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懊悔
第43章 懊悔
斷斷續續的哭了大半個時辰, 繁縷伏在督主的肩上倒是睡着了, 她并非真的盼着桔梗能夠入夢來, 而是找個理由哭一頓。
衛衣輕輕的将她放下, 壓上了厚實的被子, 頰邊尚有淚痕猶濕, 軟軟的發絲貼着臉頰, 窗外明月西斜,東邊天空隐隐泛起魚肚白。
“記得叫夫人起來。”衛衣臨走前吩咐了一聲,小平子斂了斂袖子, 低頭應是,打心裏覺得督主對夫人真是上了心。
往前督主哪會管這些,不缺吃不缺穿活着就行了, 如今這貼心無二人, 着實令小平子目瞪口呆。
繁縷倒也沒有用人叫,畢竟她還記得自己是個醫女, 起來的時候, 衛衣已經起床離去, 屋子裏靜靜的。
她自己也稍覺尴尬, 督主不在正好省得了, 坐在床邊怔了一會, 腦袋裏一片空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麽,夜晚的悲傷随着晨曦的普照, 也漸漸散了去, 只餘淡淡悵然。
小平子在外面聽了聽,裏面的人似乎已經起來了,便揚聲道:“夫人,小的給夫人送水來了。”
“啊,進來吧。”繁縷道。
小平子端了溫水進來,她已經穿戴好衣裳,洗幹淨了臉,照了照銅鏡只是眼皮下有些紅腫,其餘的倒也看不出來什麽,慢慢梳理着一頭長發,銅鏡裏看着溫婉乖順的樣子。
指尖拈了粉輕施薄黛,宮裏下來的脂粉總不算太差的,輕輕勻了兩回,眼下痕跡便遮得差不多了,看上去氣色也好了許多。
“唉,怎麽會這樣。”繁縷越想越懊惱起來,在督主面前哭哭啼啼的不成樣子,她不記得自己是有多傷心了。
女醫館這廂,栀子得知桔梗死訊,倒是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場,恹恹的幾天神思恍惚,紫蘇也跟着落了淚,到底是相識三年的小姑娘。
繁縷去看她們,栀子拉着她說:“怪不得,怪不得呢!”
“怪不得什麽?”繁縷問她。
“半個月前,她曾經來看過我,我叫她注意身體,她卻說,說自己不會吃這樣的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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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子痛苦的嗚咽着,後悔不已:“我當時聽她這樣說,只以為她是有心顯擺,卻沒想到,她指的不會吃這樣的苦頭,是這個意思。”
所謂一死百了,自然什麽苦頭吃不到了,心下一片蒼涼凄悲,繁縷突然有點莫名的恨,恨這皇宮無情,恨這老天不公。
想來想去,又具體不知該恨什麽人,主子哪裏是她們能恨的人,就是桔梗自己也說是自尋死路,最後自殺身亡,連怨怼的人都找不到。
她除了被關在翠羽宮時的畏懼,從未産生過這樣劇烈的感情,有些咬牙切齒的恨意,又隐隐夾雜着悲憤。
“我真後悔,繁縷,我後悔極了,為何沒有多同她說兩句,興許她就不用走上這樣的絕路了。”
繁縷已然無淚,咬着牙沉下心來,宛如浸入冰冷的雪水中,目光漠然,輕輕的撫上栀子的肩,幾乎以一種局外人的口吻去勸她,說:
“桔梗既然沒說,自然也是下定了決心的,你說與不說那幾句話,又有何用,她早已經決定了。”決意去死,決意與這世間轟轟烈烈的訣別。
繁縷起初并不理解桔梗,路有那麽多條,為何要去走這死路,自以為聰明的在桐妃與莊嫔之間游走,最終丢了性命。
這一刻驀然清明,桔梗沒有那麽短淺。
她也恨這命運不公,也不曾甘心妥協,桔梗其實是個如此性烈的女子,沉默并不代表着怯懦,腼腆不代表單純,可她們就是如此的渺小,不值一提。
桔梗曾經的房間早已住了新人,一切一切,那般幹淨,就如同沒有過桔梗這個人一樣。
宮裏就是這樣,想要一個人消失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桔梗是有罪之人,連全屍都留不得,只是一領席子過了屍身扔到亂墳崗去,往前留下的東西更是一并都沒有了。
