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至此時,高考僅餘一個個月。

安澤本來還擔心安淮會因這些事有什麽反彈,但自那天狠狠哭了一場之後,他只用了一晚就恢複了平靜。

安澤隐隐松了口氣,卻始終不放心,除了上廁所之外整天整晚地陪着他。

昨天敷了個冰袋,第二天早起上課紅腫已經下去了很多,不過仔細看還是有些不明顯的淤痕。

安澤跟班主任說了聲,和安淮的同桌換了個座位陪在他身邊。卻沒敢一直盯着看,偶爾灑過一眼來也是極輕且迅速。

安淮卻很輕易地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他趴在桌子上,側臉眯起眼看着安澤笑,低聲說:“你別擔心,我挺好的。”

安澤頓了頓,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慢吞吞地收回目光:“一邊兒去,你當我樂意管你。”

安淮笑着笑着突然停住了,盯着他一動未動。

正值第一節下課,周圍亂糟糟的,讨論問題的争執聲混着打鬧聲十分喧嘩。

安澤脊背僵硬,萬分緊張地跟他對視着,語氣卻壓得平靜:“幹什麽?”

“……沒事。”安淮笑了笑,彈了下他的手指。

面前的一道二次方程題解了一半,錯綜複雜的符號公式紛雜地擱在眼前卻映不到眼底。

安澤側過頭單手撐着一邊腦袋,目光放空盯了會兒試卷,又面無表情地閉了眼。

那個一片混亂間鬼使神差的親吻……千萬千萬不要記得。

五六月份的天氣,南風初來,溫度和暖。高考在二位數字的縮短下日日臨近,每天除了睡覺吃飯就只剩了學習。

高三走到最後,學校對他們已經采取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搞什麽大幺蛾子,逃課遲到都開始随便。

中午吃了飯天色有些暗沉,班長坐在講臺上做着作業值日,屋裏幾個人在笑着說話。

頭頂的風扇在不慌不忙地旋轉,安澤倚着門框站在後門的教室外,只字未語地靜了會兒,轉身走了。

鄭志在校後山找到人的時候,他正坐在石椅上,低着頭,指間燃着根煙。

他猶豫着走上前,蹲在安澤旁邊問了句:“爹,您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安澤手指動了動,聽見聲音才松口氣,擡起眼皮兒灑他一眼:“一邊兒去,大人的事小孩兒別問。”

“靠。”鄭志樂了,“您比我還小倆月呢,要臉嗎。”

他走上前坐在石椅的另一邊,嘆了口氣說:“是不是糾結考什麽學校啊?我也正煩着呢,盈盈成績比我好,我怕跟她考不一塊兒去。”

安澤錯了錯煙灰,一根煙硬生生地幹燃了大半。他沒動兩口,沉默地看着衛生紙上仍有餘溫的灰燼,沒有出聲。

鄭志接着說:“但你應該不用擔心啊,林阮跟你成績差不多,你們倆還是很有可能的。”

“滾蛋。”安澤踢他一腳,笑了,“您腦子裏兌假酒了吧,怎麽就死活認定我跟林阮了呢?”

鄭志一愣,看他一眼:“不是嗎?您現在明顯是情場失意啊?不是林阮還能是誰,王靜?”

安澤頓了下,按滅了煙蒂裹在衛生紙裏,低聲說:“去你大爺的。”

鄭志啧一聲:“您還別說,真有那種因愛發奮的呢。李子煥不是想考E市的理工大嗎,上回摸底考好像就考得挺好的。”

安澤笑了笑,看他一眼:“你怎麽淨怼着人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他有什麽想法。”

鄭志別扭地噫了一聲,搓了搓胳膊:“得了吧!哪兒那麽多同性戀。”

安澤皺了下眉,站起來把衛生紙往垃圾桶一扔,輕輕踢他一下:“起來,回去自習去。”

“得嘞。”鄭志抻着懶腰打了個呵欠。

模拟考結束的下午,安澤從考場出來沒回班,直接溜出了校門。

無心學習,煩的一比。

大街上的車流來往着,躁動的車鳴聲偶爾在紅綠燈處停上一會兒。

安澤迎着微涼的夜風倚在過街長橋的欄杆上,低着頭,漠然看着底下來來往往的車過灰塵。

身後是路過的小情侶的笑聲,打打鬧鬧地膩歪着,他皺了皺眉本想走開點兒,書包裏的手機卻響了。

他看着聯系人的名字,吸了口氣:“……喂?”

