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終章
終章
一聽這話，姬烨便如瀕死之人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着他的袖子，高聲問着還有何種辦法。
祁染永遠也無法忘記，向來意氣風發的弟弟，如今會有這樣落魄、甚至是有些乞求的眼神。
終究是心中不忍，祁染告訴姬烨，在他讀過的一本舊籍中有一則神話曾提過：天山之巅有一顆神樹，這棵神樹願為天下癡心人實現一個願望。
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想要什麽就一定要付出同等代價才能交換；這神樹也一樣，他願為癡心人實現一個願望，但前提是，這個人必須要付出同等的代價。
姬烨此番要求的不是一雙眼睛，不是一段姻緣，而是一條命，一條鮮活的生命。
以命換命的道理，祁染能想到，姬烨自然不會不懂。
祁染難以理解姬烨的兒女情長，但他作為哥哥心中還是有一絲擔憂自己的胞弟，還記得那日他曾在風中淡淡問着：“姬烨，你要知道，凡事沒有白白得來的，以命換命真的值得嗎？”
姬烨沒同回答，蹲下身緩緩抱起楚茵，只留下一個堅定不移的背影，脆弱也堅強。
兩人都是天神身份，天山之巅對凡人來說兇險無比，對他們來說卻不多難對付。不多時，兩人便到達了山頂。
姬烨在這神數面前跪了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也滴水未進，雙手合十苦苦乞求，心中默念着他原用所有的一切來換取楚茵的來生和幸福。
神樹被他的誠心所打動，青蔥的綠葉在風中搖椅，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年輕人，你願付出同等的代價來實現你的願望嗎？”
沒有絲毫猶豫，姬烨點頭說了句“我願意。”
蒼老的聲音只應了一聲便沒有再回話，只是樹葉末梢帶了些銀光，枝葉沙沙開始作響，眼見着一道金光飛出，空中盤旋了幾下後在楚茵身邊落下，化成一團盡管将人團團抱住。
姬烨緊攥着雙拳幾乎要講掌心捏碎，眼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雙眼猩紅，目不轉睛的盯着愛人那處。
金光消失，女孩的身影也化成一個個星點，随着微風散去。
Advertisement
“怎麽回事！”姬烨大吼，眼角裂開幾乎好滴出血淚，就連祁染也是面色一沉。
“年輕人不要慌張，”兩人皆是面色一變時，耳旁又傳來那道蒼老的聲音，安定心神的聲音在山谷間回響，“人死不能複生，我将她的肉身散去，是為了讓她汲取天地精華，化作地仙重新來過。”
姬烨無法放心：“我如何信你？”
那道聲音說：“年輕人，她的靈魂氣息并未散去，就在這周圍，你仔細感知一下就能感受到。”
姬烨穩下心神，好一會兒才長嘆一口，神色逐漸恢複如常。
祁染與楚茵只有一面之緣，也在半柱香後隐隐感受到了她的氣息。
神樹見兩人不再說話便再次沖着姬烨開口：“年輕人，我已完成了你的要求，現在是否該你兌現你的承諾了？”
姬烨點頭，神色自若，聲音很輕，仿佛能糅合在清風中：“好。”
以命換命，姬烨有仙身加持不會魂飛魄散，但他失去的，是肉身裏那顆有力跳動着的心髒。
還是那束金光，只不過此時被包圍的人是姬烨，金光大盛讓他睜不開眼，直能感知到某一個時刻裏胸腔突然一空，随之而來的便是排山倒海般讓人無法忍受的疼痛。
心髒，在上一刻被生生震碎；下一刻他再也支持不住，喉頭一熱，一口鮮血直直地pen le chu lei
祁染輕嘆一聲，未曾想自己的弟弟居然真的為了願意一個女人，舍棄自己的生命和大半修為。他眼看着大口吐血的弟弟支持不住的跌倒在地，顫抖着雙手緩緩爬向楚茵方才待過的位置，仿佛這個人還在他身邊一樣，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
“哥，我不怪你，你幫我照顧好她。”
這是姬烨失去意識前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祁染閉上了眼睛說了聲“好”。