繁縷回去翻了翻自己放行李的箱籠,半個身子埋了進去,直接将整個箱子翻了個底朝天。
最後直起腰來,面對亂七八糟的衣箱,顫顫的呼出了一口氣,異常失落的坐回了紅木椅子上,寂靜的房間裏,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她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什麽都沒有,一個都沒有。”她在找關於桔梗的東西,可是,什麽都沒有,連一個手帕都沒有。
桔梗這一輩子,就這樣輕易的過去了,她什麽都沒留下。
“這樣,也好。”什麽都別留在這裏,幹幹淨淨的離開,不再和這皇宮有任何聯系。
她捏着手裏的玉佩,桔梗告訴她,真正的幕後主使是桐妃,以至於繁縷如今有些無法直視翠羽宮了。
看起來那樣溫婉可親的桐妃,也這後宮争鬥中的個中高手,那溫柔如水之下,誰曉得藏着的是什麽。
她尚且沒有桔梗看得清楚,卻有些慶幸當初清平來拉攏自己時,沒有過動搖。
否則,是不是她如今,也是和桔梗一樣的下場。
這宮裏的路,從來由不得她們選擇,命由天定,繁縷想,桔梗未嚐沒有想過搏一搏,不然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今年冬至過後,紫蘇就已經滿了二十四歲,再來一次冬天,她就可以離宮嫁人了,栀子也盼着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繁縷往年和她們一樣,掰着手指算自己的年紀,算還有幾年能回家鄉去,今年也就嘆自己又長了一歲,也沒了什麽欣喜勁。
晚上督主回來,肩上落了雪花,繁縷才知道外面又開始下了雪,細聽了聽窗外的風雪聲,呼嘯而來。
“今年的雪好大。”
“嗯。”衛衣脫了外面的鬥篷,繁縷上前接了過去,放在竹編熏籠上慢慢烘幹,他們在宮裏用的東西都是有規格的,很多地方自然不如衛衣別院裏的。
繁縷淡笑着說:“過了這一場雪,冬天應當就要過去了。”
冬天即将過去,而生機也将要降臨在燕朝的土地上了。
衛衣緘默不言,只是默然擡眼看了她一眼,宮外發生的動蕩不安,繁縷一無所知。
女醫館消息閉塞,很多外面的消息等她們聽到的時候,已經過去六七天了,說是後知後覺也不為過,而西廠裏,繁縷從來都不會多聽多問。
他想,有時候不知世事,也是一種別樣的幸事呀,只為眼前憂,只為眼前慮。
宮外發生了諸多大事,譬如攝政王新娶了王妃,因前攝政王妃耿氏死後被廢黜,而今的王妃便算是原配了,江南人士,世族之女,與繁縷同來自江陵。
今年冬末入宮觐見太後娘娘,衛衣今日有幸在宮中見了一面,論姿容美貌,比之前位廢王妃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不及,怪道人人皆道攝政王豔福不淺。
長廊深深,宮人如衆星捧月般簇擁着女子款款而來,巧的很,衛衣恰巧迎上,攝政王妃神情澹然,貌如白璧,是個冷美人,看見他,清淡道:“衛掌印。”
“臣下見過攝政王妃。”衛衣躬身行禮,對於初見便能識別自己身份這點,心中稍驚一瞬,面上不露分毫,這女子看來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掌印不必多禮。”攝政王妃紅唇微翹,目光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他一圈,只輕輕颔首,那姿态清貴又矜持。
“王妃娘娘慢走。”衛衣側身讓路,女子長裙逶迤,裙裾搖曳掠過鏡磚地面,落地無聲。
衛衣的眸色又沉了沉,攝政王妃,世族之女,竟然身懷內功,連他也未嚐可及,這可就有意思了。
攝政王,究竟是怎麽想的,衛衣只知道,如今朝堂的局面看似太平,實則暗流湧動,之所以沒有任何動靜,只不過所有的人都在等待一個可以爆發的時機。
前朝不關後宮事,女醫館又進了不少新人,繁縷也到了該收徒弟的時候,而青黛去年才過女醫官的考核。
“在做什麽?”