還有一分鐘晚自習第二節上課,安淮面無表情地坐在座位上:“你去哪兒了。”

或許是他的目光太冰冷,本想提醒他不要這麽明目張膽玩手機的班長默默住了嘴。

頭發被風吹得掃過眼角,有些刺癢。安澤踢了下腳邊的石子兒,說:“屋裏太悶,我出來玩會兒,晚自習放學去接你。”

電話那邊隐約透過些下課後的人聲嘈雜,喧喧嚷嚷的,安淮卻一直沒再出聲。

過了幾秒,他按斷了通話。

安澤松了口氣,把手機又仍回書包,低下頭點了根煙。

他下了高橋,手插兜兒沉默地走着,最後停在昏暗的胡同裏。安澤倚在牆邊的陰影處,仰觀着四方巷口外的煙火氣息。

一根煙在指間沒吸兩口,它自己卻沉寂地燃盡了。

安澤沉默了片刻,把煙蒂煙灰裹好扔進垃圾盤,背着書包轉身走了。

地圖目的地輸入:昧愛。

深藍色的燈光不甚刺眼,映着烏木的門框有種別致的感覺。他擡頭看了眼酒吧牌子上的霓虹夜燈,低頭關了手機,只身進了走廊。

“歡迎。”門童微微鞠躬。

……幸好不是之前那兩個。

安澤穿過塗鴉長廊走到櫃臺,往四周環了一眼,在調酒師暧.昧的笑容中匆匆點了杯酒,走到角落裏窩着不動了。

酒液微甜帶澀,他皺眉看着昏暗的燈光下神情各色的一群人,心底湧上來一股壓抑緊張的燥郁感。

酒吧裏的音樂舒緩光線昏暗,右手邊的高臺上有樂隊在低聲彈唱,歌詞黏膩模糊。遮掩在陰影裏的臺下,不少人正赤.裸裸地打量着他這個新面孔,目光裏帶着躍躍欲試。

在第六次看見兩個男人旁若無人地親吻時,安澤終于狼狽地收回了視線,眉間緊鎖,低頭喝了口酒。

“帥哥,”有人在餘光裏走上前,穿着十分寬松的短袖勾扯間露出大片肩膀。

這人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勾勒的眼線有些汗花了,甜膩膩地笑着湊上來:“一個人嗎?”

他說着,手上輕悄悄地就要向下摸去。

安澤猛地擋開他,聞到刺鼻的香水味,擰起眉:“別……碰我,我不是同性戀。”

男人臉色未變,上半身體宛若無骨地蹭了上來,語氣如眼神般挑.逗溫柔:“沒關系,保證比女人舒服……”

安澤狠狠地推開人,站起身目光冰冷:“我他媽,說了,別碰我。”

男人臉色僵了僵也站了起來,上下盯他兩眼,估計着打不過,最後只好啐罵了句什麽轉頭扭着身子走了。

旁邊試探的人歇了心思,拿目光上上下下把他刮了個遍,神色餮足地離開了。

但也有人不滿地翻他個白眼:“不是同性戀你來這兒幹嘛?吊人胃口嗎這不是。”

安澤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直把人看走了才沉默着低下頭,喝了口酒。

“……安澤?”旁邊有人不确定地喊了一聲。

他猛地擡起頭,從心底掀起些驚慌失措來,下意識就想跑。

林午墨皺了皺眉,回頭跟旁邊的人說了句,轉身向他走來,問:“我剛剛就聽見這邊兒的動靜,你怎麽在這兒?”

安澤沒說話,靠着牆,指間摩挲着酒杯。

“我跟你說,”林午墨把他的酒杯奪過來,“你們校長是我親爸,你當我面兒這麽喝酒合适嗎?”

安澤任他把酒杯丢在一邊,頓了頓擡起頭看了眼他周圍,問:“你那小白蓮呢,沒跟你一起?”

“什……”林午墨先是一愣,皺眉說了句操,“他又不是同性戀,來這兒幹嘛。”

安澤笑了笑:“您試試呗,說不定一掰就彎了呢。”

“哪兒那麽容易。”林午墨看他一眼,猶豫了會兒,咬咬牙問,“……李子煥呢?”

“學校上課呢。”安澤看着他。

林午墨被他看得一陣僵硬:“那個周澄安……”

“他們倆好好的談着戀愛呢。”安澤笑着打斷他。

林午墨皺眉緊了緊手中的酒杯,剛要說句什麽,卻聽他問:“林哥,我問你個事兒呗?”

“……什麽。”

安澤半倚着坐在樓梯口的扶手邊,冷眼看着一個盯着他的男人,這邊卻跟他說道:“您到底是怎麽想的?”

林午墨一愣:“想什麽?”

那男人終于扛不住他的目光,扭頭找下一個獵物去了。安澤收回視線:“李子煥你喜歡,白蓮花你也喜歡,您是想腳踏兩只船?”

林午墨沉默了半晌,說:“他們倆……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安澤笑了,“因為李子煥沒小白蓮可憐招人疼?”

林午墨嘆了口氣:“別這麽說趙航,他人挺好的。我暗戀他很多年,他只是不願意接受我而已。”

“不對吧。”安澤跳下扶梯,從他手裏奪過自己的酒杯,眯起眼,“上次我就感覺到,他挺讨厭李子煥的。你敢說不是因為你的原因?”

林午墨僵了僵,腦海中一閃而過些什麽,可心裏卻竟然不像想象的那樣驚喜若狂。

安澤不等他反應過來,把酒杯往櫃臺一放,拎起書包轉身要走。

“等等。”林午墨匆匆喊住他,“你去哪兒?”