是，他祁染雖沒正面傷害過楚茵一分一毫，可若不是他曾旁敲側擊過姬昊手裏有一雙眼睛，而姬烨對他有深信不疑，姬昊的計謀又怎會得逞。祁染不喜歡這個叫做楚茵的女子，她奪走了他弟弟所有的理智，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是以姬昊用二人不曾謀面的母親相逼與他時，他答應了。他覺得不過是多死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甚至可以算做茍活的凡人，并不能引起任何的波瀾。
可當祁染在這喚魂燈之中真真切切看見兩人的點滴之時，看着他弟弟發自內心的笑容，他突然開始理解姬烨為何如此喜愛這個女人。這種感覺很難形容，但只有他們二人待在一處，周圍的人自然都黯然失色。
是以，當他看到姬烨成功喚回記憶時，心中居然有些喜悅。
這一世，經歷了一起的姬烨自不會讓楚茵再收到一分一毫的委屈。只希望恢複記憶的他不要沖動的找上天界，将原本的事情發展都打亂，這樣就壞了事情的規矩。他所需要做的，便是讓上一世的事情最大限度的重演，只需在最後時刻保住楚茵的性命即可。
“所以楚茵肩上那朵吊蘭并不是巧合？”與祁染一同默默看着喚魂燈的幽耀終于開口，聲線沙啞。
“你如何知道她肩頭有多吊蘭？”祁染一斜眼，迅速抓住了問題關鍵。
“是，還是不是。”
“是，那時姬烨為防止以後找不到她，昏迷前特意在楚茵身上留下的标記。”祁染略一沉吟，看着面色發黑的幽耀不緊不慢的說着，“這世間哪有這麽多巧合？”
“所以結婚的‘囍’字，還有嫁衣上的繡花......”幽耀緊閉雙眼，似是還有一絲不死心般咬着牙問。
“嗯。”
“我輸了。”片刻後，幽耀睜開血紅的雙眼，一直緊緊攥住的拳頭也緩緩放了下來。
祁染搖頭，露出一絲帶有嘲諷的微笑：“你沒有輸，你根本就沒資格和姬烨比。”
幽耀沒有反駁，一雙猩紅的獸瞳裏滿是死寂，看着覺醒後的姬烨按照原本的時間讓楚茵在府中帶了一年，讓無情去替他取劍，自己一直在暗中守護，不僅遏制住了流言蜚語，到了去年那一日便将楚茵從府中接出來，兩人在一處偏僻的小村莊，也就是楚茵今生住着的那個村裏安穩的度過了楚茵的一生。
祁染在一旁卻心嘆，他如何才發現，這場情事裏，從來都只有姬烨和楚茵兩個人，任何人曾試圖拆散，都不曾成功，他也不曾例外。
那時姬烨重傷，祁染心中自然焦急，此刻回天界求醫是萬萬不可能的了，可姬烨傷成這樣若不加以醫治，最後是死是活還真難說。
“把他交給我。”姬昊不知何時站在了祁染的身後，臉上是不加掩飾的得意。
“給你？那他可能更情願去死。”祁染冷笑一聲，扛着姬烨原地不動，眼神裏沒有退讓。
姬昊瞧着兩人狼狽的樣子，譏笑一聲，話中滿是諷刺：“你覺得就憑你一個人，能将他安然無恙的帶走嗎？”
“既然不能，那就戰死在這裏。”祁染見以沒有後路，便直接将佩劍招來，握在手中。
姬昊輕而易舉地奪過了他的配件，用法術将他壓制，摁倒在地，不論他如何反抗都沒多看他一眼，将姬烨用法器收容起來後，低着頭輕蔑一笑：“天帝的位置已經是我的了，我犯不着現在就殺他。”
“你......!”祁染不可置信的看着姬昊，不知道這個瘋狂的男人還在背地裏做了些什麽。
“放心，我還不至于殺兄弑父，只是用了點計謀廢了那個老東西的修為罷了，”說完這話他眼中浮現出一絲怒氣，“這老不死的，活了這麽久也不知道自覺點，自動讓位為我哪裏還有這樣多的破事。”
說完後有都頭看了眼祁染，眼裏滿是嘲笑：“我會把你親愛弟弟的記憶都消除，把他當兒子一樣養，一輩子為我做事。”
“我如果答應将姬烨交給你，并不去搗亂，那你也要答應我，不會再找楚茵的麻煩。”祁染一頓，沉思後同張狂笑着的姬說到。
姬昊的表情閃過一絲驚訝，轉瞬即逝，或許是心情大好，竟沒多慮後就點點頭：“那個小丫頭片子？就算她活過來也起不了風浪，我答應你就是。”
看着姬昊得意洋洋的離去背影，祁染露出了一個冷笑。
姬昊，量你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你自以為被你算計的父親在多少年前就開始防備着你，早早将自己的精元修為渡給了姬烨，不僅如此，那些年同他一起開天辟地的隐士功臣也認同了姬烨的繼位，與他并肩作戰也是姬烨一句話的事。你今日不僅不殺他，反倒想要将他收入麾下為己用，那他記憶覺醒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別得意的太早了。
