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內幕

第35章 內幕

方左把東西送到浴池的時候, 謝白嶼已經泡在水中了。

他黑色的長發浮在水面,掌骨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變化成漆黑爪子的模樣, 冷冷地擱在浴池邊緣,一點一點,慢條斯理地劃動, 留下深深的刻痕,發出刺耳的聲音。

方左看到謝白嶼的漆黑爪子, 就感覺脖子被捏的疼, 他把衣裳、熏香、話本子擺好後,匆忙退下。

浴池的門轟隆隆響動, 嚴密地合上了。

謝白嶼涼淡瞥過去, 唇角往上勾,發出冷冷嗤笑。

這世上的人大多如此,害怕他, 畏懼他,表面對他恭敬,內心巴不得他離的越遠越好。

水池中的水溫熱, 帶着濃厚的靈力, 謝白嶼的身體毫不吝啬地吸收着這些靈力。

他很強大,這些靈力對他而言是稀薄的, 但他不會因此嫌棄這些靈力。

謝白嶼作為被抛棄在深淵中的怪物,誕生的時候沒有人教過他如何變的強大,強大的魔獸看到他, 都觊觎他的血肉。

那些魔獸的策略是圍剿謝白嶼, 把他困在一個地方,阻止他吸收靈力變的強大, 這樣,就能時常吃到謝白嶼的血肉了。

很長一段時間,謝白嶼都沒辦法好好地吸收靈力。

後來,他拼命逃離了魔獸的圍剿,将那些魔獸體內的靈力都吸收殆盡。

他只有靠着殺戮,才能活下去。

謝白嶼撐着下巴的掌骨滑落,他的神思回歸。

現在與之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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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世界除了殺戮外,多了老婆。

他遇到了他的老婆,并且時常能看到老婆對他露出笑容。

謝白嶼仰起睫羽,水池中的霧氣沾染在他的睫毛上,濕潤清透,他漆黑的眸子染上潤色。

謝白嶼的唇角勾了勾,露出細微的笑容。

但下一刻,他嘴角的笑頓住,眼底浮現陰郁。

這樣好的老婆,在生他的氣。

他要找到辦法,讓老婆對他消氣。

想到此處,謝白嶼蹙眉,擡起漆黑的爪子,指節握了握,鋒利的指甲往回勾。

擺在不遠處的話本子們被無形的風吹打,發出書頁翻動的聲音,謝白嶼隔空,迅速浏覽着話本子上的內容。

這般看着看着,謝白嶼忽然松開握緊的爪子。

他再擡手,從陰影中浮現的漆黑爪子将話本子們抓到他面前。

他本來打算随便看幾眼,但話本子上竟寫了一些人魔、人妖的戀情,這讓他變的沉浸認真起來。

謝白嶼看着看着,感覺遙遙觀看變的不舒服,還是拿到手中細細查看更方便。

撕拉一聲。

謝白嶼鋒利的爪子戳破了話本子,謝白嶼頓了下,面無表情地收回爪子,手指化回修長蒼白指節。

謝白嶼低垂睫羽,迅速地翻動話本,若有所思。

正邪不兩立,正道修士與魔族敵對,老死不相往來,但是抛開利益三觀因素,魔族人的邪肆樣貌和特殊氣質讓一些正道修士喜歡。

現實中正道修士不可能與魔族人在一起,但話本子可以,所以一些專門寫話本子的正道修士撰寫了許多記錄人魔風月的話本子。

由于這些寫話本子的正道修士從未見過真正的魔族,話本子中的人魔相戀情節多有誇大,魔族人的性情和結交伴侶的方式也帶着異想天開,似乎越刺激越符合真實的人魔戀情狀态。

但對謝白嶼而言,足以。

謝白嶼果斷将這些人魔風月的話本子們挑出來閱讀。

他拿起的這本話本子叫做《花雨記》。

從話本的章回名字大概可以看出,講的是正道女子水夢涵和魔族人軒轅宗柳的情.愛故事。

謝白嶼下意識進行了區分,水夢涵是女主,軒轅宗柳是男主,至于其他人,都是襯托男女主愛情的配角。

這樣的名詞區分在謝白嶼看來理所當然,他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就像人不會去想自己什麽時候在呼吸一樣。