頭一次看到繁縷伏案疾書的樣子,甚是新奇,字如其人,秀麗端正,只不過往後似乎寫的急了,有些潦草起來。
“唔,女醫館進了新人,我也該收徒弟了,在寫要交到太醫院的名冊單。”
桔梗死了,紫蘇姐姐也就今年年底的事了,栀子再過幾年也要離開了,女醫館的醫女少了許多,是該增添新人了。
衛衣饒有興致的問道:“想要收個什麽樣的?”
“當然是聽話的。”繁縷不假思索道。
“噢。”衛衣點了點頭,又看她秀眉若蹙,道:“看你這樣子,又在愁什麽?”
“我如今才知道,不是事事都那麽簡單的,因為收徒,所以今年要對新進的宮女進行考核,總之事情很多,還要向太醫院進行回禀報備名冊,雜七雜八的事情都湊到了一起。”
繁縷嘆了一口氣,将手裏的毛筆舔了舔墨,揚起頭看着督主,抱怨道,以前不知道原來收徒是這麽複雜的。
衛衣聽着她的抱怨點點頭,笑着轉過頭去,并不多說什麽,比起西廠的血流成河,這些還都是瑣碎的小事,指着桌上針線筐裏的東西,問道:“這是什麽?”
“絡子呀,配這個玉佩多好看,您看,我還在下面系了穗子。”
繁縷手中拿了一只新打好的玉佩絡子,遞給衛衣讓他看,她用的淡藍色的絲線,一根壓一根,非常規整,倒也能入得眼。
“是,很好看。”
衛衣向來不用這些東西的,但精致的物件見得多了,自然也能看出手藝如何,繁縷只是醫女,這些手藝活還算中等,但勝在一腔心意了。
答案很滿意,繁縷放回了針線簍裏,低下頭繼續開寫,邊寫便道:“最近有點忙,其實一年四季,女醫館都沒有太放松的時候。”
畢竟宮人上萬,每年每季都有固定的事情,做什麽都要先請示批閱,經過印章通過才可進行。
繁縷跟着忙忙碌碌了一天,也沒什麽閑暇去想其他的,拖着疲憊的身體收拾筆墨紙硯,與衆人含糊告別。
繁縷從女醫館回來,現下時節天黑的比較早,本來出來的時候還有日暮斜輝,等走到西廠門口就已經天色晚了,天邊湮沒了最後一絲光明。
衛衣坐在紅木椅子上,一手支頤略略蹙着眉,繁縷看他這樣子,似乎不是很高興。
其實督主這個人,真正心情好的時候很少,但無論高不高興,一旦出了這個房門,他都是笑語宴宴,讓人看不出半分痕跡。
“屋子裏這般悶熱,咱們出去看雪罷。”說着,衛衣便站起來拽着繁縷往外走。
哪裏悶熱了,分明暖和的很,而且大晚上的,又要看什麽雪,繁縷聽他說出這句,才察覺督主這狀态不太對勁。
可是此時已經來不及說什麽,被衛衣生生拽出了房間,她站穩了才擡起頭看向督主,一看那醉眼迷離就明白了,問道:“督主,你喝醉了?”