楚茵覺得自己做了兩個長長久久的夢，夢裏很多地方都十分相似，兩個夢裏的姬烨大多都在做同樣的事情，不過事情的走向卻完全不同。她人在夢裏迷迷糊糊的腦子也不大清醒，只記得一個夢裏的自己受人欺壓、遭人侮辱，非說她是禍害了整個小鎮的妖女。
村民們都說要将她祭天，她那個便宜父親也從不阻攔，任由他們去，唯一來過的一次便是夜裏偷偷潛進來的，貼在她的耳邊同她小聲說，他都是逼不得已的，楚茵作為他的好女兒不能責怪于他。說完還裝模作樣的留了兩滴眼淚，啜泣了兩聲。
被人綁在床榻之上的楚茵幾乎是一動也不能動，冷笑一聲，費力的轉過身子，聽着她那便宜父親虛情假意的解釋，一口唾沫直接塗在了他的臉上。楚王這輩子哪裏受過這樣的侮辱，當場便給了她好大一個耳刮子，惡狠狠地罵她是個不知好賴的東西。
隔日她便被推上刑車，滿城的任由村民責罵、侮辱、唾棄；她其實心裏并不怪她們，那都是些什麽都不懂的平民百姓，家裏不知道還有多少張嘴在等着吃飯，而着大雨不知為何偏偏就是不肯落下，衆人心中自然無法，既然有人有意要讓她做替罪羊，那麽這罪，她不受也得受。
這些鎮民不過是一群牆頭草罷了，他們的無知就是一切悲劇的根本來源。
可衆人拾柴火焰高這話不是白說的，這謠言一傳十十傳百的就如瘟疫般四散開來，找不到源頭，更沒有終點。一切都只能讓她一個人守着。
夢裏的自己心中對姬烨是個什麽感受呢？有沒有過埋怨和責怪？好像是沒有的，從始至終夢裏的那個人每日只在癡癡地想着，自己的先生，到底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她的先生最終回來了，盡管時間已經要來不及，可他還是回來了。不僅如此，她猜他也是歷經了千辛萬苦才找到回家的路的，因為那時他的臉上身上，似乎也滿是傷痕。
她好心疼，但她沒時間問了。
不久之後，她迷迷糊糊的有做了另一個夢，這個夢裏大多數同上一個夢一樣，當後面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同樣的相遇相識、同樣的相識相知，這個故事的所有都同一個夢裏一般無二。只不過多了一個叫做“無情”的侍女而已。而就是這個人，在姬烨離開的日子裏時常回來看望她照顧她，不僅穩固住了這個夢裏她的心，更是狠狠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只是多了一個人，但結局卻完全不同。
開始的故事片段大多是零零碎碎的，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故事線，可後來事情開始慢慢明朗起來，似是有人在幫着她将一個個故事都穿起來一樣，事情一點點都漸漸有了頭緒。
原來這世間真的沒有那樣多的“巧合”。
她的今生前世和姬烨的今生此世，都是一場說不明、摸不透的鬧劇。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肩上那四朵吊蘭，是姬烨怕找不到她，失掉心髒前一刻也不忘為她在肩上篆刻。還有那帶了血色的“囍”字、陽光正暖下他為她梳頭而自己心中正動情的樣子都一點點在她的腦海中顯現出來。
這一世他哪怕丢失了記憶，他身體裏的本能也告訴他，她不能在雨中走路，因為會摔倒，因為會受傷，因為他會心痛。還有寫字，說來也好笑，這一世她已經不是個瞎子，但上一世幾乎分毫不差的，是她楚茵依舊學不會寫字、依舊學不會做飯、依舊學不會繡花。
可她也和上一世一樣，學會怎樣去好好愛一個人，知道如果自己若真心疼愛一個人的話，便是滿心滿意的敬他、愛他、相信他，并不會為任何人的言語所左右。
只是造化弄人而已，這一世的他們不知又該如何了。
睡夢中她聽得有人在大聲的呼喊着她的名字，于是她心中焦急便急匆匆地就想要往光亮處狂奔而去。這一次，她不會再錯過他的任何一切。
“先生，我回來了。”
——————————————正文完
這本書正文到這裏就完結啦，其實很多地方處理不夠好，到後面因為一些原因寫的有些艱難QAQ所以真的非常感激能一直陪伴到這裏的小夥伴！
番外篇可能會有兩人小崽子，有時間就補上=3=
另，新坑已開，希望大家能繼續支持！新的一本已經寫好了大綱，希望自己能有進步呀=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