《花雨記》中的男主軒轅宗柳要娶妻,女主水夢涵是前往魔城為宗門采購魔族之地才産出的藥草。

陰差陽錯,女主水夢涵替嫁嫁給了男主軒轅宗柳。

看到話本子中的男女主可以自由進出深淵,謝白嶼嘲諷一笑,在這些正道修士的期待中,他謝白嶼應該早就死了。

雖然對正道修士又升起了些殺意,但謝白嶼還是将話本子《花雨記》看進去了。

謝白嶼看到話本子中的男主軒轅宗柳先前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做出了許多傷害女主水夢涵的事情,在女主水夢涵徹底心死離開魔城後,才恍然大悟,意識到自己的感情,苦苦追求女主水夢涵。

【午夜深回,軒轅宗柳凝望空空如也的床榻,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追憶起水夢涵的莺啭輕聲,憐人面孔,喃喃自語,“為何我總是想起她,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女子,難道我竟愛上了這樣的女子。”】

見此,謝白嶼鄙夷,“他真愚蠢,竟然連自己的感情都無法區分。”

話本子中的男主軒轅宗柳不可置信,開始證明他不喜歡女主水夢涵,結果卻發現樁樁件件,都是他喜歡女主的證據。

謝白嶼嗤道:“喜歡老婆,天經地義,還需要找什麽緣由嗎?”

接着,話本子中的男主軒轅宗柳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前往修真界尋找女主水夢涵。

謝白嶼目色沉下,認真地閱讀。

這男主軒轅宗柳要追回失去的女主水夢涵了,也許,他能從中學習到一些法子。

可結果差強人意,男主軒轅宗柳找到女主水夢涵後,雖然在追求女主水夢涵,但每次都不能讓女主水夢涵感到高興,甚至男主軒轅宗柳對愛意的表達帶着晦澀,女主水夢涵頻繁懷疑男主軒轅宗柳到底是真的來挽回她,還是來看她的笑話。

謝白嶼越看此話本,越覺得窩火。

這男主軒轅宗柳不是在追妻嗎,怎麽又在女主水夢涵需要他的時候消失不見,又傳出在魔城中成婚的消息讓女主水夢涵在宗門內産生誤會。

蠢東西!

正道修士寫的東西如他們一樣,都是蠢貨。

謝白嶼眉宇浮現暴躁。

沒用的東西,竟然頻繁讓喜歡的人誤解,不如去死。

謝白嶼滿腔戾氣,就要撕碎話本子。

在撕碎這話本子前,他頓了下,突兀思慮到,這般惹人憤怒的男主最後都與女主在一起了,也許,這男主軒轅宗柳在最後做了非常讨女主水夢涵喜歡的事情,他應該耐心看完,學習一番。

後面,男主軒轅宗柳追妻的行為總是棋差一步,看的謝白嶼緊鎖劍眉。

謝白嶼迅速地翻看着話本子,漆黑爪子從陰影中出現,在浴池邊緣上磨着爪子,發出刺耳的聲音。

終于耐着性子翻閱完畢,謝白嶼卻覺得撰寫這話本子的修士果真該死,若他解開封印後遇到那修士,他定要讓那修士血濺三尺。

在臨近結局的時候,男主軒轅宗柳重傷險些身亡,女主水夢涵意識到自己不能沒有男主軒轅宗柳,她回憶起男主軒轅宗柳所做的一切,發現了男主軒轅宗柳其實隐忍着對她的愛。

女主水夢涵就此原諒了男主軒轅宗柳,接受了男主軒轅宗柳,與男主軒轅宗柳在一起。

謝白嶼:“......”

謝白嶼松開話本子《花雨記》,若木火憑空浮現,将《花雨記》燒的粉碎。

謝白嶼眼尾帶着緋色,怪物的犄角浮現在腦袋上,他捏緊指骨,緩了許久,才壓下翻湧的陰狠殺意。

良久,謝白嶼啞着聲音,自然自語擔憂道,“我的老婆善良,大度,她很有可能也會原諒我,但是我不想讓老婆受這樣的委屈。”

“在老婆主動原諒我之前,我一定要想辦法哄老婆開心。”