“回學校,接安淮。”他回頭,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林午墨跟他對視着,突然反應過來了些什麽,瞳孔猛地一縮。

安澤卻笑了笑,背對着朝他擺擺手:“走了。”

夜色已經濃郁了下來,屬于這個城市的燈紅酒綠早已拉開了帷幕。沉積了一天的烏雲也開始發作,攜風帶涼欲雨未落。

安澤看了眼手機,九點十八,他松了口氣。

看門的大爺對安澤很熟悉,他也幹脆就沒有往門前湊,站在學校的巷口邊給安淮發了個消息:我在左邊路口,出來找我。

還有十來分鐘放學,安澤看了眼手機,那邊回了個嗯。

屏幕的光熄了下去,他倚在牆邊,默默看着校門的方向,心間千回百轉。

手機在兜兒裏響了聲,他掏出來一眼看見聯系人愣住了,趕緊接起來:“怎麽了奶奶?”

村外傳來隐約的狗叫聲,屋內風扇在呼啦呼啦地轉着,人聲卻寂靜,只有電視機裏的歡聲笑語在喧嘩。

奶奶看了眼客廳裏圍坐着的兩個人,嘆了口氣,用不太娴熟的姿勢捧着手機:“小澤,你最近有時間嗎?”

風中攜帶的水汽越發重了,撲在臉上只覺潮濕。下課鈴終于響了,門衛按了遙控,鐵欄的大門嘩啦啦地大開着,一堆笑語晏晏的學生們從門口湧了出來。

安澤朝右側的人影招了招手。

“你去哪兒了?”安淮遠遠看見他,三兩步跑了過來。

安澤笑了笑,把目光從人群中收回:“出去玩兒了呗。怎麽樣,答題卡發了嗎?”

安淮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半天才嗯了一聲。

兩人直勾勾地對視了半天,在某一個點時均措手不及地匆匆轉開了目光。

安澤低了低頭,緩了口氣邁開腳步:“走吧。”

安淮沒說話,跟在他身後,從書包裏掏出整整齊齊的一沓紙遞過來:“你的答題卡。”

“哦。”安澤愣了下,接過來低頭看着,“明天成績就該出來了,你這次感覺怎麽樣?”

安淮加快了些腳步,跟他肩并肩走在一起,聞言笑了聲:“還那樣,差不多就行了。”

“你穩一穩,A大還是很有把握的。”安澤說。

夜色已深車輛飛快地掠過,兩人離得很近,安淮借着呼嘯的大風,隐約聞到一絲酒味兒。

他停下腳步,皺眉看向安澤:“你去喝酒了?”

安澤慌了一瞬,平靜地嗯一聲,繼續往前走:“路上碰見個朋友,喝了一點兒。”

有水汽凝聚成雨點落在皮膚上微涼,安淮眯起眼來,站在原地看着他,面無表情一動未動。

安澤沒聽見腳步聲,只好停下來等他,隔着三五步外的距離回過頭,猶豫着問:“……怎麽了?”

安淮不躲不閃地跟他對視着,一雙輪廓流暢的眼睛目光清晰,他慢慢走上前。

兩人離得愈發近了,安澤心口狂跳,想要轉開目光,視線卻不受控制地黏着着跟他對視,愣愣的:“你幹什麽……”

安淮不答,繼續往前走了兩步。

呼吸交纏,兩個人鼻尖似乎要觸碰到一起,有冰涼的雨點落在臉頰上激得他一陣顫栗。

安澤全身僵硬着,想迅速地把他推開……卻又想再上前一些。他驚慌失措地看着安淮,等待他的下一個動作。

面前的氣息溫熱,安淮卻沒動也沒說話,目光深深地跟他對視着,在離他不足兩厘米的空間裏閉上了眼。

他的眼睫纖長濃密,似乎再往前一分就可觸碰。

從脊背處猛然延伸上來一縷電過似的麻意,安澤目光茫然,呼吸卻不受控制的異常急促,心跳如擂鼓。

可這距離不過停留了片刻,安淮只是緩了口氣又迅速退開了,看着他,半天笑了笑:“酒味兒不小,沒少喝吧。”

安澤沒動,攥緊了口袋裏的手機,指節緊繃泛白有些顫抖,他勉強扯了扯嘴角:“……還好,就一杯。”

雨點匆匆而下越發密集,落在枝葉灌木叢裏都帶了窸窣的聲響。

安淮突然伸出手,輕輕抹了下他的臉頰,低頭灑了眼指尖的水漬,搓了搓,看着他笑了:“下雨了,快點兒走吧。”

“嗯。”

安澤腳步匆匆地走在前面,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用力閉了閉眼。

作者有話要說:  安.撩撩.淮:其實我是想直接親的。但是我哥他,太害羞了。(-)

底下會牽扯一些安澤的身世~但是不會虐不會虐不會虐!虐點已經過去了!不要慌!(*/ω\*)

謝謝天涼、飄邈、小炎、胡雙喜、霸王防脫洗發水hhhhh的地雷~

謝謝肆意、雨中漫步的路癡、離阿冷、雨後天晴、星星、紅豆、“”、旅行的貓的營養液!抱抱天使們!謝謝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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