，腳上的傷十有八九是要發炎的，到那個時候她就是真的要吃些苦頭了。
可這一筐子蘋果該怎麽辦？萬一現在不去拿等會兒有人給順走了她一下午不久白忙活了麽？阿婆和先生一個都沒嘗過呢。
咬咬後槽牙，她撐着框子顫顫悠悠地便站起了神，拖着一條還在流血的腿，有些吃力地在雨中行走。其實她并沒有摘太多的蘋果，只不過這衣衫吸收了雨水後變得很沉，長擺衣裙讓她行動變得異常遲緩艱難。
這個時候了，她心裏沒什麽情緒，只是很機械很平靜的拖着框子走，總覺得再多走一步就到了。走着走着，她覺得身體變輕了，頭也模模糊糊的有些不清醒。
“楚茵！”
是她被雨淋糊塗了麽？這個時候姬烨不該在學堂裏教書麽？
下一刻她就被人攔腰抱起，耳旁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急急的呼喚着她的名字，她費力的想張開嘴唇說話，卻覺得整個人正止不住的向下墜着，眉心一皺便有些體力不支地癱軟在一個溫軟的懷抱中。
”先生，你怎麽來了呀？”
抱着她的人應是在疾步走着并未回答，她耳邊都是他急急的喘息聲，不一會兒他就将她抱入了他睡的那張床榻上，焦急的在她耳邊喚着她的名字。
”你怎麽下雨天一個人跑到這麽遠的地方去！“
她有些委屈，她去的時候可還沒下雨呀。
”我去的時候沒下雨，先生你別生氣了。”她讨好的拽拽他的袖子，嘴裏有些委屈地說着。說來可笑，沒人管的時候不覺得難過，這會兒有人寒噓問暖了，委屈的勁兒也來了，擋也擋不住地直在胸腔裏翻滾，開口的時候話裏都是哽咽。
對面的男人似乎也覺得方才話說重了，深吸口氣，再次開口時語氣平穩了許多，不過其中的擔憂和責怪依舊顯然易見。
“去那做什麽？腿上都有傷了不知道麽？”
“我想給先生摘點蘋果吃。”她見他沒那麽氣了，心裏也開心許多，再次說話時語氣裏也帶了分雀躍，滿是泥巴的小手在空中胡亂比劃着，“先生你看到我的筐子了嗎？裏面都是給你摘得果子！”
男人似乎是愣住了，久久都沒回話；她這下可急了，才想起她千辛萬苦摘得的果子被孤零零的扔在了園子裏無人問津，掙紮着就想要起身去拿果子。
還沒動兩下，身子就被人穩穩按在被子裏不得動彈，男人柔聲勸着讓她睡覺，等她睡着了他就去園子裏拿果子，叫她不必擔心，此時雨勢正大，沒人會冒着被雨淋的風險出去摘果子的。
她想想也是，于是便放下心來，困意也漸漸泛上來，不過腳邊的疼痛好似遇見姬烨那一刻就消失了，便笑着說：
“先生你是不是神仙啊，你看你一來，我腿都不痛了。”
男人在她耳邊輕笑了一聲，渾厚低沉的嗓子輕聲說着：“是啊，我要真是神仙阿茵你怕不怕？”
她嬉笑一聲：“自是不怕的，不過就是有些可惜。”
“有甚可惜的？”
她将身子翻了個身子，面對着姬烨嫣然一笑：“可惜我看不見啊，若先生真是個神仙，我真真想見先生長什麽模樣呢？”
對面的人突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她困的很也不再開口，兩人的呼吸聲在偌大房間裏極為清晰；楚茵見姬烨久久都不開口，最後實在是撐不住了便安穩睡去。
"阿茵，你再等等，我定會給你雙眼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