所幸,方左放進來的話本子有許多,除了《花雨記》這般情感糾葛比較複雜的話本外,還有一些男女主相處甜甜蜜蜜的話本。

謝白嶼都看了一遍,補充了許多追妻知識。

他想,他知道了,不能只在心裏覺得老婆好,要表達出來,要讓老婆知道他是在意她的,愛她,護她,将她寵上天的。

謝白嶼還學習到了許多人和魔在一起的花樣。

不同的花樣能帶來不同的體驗感,體驗感越好,老婆和他的關系會越好。

之前,他與老婆躺在一起,憑借的都是本能。

謝白嶼耳根發紅,将放下的話本再次拿起來,細細閱讀重溫了一下那些事。

重溫的差不多,都記入腦海中後,謝白嶼的爪子将話本子們擺放回原處,帶着鄭重對待的态度,整齊堆起來。

謝白嶼泡在水中,氤氲熱意的水霧粘在他蒼白如玉的肌膚上,他看完了話本子,陷入思索。

話本子中的女主喜歡上男主都是有原因的,大多起于英雄救美,随後是點點滴滴的相處,女主越發察覺男主對她的好。

英雄救美......

謝白嶼的臉色有些難看。

他是魔頭,修士們畏懼的存在,老婆不怕他就不錯了。

能稱得上對老婆英雄救美的,是那要将老婆從他手中救走的正道修士未婚夫。

“那我要多多地表達對老婆的好,彌補這點,讓老婆有理由喜歡我。”謝白嶼垂着黑色秀氣的睫毛,沉聲道。

看了話本子後,他意識到,他平日裏對老婆的追求根本稱不上追求。

要追求老婆,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以後,喜歡我的老婆可能會問起我為何喜歡她。”謝白嶼對着自己的爪子說話,他臉上浮現迷惘。

“我要是答不上來,按照話本子中所寫的,老婆很有可能懷疑我對她的感情,覺得我是在欺騙她。”

可......

他喜歡老婆的緣由?

陸織許就是他老婆,他喜歡陸織許,喜歡老婆。

這對他而言,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看了許多風月話本子後,謝白嶼知道,這樣的理由是不夠的。

謝白嶼手指按了按額角,漆黑的眼睛泛起幽幽暗暗的情緒。

他竟不知道他為何喜歡老婆。

謝白嶼冷冷看話本子們一眼,覺得是這些話本子存在問題,喜歡就是喜歡,難道非要理由嗎?

陸織許以為,謝白嶼會把她當成老婆,是因為他這個被封印的魔頭可能有一些錯誤的常識,覺得為他解除封印的祭品就是他的老婆,就跟包辦婚姻一樣。

然後謝白嶼不知道從哪裏學來了一些男德知識,所以就對她這個祭品老婆非常戀愛腦。

但謝白嶼在看到陸織許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他要找的老婆。

不是因為陸織許是祭品,而是因為這個祭品是陸織許,只有陸織許,才是他的老婆。

謝白嶼身上擁有封印,需要祭品,他與修真界進行約定,讓修真界為他獻上祭品。

這是天幽仙祖對外的說辭,謝白嶼不在乎什麽狗屁祭品。

封印會讓他在最後失去理智,成為嗜血的怪物,那他這個怪物就踏平修真界。

他沒有任何在乎的東西,即便淪為沒有神智的可怕存在,也無所謂。

他原本的打算很簡單,只要正道修士敢靠近他,不管是不是祭品,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來一群殺一群。

但陸織許成為了他的祭品。

他在看到陸織許的第一眼,在心底就認定了,她是他的老婆。

他命中注定的老婆。

好像,他空蕩蕩的內心擁有了在乎的人,就是陸織許。

謝白嶼未追究過為何會如此,按理說,他是多疑的,否則不可能存活下來,但是他無法去懷疑陸織許是他老婆這件事。

老婆應該從未見過他。

在老婆到來之前,他也不知道修真界有一個昆吾宗女修士叫陸織許。

他只是看到老婆,就感受到了熟悉的靈魂氣息,心魂動蕩。

他喜歡的,甚至不是陸織許,而是陸織許的靈魂。

她長成什麽樣子都沒關系,他就喜歡這個靈魂。

謝白嶼抿緊唇,幽黑的眸子在水霧中如同帶着濕潤意。

他是父母不詳的怪物,不知道父親是神族還是母親是神族,也不知道讓他擁有魔族血脈的是哪種魔。

因為擁有神族血脈,他生下來就知道神族的事跡。

也許,他對老婆喜歡,是因為他不詳的魔族血脈。

但......