衛衣想了想,煞是認真的搖了搖手,答道:“沒有,只飲了兩三盞而已。”
繁縷蹙了蹙眉,她可不覺得督主的酒量會這般淺,想來這個“盞”恐怕是不會小。
廊庑外雪花飄飄,廊下的明紗燈籠灑落一片昏黃的燭火光輝,而枯枝疏落的庭前傾瀉下了清冷的月華,兩相交彙,凝成這一片小小的天地。
衛衣懶洋洋的走過來,輕笑着側身坐在欄靠上,微低的眼睫,容顏半面暖黃溫柔如水,另一半寂冷仿若冰霜,似笑非笑的唇含了幾分熏醉。
薄薄的光半籠在二人的身上,清寒涼薄,繁縷不經意看着他的臉出了神。
她想,督主本就是這樣的人,這樣的溫和,又那樣的冷酷,真是應景。
衛衣驀然擡起眼簾看向她,烏黑的發絲梳的一絲不茍,一支白玉簪束在頭頂,鬓邊幹淨利落,眉眼帶笑看着她,溫暖如春,溫聲喚她:“繁縷……”
繁縷卻只覺得背後有些發冷,仿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她退了步,臉上賠了笑意,俯身喚了一聲:“督主,您怎麽了?”
映着燈光,衛衣眸若星子,溫言問她:“你是不是很冷?”
繁縷抱了抱手臂瑟瑟發抖,她可怕冷了,忙不失疊的點頭道:“是,所以督主,要不然我們回房間去吧。”
衛衣忽而展開了手臂,向前一拽,将她樓到了懷裏,繁縷頓時一懵,衛衣只笑了又笑,腦子裏只恍惚的想,完了,督主怕是要瘋。
她脊背僵硬的被禁锢督主的懷中,保持着一個斜倚的姿勢,不知是不是練功的人都是這般。
督主分明只着了一身尋常的冬衣,照理來說算是單薄的了,懷裏卻異常的暖和,她裹着一身厚絨絨的衣裳,反而一會就變得手腳冰冷。
繁縷才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只聽督主緩緩道:“這般,就不冷了。”
細長又結實的手指順着一縷發絲,輕輕從她的耳畔滑過,有淡淡的佛手柑味道,繁縷一直以來都有些奇怪,督主平日裏并不喜用熏香,何以來的這味道。
此時昏昏沉沉的想,是了,督主常常前去拜見陛下,想必是禦書房裏沾染上的,無論春夏秋冬,都有應季上好的熏香,這味道不濃不淡,聞着很舒服清香,若即若離的恰到好處。
衛衣問她:“繁縷,你可覺命苦?”
比起諸人境遇,繁縷不敢說自己苦的,她已經走過來了,便不覺得有多麽委屈,搖了搖頭,回答說:“沒什麽苦的,一切都已經是再好不過的。”
“那就好極了。”他緊緊拉着繁縷的手,茶色的眸子上似是蒙了一層柔軟的水氣,低低的垂着頭,貼着她的耳畔,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說:
“繁縷,太久了,本座都是一個人,老天終於舍得把你送給我了,我真高興。”
繁縷眸子微顫,擡頭看向他的一側眉眼,昏暗的光色下不甚清晰,只覺沉靜內斂,那眉宇間鮮見的含了憂郁之色。
衛衣不大同人親近的,此刻攏她在懷中,低下頭眸如水色,輕聲的問她:“你想不想,同我在一起?”那神情十分小心認真,又有着說不出的溫切。
他倘若不曾成為這太監,是否會有另一種人生,是否可以不這樣壓抑着自己,哪怕如此的喜歡她,也只是醉酒之後才敢這樣放肆自己。
“督主……”
她氣息得有些急促紊亂,很緊張,眸子水盈盈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緊了督主的護腕上,耳畔隐隐發熱。
她看不見衛衣的神情,只覺得有些緊張,還有絲絲縷縷的甜蜜。
這是為何,繁縷只是個見識不算多的醫女,縱然糊糊塗塗的經歷了生死門,也還是那個身居宮中的小女子,毫無知覺的躲在督主的庇護下。
“你可是不情願?”