老婆之前應該未曾接觸過什麽魔,他是與她有肌膚關系的第一個魔。

他卻憑空對老婆産生了感情。

或許是因為他是一個畸形怪胎,有着不被世人理解的怪異特性,所以會有這種奇怪的感情。

謝白嶼思忖未果,有些煩躁。

他想,老婆不知道他對她的感情。

在老婆看來,若知道他這個魔頭對她莫名其妙有着強烈的愛意,那老婆可能會覺得他惡心。

如今老婆肯留在他身邊,對他笑,是因為老婆必須留下,他與老婆的結契關系讓老婆無法遠離他。

等結契解除的時候,老婆會離開。

謝白嶼黑色的眼睛浮現空茫,有一瞬的病态幽暗。

為了不讓老婆離開,他要先追到老婆。

老婆與他相愛,那老婆就......不會離開了吧。

謝白嶼從浴池中起身,濕漉漉的剔透水花順着他胸膛有力的胸肌滑落,他□□的蒼白足踏在冰冷白玉的池岸上。

水滴順着他墨色的發滴滴答答落下水漬,長長的黑發遮擋着他的身體。

謝白嶼半垂眼睫,身上帶着水汽,沖散了陰森,他看上去多了些靡麗清潤。

片刻後,若木火烘幹了他的發絲和身體,謝白嶼漆黑的爪子慵懶拎起方左放進來的神族衣物。

方左體貼地放了好幾套衣服,為謝白嶼挑選所用。

有白,有黑,有紅,有藍。

風流倜傥的,如玉君子的,利落幹練的,非常齊全。

還有許多花裏胡哨的發冠飾品。

謝白嶼折斷了一根爪子,扔在地面,瞬間出現一個與他有着同樣面容的人。

這是他用自己的血肉作出的臨時參考,沒有太多自我意識,很快就會死亡。

謝白嶼讓這人一一換上這些衣物,他從中選出最好看的一套。

然後,謝白嶼給自己熏了個香,找了好看的飾品,束了個發,總算滿意了,這才離開浴池。

*

謝白嶼泡澡的時候,陸織許總是忍不住想起他。

她摸摸脖頸上的牙痕,覺得他是故意的,非要在離開的時候留下點痕跡,讓她無法忽視,這牙痕沒痊愈,她就會想着謝白嶼的離開。

方左回來,說謝白嶼去浴池了。

所以,謝白嶼離開,真的是去泡澡,他說的是真話。

陸織許:“......”

打擾了。

是她寡陋淺聞,不知道魔頭需要泡澡。

他媽的。

生氣的她像個玩笑。

謝白嶼去美美泡澡了。

陸織許心裏的火繼續壓了壓,她決定不管謝白嶼泡多久的澡。

找琉焰聖吟的事情更為重要。

雖然謝白嶼不想讓她找琉焰聖吟,但是她現在覺得謝白嶼也做不出什麽過分的事情,一個吵完架後泡澡的魔頭,能有什麽可怕的呢。

陸織許堅定地選擇尋找琉焰聖吟。

夢姨拎了一盞燈,明亮的光照亮她美麗的面容和高高的書架,她憑借靈力浮在半空,衣袂揚動。

陸織許擡頭,看着尋找記錄琉焰聖吟線索冊子的夢姨,覺得夢姨真像一個仙女。

夢姨實力超強,妥妥的修真界女神。

陸織許拽了拽裙角,在原地蹦跶了一下。

她後知後覺意識到,原主的修煉水平一般,她也沒注意過修煉的事情,所以她現在還不會飛。

一般而言,牛逼的修士都是能飛的。

看謝白嶼打架,都是飛着殺人的。

不會飛的修士那就是謝白嶼眼中随便拍一爪子就死一大堆的炮灰。

上輩子,她困在魔宮中,沒有遇到過能夠交流的正道修士,不知道修煉學習的方法,又因為生活環境不需要打打殺殺,整日混吃等死,偶爾睡一睡。

因為睡覺的對象是個冷淡的混蛋,心情還有點小不開心。

也就沒有想到修煉這個事,所以錯失了修煉的機會。

陸織許:重來一次,她要拿回屬于她的一切。

陸織許仰着脖子看夢姨,發上的步搖晃動,發出琳琅悅耳的聲音,她眼底發亮,幾縷碎發滑落,貼在她的面上。

現成的修士前輩擺在眼前,陸織許激動地咽了咽。

她打算待會兒找個合适的時機,與夢姨請教一下修煉的方法。

夢姨落在地面,儀态優雅,懷中抱着厚厚的記錄冊子們。

“陸姑娘,找到了。”夢姨輕柔道。

“好多冊子呀。”陸織許看過去,微微驚訝。

她本以為記錄琉焰聖吟線索的冊子就一本,沒想到竟然這麽多,簡直就跟寫論文查文獻一樣,越查越多。

夢姨:“琉焰聖吟每天的行跡都不同,有時候,甚至是每一個時辰的蹤跡都不同。我詳細地記錄下來,所以會有許多冊子。”

“我曾發現琉焰聖吟的蹤跡每隔一段時間會回到原點,然後進行一個循環。”

“所以我想即便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有可能從這些記錄中找到如今琉焰聖吟所處之地的線索。”

“只是......這些是記錄,并沒有确切的結果。”

夢姨嘆口氣,歉然道,“我當時并未想過找尋琉焰聖吟,所以記錄完之後就不了了之了,裏面的規律恐怕還需要重新找尋。”

好家夥,大型課題。

陸織許神情微微變化,她原本以為事情的發展是夢姨找到冊子,然後從冊子中找到琉焰聖吟會出現的地點,接着她就按照線索過去了。

如同打游戲做任務般,做完了一個任務,就可以得到下一個任務的線索,然後去下一個做任務的地點。

但現實并不簡單,夢姨也不是任務npc,什麽線索都知道。

陸織許垂下的睫毛晃動,她心底忽然出現了真實感。

平日裏,她總覺得這是個小說世界,再加上死過一次重生來到二周目,她更是有疏離感。

這次死亡的話,她還會複活嗎?

還是說,她現在就是在活着,死了就死了,她已經變成陸織許了。

否則,系統也不會留下金手指讓她去避免悲慘的命運。

陸織許的心被無形的手掐了掐,她再次擡眼,眼底多了些認真。

“除了這些,還有一些,我剛才未能找到,應該在南側書架上。”夢姨将冊子們放在桌上,輕聲說。

陸織許:“......”

少女嬌嫩細膩的臉上,露出苦惱。

夢姨看陸織許,笑了笑,“陸姑娘,我去找......”

這也太多了。

陸織許淡定眨眼,擺了擺手,聲音清脆,“不急不急,這些看完研究完也需要一段時間,夢姨您先歇歇。”

夢姨将燈籠放在石制桌案上,光線籠罩在四周。

陸織許老老實實坐下,兢兢業業翻起一個又一個的冊子。

陸織許覺得,琉焰聖吟的線索涉及到物理和數學知識。

她很頭疼。

幸好,有夢姨在。

對于法器的蹤跡,修士似乎有一套自成體系的邏輯。陸織許虛心求教,在夢姨的指導下研究琉焰聖吟的線索。

看了一段時間,陸織許頭昏腦脹,眼睛帶着酸澀,她揉動眼皮,放下寫寫算算的手。

“陸姑娘,休息一下。”夢姨溫柔道,拿起方左放在桌案上的糕點,遞給陸織許。

方左真賢惠。

陸織許咬住方左制作的糕點,甜酥糯糯的食物化在唇舌,陸織許頭疼的大腦略微舒緩,她心中想,謝白嶼要是也賢惠到能做飯就好了。

夢姨帶着微笑,眉眼溫柔,看陸織許。

【倘若我與嚴生有孩子,那應當是如陸姑娘一般大了。】

【看着她,就像看我的女兒一樣。】

陸織許嗆了一下。

好家夥,我拿你當姐姐,你拿我當女兒。

提及夢姨的道侶嚴生,陸織許放下吃了一半的糕點,杏眼閃爍,望向夢姨。

“怎麽了?”夢姨聲音溫柔。

陸織許舔了舔嘴唇,詢問夢姨:“您現在拿着幽幻璃,嚴生還在古戰場等您,您.....不去複活他嗎?”