這種心情很令她感念,又想不出什麽話來形容,只恨自己看得書太少,一句都說不出來。
她抿了抿唇,笑着流淚道:“沒有,沒事。”
“那怎麽哭了?”醉了後的衛衣話很多,比平日裏多,他一貫不喜歡問問題的,也不喜歡別人問,可到了這時候,偏偏就絮絮了起來。
繁縷搖了搖頭,又說不出話來,她只是平白的想哭罷了,衛衣擡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低聲說:“我真後悔,真後悔,若我不是……不是就好了。”
後悔什麽,繁縷是聽的懂的,她從未見過這樣自卑又善感憂愁的督主,藏在狠毒之後的卑微。
她不知道該回應什麽,輕輕拭去眼角餘下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只能一再的說:“督主,夜深了,該睡覺了,我們回去吧。”
“你累了?”
“是,我很累啊。”繁縷恹恹的點頭道,本以為還有再多說幾句,誰想衛衣馬上就站了起來,說:“既然累了,那便回去了。”
繁縷攙着他的手臂,高挑的身形,又十分清瘦,整整高出了繁縷一個頭來。怪不得,督主時常說她矮,這果真是個殘酷的事實。
對於衛衣而已,去讨好需要讨好的人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性,所以才會笑臉迎人,而讨好一個人就要熟悉每個人的喜好,體貼每個人的意願。
他此刻把繁縷放在了心上,便有意無意的順從着她,從前的所有谄媚奉承,都是為了往上爬。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的這些舉動不為權不為勢,只是單純的想要讓她高興,倘若是從前的衛衣,必然是要嗤之以鼻,這世上,終是沒有什麽不變的。
費盡力氣才哄得督主上床睡覺,又偏要死死捉住她的左手,繁縷有點被人依賴的滿足感,展開被子蓋在衛衣身上,看着他熟睡的樣子很安穩,細致斯文的白淨面皮,眼睛的弧度很好看。
這樣的一個人,看上去任誰也想不到,會是一個權傾朝野的大太監吧,命運弄人。
她心中一片柔軟,這宮裏造就出來的人,宮裏的險惡,才襯托出如今擁有的一切何其可貴。
半夜裏,衛衣口幹舌燥醒來,他并沒有發現自己睡的地方不對,習慣性的去摸床邊的杯子,忽然指尖觸到一縷發絲,那不是他的頭發。
還有淡淡的香氣,這味道很熟悉,帶着終日不散藥香,他複又睜了睜眼,微微屏息,練武的人夜間視物比尋常人要好,所以,他現在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此刻他正與與繁縷同榻而眠。
繁縷的呼吸聲輕而均勻,衛衣忍不住伸出來手,碰到了她的臉上,滑膩溫軟,沒有脂粉,繁縷的臉動了動,他立刻縮回手去。
“大人。”
繁縷睡得不是很沉,她輕輕握住了督主收回去的手,衛衣只覺一片灼熱,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衛衣也沒有将手抽回去,而是任由繁縷與他十指交握。
她半睡半醒,喃喃問道:“怎麽了?”
繁縷握着他的手,只是覺得很溫暖,他的手指隐隐碰到了繁縷的臉,女子沒有任何察覺,或者說并不介意。
“無事。”衛衣閉了閉眼,嗓音低沉喑啞。
他亦是,第一次,和一個女子躺在同一張床榻上,少女未經床榻纏綿,尚含體香,真是太招人喜歡。
他想,他若是尋常男子,怕是早已忍耐不住,閉了閉眼睛,模模糊糊的,只看見一團朦胧嬌小的黑影縮在身邊,窗外月霜微淡,散發出幽幽的香氣。