從夢姨的心聲看,她是還想念着嚴生的。

既然她都跨過了心理負擔,讓自己複活,那順便讓愛人複活,不好嗎?

為什麽夢姨複活後就不提及複活嚴生的事情了呢。

她嗑的cp不要be啊,明明九曲回腸後就要he了。

提及嚴生的事情,夢姨眼神晦暗了瞬間,她溫柔道,“陸姑娘,有些事我需要自己想通,你莫要為我煩憂。”

【嚴生......不能複活。】

陸織許蹙眉,她定定看着夢姨,說,“不行。”

夢姨愣了下,“陸姑娘?”

“夢姨,我與謝白嶼都不是壞人。”

陸織許不忘順便給謝白嶼美化一波風評。

“您若有難處,您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也不是小孩子,您不必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是最好的。”

“您要是瞞着我,我會傷心。”

夢姨神色怔忪,良久,她露出苦笑,完美無暇的淡然一寸寸瓦解。

“陸姑娘,你肯定很疑惑。”夢姨聲音浮現哽咽,她眼中有淚花閃動,“為何我不複活嚴生,為何我對魔頭愧疚,為何我幫你們。”

“......”

燈籠內的光明明滅滅,石屋內氣息陰寒,陸織許輕輕打了個寒戰,随着夢姨的娓娓道來,陸織許緊緊咬住唇瓣。

“我曾試圖複活嚴生,我找到了屍骨,也使用了幽幻璃,但是沒有任何作用。”

“起初,我以為是我使用幽幻璃的方法錯誤,實不相瞞,這幽幻璃是我從天幽仙祖的庫房那裏偷來的法器。”

“我還以為是天幽仙祖對幽幻璃下了禁制,所以我無法使用。”

“但後來我發現,不是幽幻璃的問題,我用幽幻璃複活了幾個深淵中死亡的魔族.......”夢姨頓了頓,指節攥緊,指骨泛着慘白色,她聲音染上顫抖,難以啓齒,“有問題的,是古戰場上死去的修士們。”

“他們都帶着特殊的契約,只有死亡和來生,沒有今生,一旦死亡,就無力回天。”

“參加仙魔大戰的修士在前往戰場前,曾經接受過天幽仙祖的祝福庇佑。”夢姨眼中浮現恨意。

“他讓所有參加仙魔大戰的修士有去無回。”

陸織許的心悶悶跳動,原主的父母也是死在那場仙魔大戰中。

那天幽仙祖,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夢姨緩了緩,艱難道,“仙魔大戰本就充滿兇險,參加的修士無一不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若天幽仙祖是為了減少逃兵,那雖然陰損,也是為了修真界。”

“但我發現,二十年那場仙魔大戰,根本是假的。”

陸織許眼底浮現愣然,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情緒震動,指甲一下子掐入了掌心。

火光在石壁上搖曳,暗影晃動妖魔鬼影。

夢姨的面容泛着蒼白色,就像從地獄中爬出的亡魂,她的眼神帶着直勾勾的恨。

“仙魔大戰中的魔,是天幽仙祖用術法虛構的,他重塑了兩百年前仙魔大戰中的巨魔,制造了一場幻象。”

夢姨聲線染上陰涼,“既然是幻象,那怎麽可能輕易打敗,一切都在天幽仙祖的控制中,直到參加仙魔大戰的修士全軍覆沒,他才解除了幻象。”

“外界只知道,修士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終于結束了那場仙魔大戰。”

“後來,天幽仙祖多次自責,稱自己應該也參加仙魔大戰,但他當時因為封印謝白嶼而靈力大耗,已閉關了百年,又為參加仙魔大戰的修士降下祝福,損耗了大量的靈力,身體虛弱,修士們哪能怪罪他。”

“可笑,我當時也同情天幽仙祖,為這位德高望重的正道前輩擔心。”

“我作為剛剛繼任的掌門代表着玄雲宗,帶了許多珍寶仙草,拜訪天幽仙祖。”

“本是尋常的拜訪,與我一同的還有其他宗門的掌門,我們商議了一番,決定留下幾日,幫天幽仙祖處理了瑣碎的雜事後再離開。”

“夜晚,我思念嚴生,獨自斟酒,注意到天幽仙祖的百獸院出現了動靜。”

“修士們馴養靈寵坐騎是常事,我本不在意,但百獸院中的動靜越來越大,我擔心是靈寵失控,于是過去查看。”

“但我看到了天幽仙祖,他本應在閉關,狀态虛弱,可他站在百獸院的外圍,滿身鮮血,臉上帶着平和的笑,分明沒有任何虛弱。”

夢姨咬緊牙關,憤憤道,“他是一個虛僞至極的人,他已經到了仙祖的位置,卻還不知足。”

夢姨用力閉了閉眼,回憶道,“我存了心眼,藏在暗處,百密一疏,他沒有發現我,我用了縮地的術法,什麽也看不見,只能聽到他在與人交談。”

“天幽仙祖質問來人,這次人族的貫清怎麽收集的那般慢,修真界損失了那麽多的修士,他的威望因此降低了許多。”

“來人說,與曾經魔族那些慢慢積累的貫清數量不同,此次人族一下子死亡的數量龐大,自然花了些時間,不過已經收集好了。”

“天幽仙祖輕笑,如此看來,如今一切順利,只待魔頭謝白嶼離開深淵,得到魔頭的屍身,就可以助他成神,讓他回到神族。”

“貫清是生靈死亡時誕生的信仰力量,平時是無用之物,但神族人能夠将其轉化成為自己的神力。”

“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天幽仙祖早就算計好了,魔頭謝白嶼......呵,什麽魔頭,都是天幽仙祖一力促成的。”

“我獨自守着秘密,回玄雲宗後,查閱了許多書籍,知道了魔族中有的魔獸天生有着天靈地寶般的肉.身,輕則提高食用人的修為,重則助人成神。”

“他要讓謝白嶼變的強大,殺戮越多越好,至于封印,也不是為了修真界的安危,而是為了讓魔頭越來越暴躁,越來越失去理智,他越嗜血,身體就越是強大。”

“天幽仙祖曾告訴我們,未來會有祭品的出現來解除封印,這對修士而言,是危險也是機會,當魔頭解除封印的時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那時,我們可以一舉剿滅魔頭。”

“所有人都以為,是為了修真界的安穩。但不過是為了他的一己私利,他要的是謝白嶼經由強大靈力塑造過的屍身,吃了謝白嶼的屍身,他就能得到神的身體,重新拿回神族的身份。”

“他不過是一個被神族懲罰的罪人,竟在修真界成為了仙祖,簡直荒唐可笑。”夢姨臉上盡是恨意。

“所有修真界的宗門,所有修士,都成為了他的幫兇。”

“我們聽着他的命令,為了正義,做出了數也數不清的殺戮。”

“我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正的正義,哪些是純粹的殺戮。”

“......”

方左進來,将桌案上涼透的茶換成了新的茶。

“陸姑娘,這些事待我殺了天幽仙祖後,我會讓全天下知道真相。”夢姨将心中埋藏的秘密說完,神情多了複雜的暢快,但更多的是恨意。

陸織許明白她為何如此打算,天幽仙祖現在率領着整個修真界,夢姨在修真界眼中是一個逃亡深淵與魔為伍的叛徒修士,她說出這些,修士們非但不會相信,還會覺得夢姨是在污蔑天幽仙祖。

“若我......死了。”夢姨攥緊茶杯,杯盞碎片割傷她的手,血流下來,“陸姑娘,你守着這些秘密,一定要忍着,在天幽仙祖沒有死之前,你千萬不要露出端倪。”

這也是為何夢姨一直隐瞞的原因。

【天幽仙祖的實力莫測,接近神,了解他秘密的人,都會死。】

陸織許暗暗思忖,也許......謝白嶼在對付天幽仙祖上很有用。

謝白嶼本來的打算不就是解除了封印去扒了天幽仙祖的皮嗎?

他拽的一批,封印解除對他的影響好像也不怎麽在意。

但原書中,他是被誅魔陣法殺死了。

上輩子的話......不知道他解除封印後到底如何了。

陸織許有點搞不懂謝白嶼的戰鬥力情況,他從未與她詳細說過。

不過這很正常,要是他把他的身體情況,戰力情況都與她說了,那她就相當于拿着他的軟肋,可以随時殺了他。

一個人再戀愛腦,應該也也不會這麽做。

再加上,謝白嶼是個魔頭。

總之,陸織許現在非常同意謝白嶼的戰鬥目标,那就是搞死天幽仙祖,以後對于他的事業,她很贊成。

天幽仙祖做的事情太狠毒了,原身的父母就是死在了那場虛構的仙魔大戰上。

雖然陸織許與被天幽仙祖害死的魔和人沒有利益瓜葛,但聽了這樣的內幕,她的心情是沉重的。

太喪心病狂了。

陸織許沉默地翻看了幾頁記錄琉焰聖吟蹤跡的冊子,忽然聽到謝白嶼的心聲,【老婆!】

他內心喊聲興奮,陸織許嘆口氣。

謝白嶼真慘。

被父母抛棄,一路摸爬滾打,不變強大就要死。

被所有人誤會,背負天下罵名,還面臨着失去理智發瘋殺戮的未來。

封印解除了,也有可能被殺死,死了也不能安息。

哎。

怎麽這麽慘。

陸織許扭頭,趕緊看向謝白嶼。

“老婆。”謝白嶼幽黑的眸子如帶着水光,聲音清冽。

陸織許的沉重情緒凝滞了一下。

她的視線在謝白嶼的身上掃了掃。

陸織許:“?”

“謝白嶼,你這是怎麽了?”

謝白嶼竟然穿着紅衣,不是純色的那種簡單寬松衣袍,而是繁瑣華麗的衣服,他看上去靡麗貴氣,仙氣飄飄,冷峻的容顏愈發驚豔。

身上,帶着熏香的氣息。

向來披散的黑發束起,發冠精致,耳朵上戴着耳骨鏈。

跟樸素無華的黑袍打扮完全不同,裏裏外外穿滿了衣服。

什麽情況?

大變活人?

陸織許怔怔地看着謝白嶼。

【老婆都看呆了。】

【說明我的新衣服和熏香還有飾品都是有用的。】

【果然,打扮的好看些,能夠讓老婆消消氣。】

陸織許:“???”

陸織許懵了懵,唇瓣微張,脫口而出,“你是笨蛋嗎?”

【笨蛋?】

【老婆在罵我。】

【但老婆沒有生氣。】

“是,我是老婆的笨蛋。”謝白嶼垂首,很認真地說。

他彎着腰,與陸織許平視,蒼白耳朵上的耳骨鏈輕輕晃動,泛着冷厲的光華。

完了。

陸織許捂臉。

她感覺謝白嶼像一只搖尾巴的狗狗。

看着這樣的謝白嶼,陸織許更加不忍心。

她默然擡手,摸摸謝白嶼的頭發,語氣顫顫,“謝白嶼,如果.......如果你身上的封印是無妄之災,只是天幽仙祖利用你,你會如何?”

謝白嶼擡了下眉,紅衣張揚。

【老婆怎麽會提及天幽仙祖?天幽仙祖的名字不配出現在老婆口中。】謝白嶼不高興。

謝白嶼盯着陸織許,平穩說,“正道修士本就虛僞,老婆,你就不必在意了,我都會處理。”都會殺掉。

【我的老婆由我守護,正道修士的事情,老婆不要靠近,那會讓我的老婆受傷。】

陸織許一愣。

她忽然想到,謝白嶼是當事人,他是不是無辜的,他自己最清楚。

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陸織許越看謝白嶼,越覺得他可憐。

陸織許感覺自己對謝白嶼産生了愧疚。

她也一直誤會他。

總覺得他是個魔頭,打打殺殺很正常,也沒想過他罵正道修士的背後原因。

陸織許張開胳膊,忽然撲到謝白嶼的懷中,“謝白嶼,你辛苦了。”

謝白嶼的臉龐,劃過詫異。

他的肩膀和腰僵硬。

【老婆,突然抱我了。】

【怎麽回事?】

【老婆是委曲求全,要假裝不計前嫌讨好我。】

【是釋然,忽然覺得不值得與我這樣的男子生氣。】

【還是......喜歡我了,看不到我,想念我,要抱我,但我剛惹老婆生氣,應該不是。】

陸織許:“......?”

泡個澡回來你腦子裏怎麽又多了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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